付聞歌在旁勸道：“伯父，這是病房，不好大聲說話。您也別生氣，六爺他是為救人，行的是義事，該受罰的應(yīng)當(dāng)是段賦華?！?/br>
    孟老爺抖著手指向兒子，忿恨道：“你行義舉，丟的是老子的臉，臭小子，我他媽是不是得管你叫爹？”

    孟六蹲在床邊，握住金魚兒的手垂頭不說話。

    “伯父，您消消氣，先喝口水?！?/br>
    付聞歌見老爺子氣得直抖，趕忙上手幫他順前胸后背。按說孟老爺?shù)臍q數(shù)能當(dāng)他爺爺了，可輩分?jǐn)[在這，他還是得叫伯父。

    被付聞歌擼順了毛，孟老爺心里對白育昆是又羨慕又嫉妒。三個兒子，個個都養(yǎng)得好，家里家外，少cao多少心。大兒媳是出了名的孝順。這沒過門的二兒媳，文能考得上國立大學(xué)，武能打得過他派來的人手，說話辦事瞧著也穩(wěn)當(dāng)。

    真不知道他孟家祖墳上哪根蒿子長歪了，弄孟六這么個糟心貨出來，讓他有喘不完的氣受。

    孟六暗搓搓瞄了一眼，見老爺子臉色有緩，鼓起勇氣道：“爸，我想娶魚兒。”

    他話一出口，孟老爺剛喝下去的水全嗆進(jìn)肺管子里了，咳得跟要斷氣一樣。付聞歌緊著幫他拍胸口，同時做好沖到走廊上去叫醫(yī)生的準(zhǔn)備。

    終于順過口氣，孟老爺赤紅著眼一把摔了杯子，憤然咆哮——

    “你——你他媽——做夢！”

    TBC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六爺?shù)膭∏椴皇沁@樣的，但是因?yàn)椴辉S詳細(xì)寫日本人欺壓百姓，所以就變成家庭倫理紛爭了。也好，至少他不用死了。唔，原本的大綱是要寫死六爺?shù)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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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孟老爺現(xiàn)場上演暴打不孝子,付聞歌只好攔腰抱住老爺子，以免孟六沒被打死老爺子先氣死。醫(yī)生護(hù)士聽到動靜也過來勸,一群人連拉帶拽,給兩只鞋都脫下來扔兒子的孟老爺拖到走廊上。孟六把老爹的兩只鞋踅摸齊了拎到走廊上,又縮回屋里把門關(guān)緊。

    走廊上探頭探腦都是瞧熱鬧的，護(hù)士趕緊過去把人往屋里轟。

    隔著門,孟老爺嚷得整棟樓都能聽見：“兔崽子！便是孟家絕戶嘍，你也甭想娶個下過暗門子的進(jìn)屋！你敢娶,就他媽甭指望老子留一分錢給你！”

    “伯父！伯父你別生氣！”付聞歌瞧他臉色發(fā)白，周身顫抖,不由得在心里責(zé)怪孟六——本來老爺子就跟氣頭上還敢火上澆油,真給氣出個好歹，悔死也沒用。

    要是翰辰在就好了，他想,該是能鎮(zhèn)得住場子。

    又聽孟六打屋里甩出話來：“不要你的錢,我自個兒能活！”

    “活？！活你大爺！我他媽——我他媽怎么生你這么個討債鬼——”

    孟老爺快氣撅過去了,墻上刷著的“住院病區(qū)，禁止喧嘩”全然不被放在眼中。孟六的骨氣來的不是時候——這么些年了,他從沒干過使老爹相信他能憑本事存活于世的事。吃喝玩樂他在行，可真說到做買賣，老爺子要不在背后盯著他,板釘板地談一樁賠一樁。

    事實(shí)證明，他遇事連最起碼的解決策略都沒有。這種事哪有上來就說的，擎等著老爺子拿鞋底子轉(zhuǎn)著圈抽他。

    跟醫(yī)生一起把孟老爺架到走廊長椅上坐下,付聞歌蹲在他跟前，好言相勸：“伯父，您喘口氣，真氣壞了躺那起不來，受罪的是您自己。至于六爺，現(xiàn)在他是被事情頂?shù)侥且徊搅恕?，人都差點(diǎn)為他死了，他現(xiàn)在要是棄人于不顧，更得教人戳脊梁骨了不是？”

    “我沒叫他棄人于不顧??！”孟老爺呼哧帶喘，愁眉苦臉地拍著腿，“甭管花多少錢，人必須得救，等出了院再買個小院兒給養(yǎng)起來，雇倆老媽子丫頭伺候，自要我孟家還有口飯吃就不能教他餓著。這還不成嘛？非得——非得娶家來給祖宗添什么堵??！”

    聽到這話，付聞歌稍稍松了口氣。老爺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該怎么安排心里早就有譜。想來堂堂北平商會會長，心胸該不至于比那胡同里出來的小倌還不如。人家能為他兒子免受胯下之辱跳回樓，他孟家不說把人當(dāng)祖宗似的供起來，也不能教金魚兒再吃苦受屈才行。

    “您看，您要早說，六爺不至于跟您這吊膀子，他是真著急啊……”付聞歌邊勸邊幫老爺子胡擼胸口，“金魚兒跳樓是在我眼前跳的，給我驚得腦子都空了，您說，這得是有多大的勇氣、多烈的性子才能干出來的事？且不說他出身如何，就說他對六爺?shù)倪@份情義，怕是滿北平也找不出第二個。”

    “那兔崽子容我說話么？?。课医腥藥靥思?，合計(jì)合計(jì)這事兒怎么辦，你瞅他那德行！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還給人打了——”話說到這，孟老爺打了個磕。人是付聞歌打的，這么說好像要找對方算賬似的，于是又趕緊擺擺手：“付公子，我不是念你的不是啊，都是六兒的錯，跟你沒關(guān)系，甭往心里去。”

    “是我太唐突了，沒問清楚就動手……”付聞歌不好意思地笑笑，“伯父，要不今兒您先回吧，魚兒在這，六爺哪也不能去……都緩緩，等平下心來再說，成不？”

    孟老爺重重運(yùn)了口氣，撐著墻站起身，朝病房里看了看，又問：“這瞧病治傷的錢，誰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