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你做什么”

    李長生看了看天上高懸的日頭，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快巳時了，我爹要回來了，他看我這樣子不得打死我！”

    他的那些朋友自然也是知道他爹李虎的，一雙鐵拳能大虎，老當(dāng)益壯，從來不許李長生跟他們廝混，見一次打一次。

    美人看了也不是他們的，他們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還是小命重要，當(dāng)即就紛紛要離去了。正中了李長生的下懷，他趕忙擺手“快走快走，我爹還有一刻鐘就到家了！”

    嚇得一眾屁滾尿流的。

    李長生見他們看不著影兒了，按捺住心底的激動，四下瞧了瞧，這才大搖大擺的進(jìn)了家門。

    那小娘子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又是在他家里，還不是任他擺布等到他爹娘回來，早就生米煮成熟飯了，就是那什么衛(wèi)公子也奈何不了他，他爹不會任由他被打死的。

    李長生小算盤在心里撥弄的劈啪作響，一時喜上眉梢。

    房頂上藏在陰影里叼著草梗翹著二郎腿的黑衣女子原本正遮著臉小憩，忽而聽見一陣虛浮的腳步聲，斜眼一瞥，便見著李長生鬼鬼祟祟。

    黑衣女子吐了嘴里的草梗，貓著腰冷眼看他。她是衛(wèi)和晏換給蕭華予的影子，時時跟在蕭華予邊上保護(hù)她的安全，尤其是這么個地方，衛(wèi)和晏白日里忙著周相莊子里的馬匹兵器鎧甲，不在蕭華予跟前兒。

    只是就算衛(wèi)將軍是她親主子，她也不得不說一句，這個男人表面看起來不解風(fēng)情，實(shí)際上吃起醋來比誰都厲害，送給長公主的影子一色都是女的。

    不知道是怕長公主移情別戀，還是怕旁的男人多看去了他的寶貝疙瘩一眼。

    只見那李長生搖搖晃晃的站在了蕭華予的窗前，影子身子緊繃起來，已經(jīng)預(yù)備好隨時跳下去。

    卻只聽見幾聲李長生尖銳的言語，接著是噼里啪啦一聲，撲通一聲有什么東西倒在了地上。影子心驚rou跳的一抻頭看，又默默將頭伸了回去。

    她就說，蕭氏祖宗骨血里留著的暴力血腥，后代怎么也不能差了，自然，先帝那個窩囊廢除外。

    蕭華予舉著破舊的凳子，好半天沒喘過來氣，地上的李長生像是一灘爛泥一樣躺在窗外的地上。

    他方才先是言語調(diào)戲，遭到蕭華予的斥罵后便惱羞成怒，言辭激烈，欲要翻窗進(jìn)來行不軌之事，蕭華予情急之下，拿了身邊兒的椅子砸了他的頭。

    李長生是個長期浸在女人被窩里的窩囊廢，連蕭華予的力氣都抵不過，讓她生生砸中倒在地上了。

    蕭華予怕他再醒過來，急忙關(guān)了窗，又支了了門。她的手勁兒她自己清楚 ，不至于致人死地，頂多昏迷一會兒，她祈求衛(wèi)和晏能馬上回來。她如今在這兒只能依靠，只認(rèn)得他一個人。

    李徐氏雖對她也好，只是她隱隱又覺得對她好是帶著目的的，像是圖什么。她什么都記不得，無依無靠，只能依靠他一個人罷了。

    若是原本的蕭華予，定然是不會這樣柔弱的，她只會依靠自己，什么困難咬牙也就撐過去了。

    影子看了地上躺的李長生，撿了塊兒破瓦，又照他腦袋上招呼了一下，十分有準(zhǔn)頭。原本只算是半暈的李長生這下暈的更徹底了些。

    她嗤笑一聲“讓衛(wèi)將軍知道你敢覬覦殿下，活活扒了你的皮都不一定，不知死活！”

    忽的，西邊大約十幾里的地方投出一片欲要漫天的橙紅光芒，伴隨著黑色的煙裊裊升起，彌漫在上空。

    “相爺！相爺！”管家臉上爆出青筋，眼底噙著淚花，跌跌撞撞的進(jìn)了書房，大聲呼叫道。

    周相咳了兩聲，氣色教前幾日好些了，只是尚未痊愈，他不緊不慢道“是京郊的莊子起火了？”

    管家一驚，不解的哭道“相爺！這可不得了??！那里頭放的東西……”

    “無礙……”周相只撫了撫衣袖，淡然道。一切逆歷史潮流而動的，皆會被消泯在歷史的浪潮中，這是他當(dāng)年在大學(xué)教書的時候告訴學(xué)生的，也是當(dāng)年的老師教給他的。

    火光沖天，沖的也是蕭常瑞的心，他手指卷曲，短短的指甲嵌入rou里。眼底滿是恨意。

    足足等了兩年，忍耐了兩年，籌謀了兩年，他這一路走來，看似一帆風(fēng)順，凡所求的，都能如愿得到。只是他卻清楚，他到底費(fèi)了多少心思，沒日沒夜，恨不得搭進(jìn)命去。

    他的人，又有多少是折在了周相手里。他想要的，是江山，是萬民臣服，他清楚自己的野心，絕不偏安于南齊一隅。

    心緒冷靜下來，他方才按捺住激動，神色如常的去批閱案上的奏折。似是想起什么，他只是不抬頭的問了一旁的焦裕德“這幾日怎么不見那小丫頭過來哭了？”

    焦裕德跟著他兩年，自是知道這個小皇帝嘴里的小丫頭是哪個，他也有意讓二人親近些，只是斟酌的夸大其詞“這幾日病重了，太醫(yī)說怕是不好了……”

    朱砂烙在折子上，像是一抹血跡，鮮紅又刺眼，蕭常瑞怎么看都覺得刺眼，索性扔了去。“皇阿姐快要回宮了，不知道昭寧宮那幫奴才有無懈怠，隨朕去瞧瞧?！?/br>
    焦裕德低頭恭謹(jǐn)應(yīng)下，昭寧宮的后殿之一俞陽殿住著的是淳兒小姑娘不是。長公主早早就給她勾了宮奴的籍，充作好姑娘養(yǎng)著。

    淳兒六歲的年紀(jì)，原本玉雪可愛，如今病懨懨的縮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團(tuán)，臉色蠟黃，十分難看。只吧嗒吧嗒的掉眼淚，什么話也不說，楊嬤嬤生怕她哭瞎了，好好哄著也不管用。

    都說過無數(shù)遍長公主定然能安健回來，這孩子犟，不見人是不肯信的。大約也是因?yàn)樗赣H不幸遇難的緣故，她生怕長公主回不來，心里郁結(jié)。

    楊嬤嬤正哄著她，就聽見外頭太監(jiān)稟報(bào)，陛下駕到！忙的又起身接駕。

    蕭常瑞皺著眉頭，看著像個瘟雞一樣的淳兒，明顯是不大高興。“皇阿姐明日便回來了，這樣子留在昭寧宮不是給她招晦氣！藥給朕端過來！”他又冷聲吩咐。

    楊嬤嬤不敢怠慢，將原本要給淳兒的藥遞在蕭常瑞手里。他試了試溫度，粗魯?shù)哪笾緝旱南骂€，直直的就灌了進(jìn)去，沒有絲毫的憐惜，連楊嬤嬤和焦裕德看著都心疼。

    江遂言掂了掂手里的匣子遞給周淳音，冷了心肺，不像個活人一樣。

    “前幾日周伯父的私印邊上磕了一個角，教我去補(bǔ)上，我如今補(bǔ)好了，你替他鎖回柜里罷！”

    周淳音不疑有他，彎了彎唇角，眼眸明亮，笑意盈盈的接了過來，也不打開查看，下意識便覺得沒什么問題“父親說你制印也是厲害的，我從未見過，沒想到是真的，他可寶貝這印了，竟然舍得給你去補(bǔ)。

    只是他這幾日忙的不見人影，我也沒法與他說，等他閑了我再告訴他，現(xiàn)在我先放回他書房里去！”

    江遂言冷漠的“恩”了一聲，再無它話，轉(zhuǎn)身離去。只是心里有道裂紋在流血，藏在廣袖下的手也微微顫抖。

    我不喜歡她，亦不愛她。

    作者有話要說：

    啊，這幾天課非常多，從早上八點(diǎn)開始不喘氣的上到晚上九點(diǎn)，更新很對不起大家……

    馬上又高考了，希望大家不要像我一樣，一入思教深似海，從此休息是路人！一天六節(jié)大課……早八點(diǎn)到晚九點(diǎn)，比高中還苦……

    第八十一章

    衛(wèi)和晏今日回來的早， 卻并未與李虎一起。

    “你怎么不直接斷了他的腿？”他言語中有些責(zé)怪的意味，對著來報(bào)的影子道。

    “這……畢竟是他們的獨(dú)苗苗，若是斷了腿實(shí)在有些狠毒?！?/br>
    “我給了他家一根金簪， 就算作食宿的費(fèi)用， 原本就是兩清， 他們還占了些便宜， 若是他安安分分的倒也沒什么，可他到底是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并付諸實(shí)踐?！毙l(wèi)和晏似是與蕭常瑞相處的時間久了，與他有些像了，說出的話也是一般。

    只是衛(wèi)和晏到底更善良些，若是蕭常瑞。怕李長生只是動動念頭，就會提前要了李長生的命， 畢竟蕭常應(yīng)血淋淋的事實(shí)擺在那里。

    衛(wèi)和晏拎了塊兒搬磚，比劃了半刻， 照著李長生腿彎處一砸，倒在地上還如死狗一樣的李長生半分反應(yīng)都沒有。

    李徐氏與李虎回來的時候，見著李長生倒在地上，反倒心里松了氣， 他們提心吊膽好些日子的事兒， 終究是發(fā)生了，這一番忐忑算是落了地。

    李長生是他們的兒子，他們心疼，只是夫妻倆人到底善良， 不愿意兒子再去興風(fēng)作浪為害鄉(xiāng)里， 但是看著兒子這樣，心頭rou要被剜了一樣疼。

    他們知道誰做的， 衛(wèi)和晏也供認(rèn)不諱，卻沒法子埋怨人家，畢竟李長生什么德行眾人皆知。只是還有絲絲的堵心，夜里也沒做飯，衛(wèi)和晏自烤了東西給蕭華予，兩個人倒也沒餓著。

    “我們明天真的能回家嗎？”蕭華予心里充滿了忐忑和期待。

    “能！”衛(wèi)和晏斬釘截鐵的回答她。

    見她神色依舊悶悶的，像是心里有什么事兒，便坐在她身旁問道“怎么了？心里想什么，同我說說。”

    “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也不記得家里人，他們是什么樣子的，和我關(guān)系好不好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明天見他們該說什么?！彼雌饋碛行┛蓱z巴巴的抱膝，窩在床頭。

    衛(wèi)和晏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你怎么不問我？”蕭華予看他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扒著他的衣服，急切的問了聲“你說！”

    衛(wèi)和晏將臉伸過去，意思十分明顯。“你親一口，我就告訴你?！?/br>
    這些日子二人親密慣了，親親抱抱算是常事，在蕭華予認(rèn)知里，二人既是夫妻，這些小情趣也無傷大雅，何況她現(xiàn)在是真的想知道原本的家里是什么情況。

    當(dāng)即揪著他的衣襟，身子向上一傾，吧嗒一聲印了個吻在他臉頰上“你快說！”

    衛(wèi)和晏有意逗她，又伸了另一邊的臉過去，指了指道“還有這邊，對稱一點(diǎn)。”

    蕭華予臉皺的像個包子，氣鼓鼓的有些可愛，眼淚都要急出來了“你說不說！不說我還不稀罕聽了呢！”

    衛(wèi)和晏見她是真急了，不敢再逗她了，低頭吻了她的臉頰，臉頰白白嫩嫩的像是水豆腐一樣，恨不得讓人咬一口“我錯了，我說，別生氣！”

    “你家里有個混賬弟弟，那小子不是個善茬，但是和你感情格外深。旁的還有些jiejiemeimei，不用太過理會，平日里關(guān)系不好也不壞?！?/br>
    蕭華予聽得格外認(rèn)真，突然反問他“你為什么說我弟弟是混賬！你才是混賬！”

    衛(wèi)和晏一愣，下意識道“平安，你尚且沒見著弟弟就不要相公了？你要是見了，還不得把我扔到九霄云外去！”

    他原本就是知道蕭華予將蕭常瑞放在心里的第一位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有些迷戀蕭華予時時刻刻都粘著他，心里只有他一個人的感覺了，此刻聽她維護(hù)蕭常瑞，心里有些酸，十分不是滋味。

    “要不咱倆再多住幾天，省的你見了你弟弟就不要我了?！毙l(wèi)和晏狀似難受的開口，有意再哄她。只是他心里再酸也十分清楚，親情不可阻隔，但是將來能陪著她一輩子的，用一生去照顧愛護(hù)她的也只有他一個人。

    “不行，我要回家，你要是真這樣壞我就以后都不理你了！”蕭華予鼓著臉拽著他的衣袖，有些氣憤的威脅他。只是沒什么威力，像只小貓撒嬌一樣罷了。

    “你當(dāng)真了？我嚇你的……”衛(wèi)和晏忽的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一笑。

    蕭華予覺得更生氣了，撲上去撓他。衛(wèi)和晏也不躲，反倒湊上去挨打，典型的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兩個人鬧在一起。

    周相的兩萬鎧甲武器與糧草被燒的一干二凈，斷了周相的退路。

    “你怎么這么久才將東西送在他那兒？”蕭常瑞疾言厲色的質(zhì)問江遂言。

    他吩咐江遂言借機(jī)將東西藏在周相那兒，原本七日前就該辦好的，卻拖拖拉拉到了昨日。

    江遂言神色恍惚，眼底有些青黑，眼珠上布滿了血絲，昨夜他睜著眼睛到天明。他在這樣的時候，方才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以往都是刻意忽視，抑或是只將她當(dāng)做周相的女兒，他的仇人，他能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利用之人。

    如今他明白了，他在意周淳音，非常在意，只是這在意藏得太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江遂言聲音粗啞，不復(fù)往日的清雅“臣一直未尋到合適的機(jī)會，還望陛下見諒。”

    他通紅的眼珠微微一轉(zhuǎn)，有些麻木卻又殘忍“陛下，臣改變主意了。臣想要留下她。”

    蕭常瑞雖然早慧，卻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情情愛愛，感情一事于他來說實(shí)在太早，但是他也知道，江遂言留下周淳音，無疑是對自己的一種折磨。

    周淳音她爹的死，有一半的功勞都是江遂言的，搞不好周淳音就對江遂言由愛生恨了，兩個人不死不休的糾纏，恕他惡毒，他倒是十分樂意看這種戲碼。

    “留不留是你的事，與朕無關(guān)?！笔挸Ｈ鹌擦似沧旖?，無所謂道。

    蕭常瑞是個張揚(yáng)的人，什么都不愿意藏著掖著，恨不得昭告天下，越是張揚(yáng)他那頭顱就揚(yáng)的愈高。對于蕭華予這個jiejie，自然恨不得將最好的都給她，第二日接她回宮之時，陣仗浩大，車馬嘶鳴，青旗招展，鸞鳳彩轎。

    自然鬧出了不少事，驚了李氏夫婦一跳，他們倒是沒什么攀龍附鳳的心思，畢竟這皇家跟天上的仙兒一樣遙遠(yuǎn)，就是在他們眼前兒都覺得不真切，只是擔(dān)心自己的兒子，能不能得了報(bào)復(fù)，將他捂在屋里緊緊的，不敢讓他出來見人。

    蕭華予自然也是被一驚，她原本只以為自己是個哪家鄉(xiāng)紳的小姐，沒想到是皇家的公主，是當(dāng)今陛下的親姐?；始叶Y儀與氣度早已深入她的骨髓，即便不記得，一舉一動也不自覺帶出氣派，未做出失態(tài)之舉。

    倒是趁機(jī)狠狠擰了衛(wèi)和晏的腰“你不說我叫平安嗎？你不說我有個混賬弟弟嗎？合著當(dāng)今陛下是你口里的臭小子？你也不說我姓蕭！一點(diǎn)兒也不告訴我！你可真能耐！”

    衛(wèi)和晏嘶了一聲，她指甲長出了些，掐著皮rou有些疼，卻心甘情愿的受著，湊在她耳邊悄悄道了句，聲音沙啞低沉，宛如呢喃，酥酥麻麻的撞在蕭華予耳蝸上“你乳名平安，我沒叫錯?！?/br>
    溫?zé)岬臍庀⒆屖捜A予一下子紅了臉，又狠狠掐著他的rou旋了半圈，方才松了手。

    自蕭華予回來的那個清晨，準(zhǔn)確說是衛(wèi)和晏又站在朝堂上的那一日起，朝上的氣氛就變得不簡單起來，往日如烈火上罩了一層紗布，將波濤洶涌暗流涌動都隱隱遮擋，如今卻似烈火澆油，一下子燒掉了那塊兒遮掩布。

    朝上氣氛變得緊張起來，言辭也激烈起來。原本周相說一句話，以衛(wèi)和晏為首，雖會反駁，但都是不痛不癢的暗諷，打著太極將話推回去，絕不會撕破臉皮。

    如今周相一句話出口，衛(wèi)和晏那兒就有十句等著，都是些狠毒的話，只恨不得指著他鼻子罵。蕭常瑞一派自然隨著衛(wèi)和晏痛打落水狗，蕭常瑞看戲看得差不多了，再輕描淡寫的懟周相一句“不切實(shí)際，驢唇不對馬嘴，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