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芙娘聽說她哥傾慕豆娘后，仔細(xì)想了想，也覺得豆娘做她嫂子不錯。豆娘能干，在家就很會照顧弟弟meimei，肯定也能對小姑子好。

    楊芙娘見她哥沒頭蒼蠅一樣亂撞，也跟她哥一樣擔(dān)心李家把豆娘說給了張二郎那個黑塔。遂給她哥出主意，“大哥，你這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豆娘jiejie也不知道你的好啊?！?/br>
    楊鎮(zhèn)回頭看著meimei，臉紅道：“不知阿妹有什么好主意？”

    楊芙娘想了想，“豆娘jiejie最近在學(xué)字，哥你也讀了這么多年的書了，有沒有好的字帖什么的，我送給豆娘jiejie。”

    楊鎮(zhèn)譬如大暑天喝了冰水，立刻去書房搜尋了兩本字帖，一本是他搜集的大家作品，上面是楷體，字體稍大些，最適合初學(xué)者。后面一本是蠅頭小楷，適合后期練習(xí)。兩本字帖上，還有一些他寫的心得。

    第二日一大早，楊芙娘帶著書，去李家了。楊鎮(zhèn)先是滿眼希望地看著meimei，然后在楊捕頭一邊剔牙一邊打趣的嘲笑聲中，落荒而逃去了學(xué)堂。

    肖氏等人見楊芙娘上門，想著這說不定以后就是親戚家的孩子，對她比往日更熱情些。豆娘姐妹如平日一樣，只裝作不有提親的事。

    楊芙娘也不敢私下傳遞東西，當(dāng)著肖氏的面，把書送給了李姝姐妹，并堂而皇之的推薦自己的哥哥。

    “我聽說jiejiemeimei們最近在學(xué)字，我想著，咱們女兒家，雖不用考狀元，能多學(xué)些字在肚里，總是不吃虧的。但我也是個門外漢，不知道有什么好辦法能學(xué)得快些。聽我哥哥說，像豆娘jiejie和姝meimei這樣初學(xué)的，就得用大字帖。等學(xué)深老人，再用小字貼。我從我哥的書房里找了兩本，jiejiemeimei們?nèi)舨幌訔?，拿去做個參考，也省得它們白放在那里積灰?！?/br>
    張氏笑瞇瞇的，心說這楊家小子倒機(jī)靈，果真是讀書郎，有心眼。

    因楊芙娘說是自己送的，李家姐妹也不好拒絕，只得謝過她，還回贈她一條帕子。這帕子是李姝做的素帕子，但李家三姐妹做針線都在一起，有時你縫兩針，有時我縫兩針，到最后，雖說是李姝做的，具體誰干的多，也說不清了。

    楊芙娘送過書，就告辭了。

    楊芙娘走后，李姝就打趣豆娘，把字帖塞她手里，“這字帖可送的真及時，正適合大jiejie用呢。”

    豆娘看到字帖，如同被燙了手一般，趕緊丟了，“二弟給了我字帖，這個我用不上了，meimei拿去用吧?！?/br>
    張氏打了李姝一下，“壞坯子，連jiejie也打趣，早晚你也有這一遭?！?/br>
    李姝笑嘻嘻，“阿婆，我還小呢。”

    豆娘臉通紅，低頭道，“我去把昨兒的衣服洗了?！?/br>
    第16章 小兒女情意纏綿

    楊鎮(zhèn)有楊芙娘幫忙敲邊鼓，成功在豆娘心里扎下了根。楊芙娘把那條素帕子給了她哥，楊鎮(zhèn)捧著帕子，傻樂了半天。

    張二郎的meimei張翠娘，對她哥娶老婆的事兒，絲毫不上心。

    張翠娘膚色像她爹一樣黑，身材像她娘一樣胖，上面四個哥哥，她在家里就是個霸王。她不知道從哪里聽說家里要求娶豆娘做二嫂，跟她娘磨牙。

    “阿娘，要是豆娘成了我二嫂，我以后跟二嫂站在一起，不被她襯得跟稻草一樣啊?！?/br>
    張?zhí)豢醋约旱呐畠?，頓時發(fā)愁。兒子長成那個樣子，只要有個正經(jīng)差事，總能說得上媳婦。女兒長成這樣，還怎么說親喲！

    人家一見閨女上頭還有四個哥哥，萬一小兩口有口角，就女兒的性子，肯定回家告狀。好不好的，家里這五個糙漢子一起上門，還不把女婿打壞了！誰家也不想要個這樣的媳婦啊。

    張?zhí)磁畠哼@個懶樣子就生氣，“你先別管你哥的事兒，你也一年大過一年，家里的事也要學(xué)一學(xué)。人家姝娘和你同年的，現(xiàn)在又是學(xué)字又是學(xué)針線，紡的線都能拿出去還錢了，你甚個時候也能干點像樣的事兒?！?/br>
    張翠娘撇撇嘴，“李姝那個假模假式的人，我為甚要跟她學(xué)？”

    是的，張翠娘霸道，慣愛欺負(fù)人，經(jīng)常作弄麗娘。比如把蒼耳放麗娘頭上，把蟲子放在在麗娘衣服上。李姝仗著心里年齡大，沒少收拾這丫頭。

    張?zhí)謿獾醚捞郏澳愎苋思沂遣皇羌倌＜偈?，你也假模假式做兩樣給我看看?！?/br>
    張翠娘扭開胖乎乎的臉，不理她阿娘。

    張二郎這個夯貨，把自己看中漂亮媳婦又即將被人截胡的事兒告訴了自己的一干小弟兄們。這幫小弟兄們，頗是給他出了些餿主意。

    張二郎第二日，直接去李家門口，堵住了李二郎，要請他出門玩耍，他想走小舅子路線。奈何李二郎家教嚴(yán)，和他又說不到一起去，拒絕了他。張二郎請他meimei張翠娘轉(zhuǎn)送豆娘一朵絹花，張翠娘收了絹花，卻戴在自己頭上。張二郎干脆想直接找豆娘，但李家接待他后只讓李大郎陪著他。

    張二郎折騰了許多天，也沒個結(jié)果。豆娘一概不問，只憑家里做主。張二郎見不到她的面，楊大郎打著楊芙娘的名義送的，她也一概都給李姝。

    期間，還有別的人家上門說親。有求豆娘的，也有求麗娘的。長幼有序，豆娘未說定，不好說麗娘。

    李穆川聽說后，晚上抽了個空，把孩子們打發(fā)走，留下肖氏，共同與父母商量。

    “不知阿爹阿娘有何主意？”

    李泗新磕了磕煙斗，“這事兒問你阿娘，只一樣，我李家正經(jīng)結(jié)親，只求家風(fēng)清正。”

    說罷，他回房繼續(xù)研究他的棋譜去了。

    張氏道：“楊家子嗣單薄，進(jìn)門后繁衍子嗣壓力大。但楊家就這一子，公婆和睦，小姑不難處，家里人定是一條心。張家子嗣眾多，無人敢欺。但以后妯娌眾多，怕是會起紛爭?！?/br>
    李姝在西屋聽到了，從簾子后面伸出頭插嘴，“張家翠娘難纏，大jiejie若嫁過去，是嫂子，定要被她欺負(fù)?！?/br>
    肖氏橫她一眼，“小姑子早晚要嫁出去的！大人說事，小孩子莫插嘴。”

    李姝把頭縮回去，在簾子后頭嘀咕，“大jiejie性子剛強(qiáng)，遇到難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吱聲。就張二郎那個粗糙性子，大jiejie就是受了委屈，他也發(fā)現(xiàn)不了。楊家離我們近，有我們看著，大jiejie受不了多少委屈?！?/br>
    哪知李承業(yè)也在外面偷聽，附和李姝道：“三meimei說的有理。楊大郎我是知道的，看著靦腆，卻頗有擔(dān)當(dāng)?！?/br>
    肖氏聽了，問李穆川，“官人是個什么主意？”

    李穆川摸摸胡須，“這事兒還是娘子做主吧?！?/br>
    肖氏走到西屋門口，“豆娘過來。”

    豆娘扭手扭腳出來了。

    肖氏直接問她，“尋常人家說親，不論好壞，都是父母做主。我與你阿爹想著你先前受過委屈，便想讓你挑個自己中意的?，F(xiàn)下只剩楊家和張家沒有回絕，你覺得哪家好？”

    豆娘扭著手指，“我，我聽阿爹阿娘的?！?/br>
    肖氏又問，“給你說楊家如何？”

    豆娘繼續(xù)扭手指，“我聽阿爹阿娘的?！?/br>
    肖氏摸摸她的頭，“你楊家阿叔雖性情粗獷，但對你嬸子極好。你嬸子每年生辰，他都會給你嬸子買首飾買布匹。楊大郎自小看父母恩愛，定會有樣學(xué)樣。你張叔父從不管家里的事，張家?guī)讉€兒郎定是一樣的，以后婆媳問題、妯娌紛爭，張家男人是不會管的。況且，你三meimei說的真，張家小姑子難纏。只一樣，楊家以后沒有兄弟妯娌幫襯，需要你們擔(dān)起所有的擔(dān)子，你可愿意?！?/br>
    豆娘想起了那日楊鎮(zhèn)抬頭看她的那一眼，當(dāng)時她不覺得，后來再回想時，覺得楊鎮(zhèn)的眼神深的讓人心頭發(fā)顫。她每常想起，手腳都發(fā)軟。她迷迷蒙蒙能感覺到楊鎮(zhèn)的一些意思，還有字帖上的那些注解，每一個字都敲擊著她的心。但家里沒定下來，她一個字都不敢說。

    半晌后，她輕聲道：“我愿意?！?/br>
    張氏拍板，“那就定楊家吧?！?/br>
    等李家把話遞過去，楊鎮(zhèn)歡喜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又被楊捕頭一頓嘲笑。

    楊鎮(zhèn)不怕他爹，“阿爹怎能取笑兒子，阿爹以前難道不是這樣？”楊捕頭對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

    夜里，陳氏與楊捕頭說私房話，“豆娘雖好，總不是李家親女，我原想著給他說個家世好一些的?！?/br>
    楊捕頭性情疏朗，“娘子怎地著迷了，這過日子，還得兩人心里好。家世好頂個屁用，皇帝還輪流做呢！”

    陳氏忙捂他的嘴，“可不敢胡說八道！”

    楊捕頭摸了摸自家婆娘的腰肢，“大郎心思細(xì)膩，倘不如他的意，以后定會心里有疙瘩。咱們就這一個兒子，怎能離心。再說了，小豆娘除了不是李家親女，人才不也好的很。”

    陳氏瞇著眼睛，“那倒是，既這么著，早些定下來，大郎也好收收心，他還要科舉呢?！?/br>
    楊捕頭把燈吹了，“可不就是，等兒子科舉有所成就，再娶個漂亮婆娘，豈不美哉?！庇稚焓职殃愂仙砩献詈笠患嵌狄渤读?，急吼吼道：“先不說他了，我這當(dāng)老子的得先過好自己的日子?！?/br>
    陳氏在被窩里扭了他一把。

    陳氏第二日就開始cao辦楊鎮(zhèn)定親的事宜。她親自請了附近的官媒人上門，誠意十足。市井人家也沒有那么多講究，沒有大雁，就擇了一對活鴨。另給豆娘備了一支金釵，一匹尺頭，給李家其余人備了幾樣點心吃食。這在尋常人家，業(yè)不算簡薄。李家有意，回了一雙豆娘親手做的襪子和一條繡著翠竹的帕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給年輕男子用的。

    因兩家相熟，就略過了問名，直接納吉。找積年的高僧問過，二人八字相合，中間有波折，倘能同舟共濟(jì)，定會白頭偕老。

    陳氏聽到后心里略有不足，楊捕頭滿不在意地說她，“哪有一輩子平平順順的，有波折才能看人品，不能同舟共濟(jì)，還怎么白頭到老?！?/br>
    陳氏遂作罷，很快準(zhǔn)備好了納征用的聘禮。

    按照廟前街這一帶的風(fēng)俗，聘禮有金銀、布匹、吃食、牲畜，楊家滿滿當(dāng)當(dāng)送了一堆的聘禮。

    送聘禮當(dāng)日，豆娘躲在房里不出來。她懷里揣了一盒胭脂，這是楊芙娘偷偷塞給她的。塞給她之后，還沖她擠擠眼。因人多，豆娘不好拒絕。

    胭脂在懷里，如同火爐一樣燙人。豆娘臉紅得像灶膛里的火一樣，她心里禁不住嗔他，這樣作怪，姝娘又要嘲笑她了。內(nèi)心一陣甜蜜后，想想覺得自己不端莊，又正襟危坐起來。

    對于楊鎮(zhèn)送的胭脂、絹花之流，麗娘和姝娘都知道，連肖氏心里也是清楚的。二人既定了親，這也不算大事。小兩口感情好，總比整日吹眉瞪眼的好。

    楊鎮(zhèn)家里就他一個兒子，陳氏見兒子自律，給的零花錢也足。往日楊鎮(zhèn)沒甚用錢的地方，自從說了親，他跟開了竅一樣。三不五時的給他娘和他妹買盒胭脂或幾根彩線，買的時候另外再多買一份，紅著臉給他妹，啥也不說。

    他娘得了他的孝敬，也不在乎他多買的一份?？瓷祪鹤舆@個樣，又好氣又好笑，每次都著楊芙娘送到李家。

    楊家到李家也就幾步路，楊芙娘閉著眼睛都能走過去。但現(xiàn)在每回去李家，她必要她哥送她。到了李家，聽見楊芙娘叫門，也必定是李姝拖著豆娘一起開的門。

    門開了，李姝和芙娘一起站在門口寒暄。

    “芙娘jiejie，你今兒的裙子真好看。這是繡得什么花啊？”

    “也就是普通的牡丹花，就是用的線講究些，回頭我教meimei，必定比我繡得還好?！?/br>
    “jiejie上回給我的帕子，邊角的針腳走的真齊，我還要下好些功夫才能像jiejie一樣呢?！?/br>
    “meimei還小呢，不急?！?/br>
    就在李姝和楊芙娘尬聊的時候，楊鎮(zhèn)像個呆子一樣給jiejiemeimei們作揖問好，豆娘紅著臉屈膝回個禮。然后二人站在一邊不吱聲，聽各自的meimei繼續(xù)扯閑篇。

    楊鎮(zhèn)悄悄拿眼撇豆娘，豆娘也紅著臉用眼角余光瞟一瞟他。就這兩眼，二人夜間就能回味許久。

    有一回，楊鎮(zhèn)趁著兩個meimei都背對著他和豆娘，大著膽子，看周邊無人，迅速抓了一下豆娘的手，豆娘嚇得立刻甩開他。

    麗娘看到這場景就想笑，她覺得李姝和楊芙娘兩個小小年紀(jì)，倒知道這些鬼心思。肖氏每回聽見李姝和楊芙娘聊的差不多了，就開始叫楊家兄妹一起進(jìn)門。

    進(jìn)門后，女娘們繼續(xù)聊天，李大郎陪楊鎮(zhèn)?？蓱z李大郎肚里墨水不多，跟這個讀書郎妹夫?qū)嵲谑钦f不到一起去。好在楊鎮(zhèn)也不是天天上門，李大郎偶爾忍一忍，也還能接受。

    豆娘剛開始收禮時手足無措，肖氏見女婿真心，每回都親自發(fā)話命她收下。再問陳氏要了楊鎮(zhèn)的尺寸，讓豆娘給楊鎮(zhèn)兄妹做些鞋襪之類的，算是回禮。

    楊鎮(zhèn)每次收到回禮，都是抱回房一個人傻樂半天。豆娘給他做的鞋，他只在晴天穿，防止踩一腳泥水，給他做的帕子，他從來舍不得用來擦汗。沒事拿出來看看，嗅一嗅，仿佛上面還帶著豆娘手里的余溫。就連豆娘給楊芙娘做的帕子，也被他一并要去了。

    好在楊芙娘是個懂事的小姑娘，見她哥這般癡心，總是幫他想辦法多接觸豆娘。

    至于在夢里，楊鎮(zhèn)愈發(fā)膽大。他已經(jīng)14虛歲了，懂了些事。自定過親，他有好幾回半夜偷偷爬起來洗褻褲。陳氏夫婦只做不知，想著還是早日把兒媳婦娶回來。

    自定過親后，豆娘開始忙碌起來。

    成親穿的喜服，要她自己一針一線做出來。還有被面、床單、枕套、帳子，另有送給婆家人衣裳鞋襪，自己要穿的衣裳鞋襪，兩個meimei時常要給她打幫手。

    忙忙碌碌，到了七夕節(jié)。京城這邊，女孩兒們要到護(hù)城河去放河燈。未婚的女孩子祈求自己心靈手巧，得個好夫郎。已婚的女子，祈求未來夫婦和順，美滿和諧。

    天還沒黑透，楊芙娘就在楊鎮(zhèn)的陪同下到了李家，邀請李家三姐妹一起去放河燈。

    到了護(hù)城河，豆娘定了親，meimei們讓她先放燈。她紅著臉把燈放了，雙手合十默念了幾句，退到了一邊。在她雙手合十的時候，楊鎮(zhèn)雙眼不眨地看著她，夏日的風(fēng)吹來，他似乎聞到了豆娘身上清香的澡豆味，還有少女身上特有的體香。

    李大郎在一邊看他這呆樣，忍不住拉了他一下。

    待三個未婚女娘們一起放的燈，李家兄弟和楊鎮(zhèn)護(hù)送著四姐妹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