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楊敬抬起頭來忘了一眼天上掛著的大太陽,刺目極了,晃得他睜不開眼,道:“可是我父親他年紀大了,今日天又毒得厲害,所以只能坐馬車,天子和前趙彪趙將軍在建安元年的時候就準許我父親可以駕車自由出入皇宮內(nèi)外,所以我想今日天子也應(yīng)該是準許的?!?/br> 御林軍長官立刻說:“如果是太傅大人,那是可以的。”說罷,一揮手,道:“放行?!?/br> 楊敬笑道:“謝了?!闭f罷跳上了馬車。 馬車漸漸駛?cè)ィ粋€新來的御林軍問方才的那個御林軍長官:“那個大人是何官職?年紀輕輕的。” “哦?楊敬嗎?”御林軍長官說:“沒什么官職,就是太尉府下設(shè)置的一個文學掾?qū)倭T了,今日能來也是沾了太尉大人的光。”說著掏出一個細干草枝叼在嘴里剔牙,感慨地道:“不過這年頭,在太尉府當個文學掾?qū)?,都要比在朝廷當個侍郎強?!?/br> “那他爹……” 御林軍長官臉上嚴肅了幾分,說:“他爹可大有來頭,他爹楊衡,出自弘農(nóng)楊氏,弘農(nóng)楊氏,那可是天下第一的望族,可不是潁川宋氏這樣的家族可以比的,弘農(nóng)楊世四世三公,尤其是到了楊衡這里,侍奉漢室四朝天子,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當年趙彪將軍,也不得不尊稱他一聲楊太尉。”感慨地又道:“他也就是忠心于漢室,食古不化,否則當年奮力一搏,未嘗不可能是第二個呂復?!痹掍h一轉(zhuǎn):“不過五年前,方才到穎都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jīng)不行了,天子愛惜他,趙彪將軍便上奏擢升他為太傅,實則徒有名望,沒有什么權(quán)力,準其出入駕車,甚至可不必早朝,所以見過他的人也不多?!?/br> 御林軍長官嘆道:“真沒想到啊,竟然還能看到這么響當當?shù)娜宋?。而且也有人說……” “說什么?” 御林軍長官左右環(huán)顧,方才低聲道:“有人說,楊太傅雖然久不在朝中,但在私下里,他仍沒少為天子辦事?!?/br> “你的意思是!” “你可不要跟別人講!” “不會不會!不過老的為天子辦事,小的卻在太尉手下做掾?qū)?,還真是看不透這楊家人?!毙∮周娻粥止竟镜氐馈?/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16 09:30:06~20191217 10:15: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41155367 2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小雞唧唧嘰嘰嘰 60瓶;李大大寶199045 17瓶;29087866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馬車轆轆行駛, 楊敬坐在大木篋子上, 一只腳搭在案幾上, 撩開簾子看著太極殿外, 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笑。 “御林軍可發(fā)現(xiàn)有異常?!崩咸稻徛膯柕溃]著眼睛,泰然自若。 “父親放心好了”楊敬回頭笑說:“御林軍還沒有得到消息,而且太尉也不敢將事情弄大, 再說誰又能想到, 他的夫人如今已經(jīng)入了宮門, 興許這時候他正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滿穎都的尋找他的夫人呢?!闭f話間, 他身下的大木篋子里發(fā)出了“砰”“砰”的聲響。 楊敬一笑,道:“她醒了”他又看了一眼不動如山的老太傅,收了笑, 道:“不過父親真打算將他交給天子。” 他的嘴臉微微一瞥,不屑地說:“父親還不如當即殺了她,江東就會震怒,屆時聯(lián)盟破裂, 我們即可順勢而為”他挑了挑眉, 無奈地道:“這么好的機會稍縱即逝, 父親竟然還要進宮請示一下天子再殺?!彼牡溃哼@個迂腐的老頭子。不過他不敢說出來,一切都顯示在了眼睛了。 馬車轆轆行駛著,許久,老太傅才緩緩地開口說道: “你懂什么” 他渾濁而又精銳的眼睛稍稍一瞇, 冷酷道:“現(xiàn)在只有進宮,才是最安全的。” 楊敬不置可否,撇嘴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毙睦飬s道:還不是你迂腐,凡事都要先向天子過問。 若是他,早早一刀殺了這位夫人,干脆利落,然后嫁禍給趙翊,破了鄧家和趙翊的聯(lián)盟不說,還讓趙翊再添上一個殺妻的惡名,江東也能再度拉攏回來,一箭三雕。 終于,馬車停在了天子休息的寢殿前,楊敬稍稍舒展身體,打了個哈欠,然后起身將身下的大木篋子打開。 方一打開,便露出了個人來,那人被繩子緊緊的綁著,嘴巴上塞著東西,又緊緊的纏了好幾圈布帶,身上原本穿著的華服也被脫了,換上了一身小黃門的衣服,頭發(fā)上的簪子也都一一拆了,只綰了起來。 楊敬蹲在大木篋子旁看她,笑瞇瞇地說:“一路顛簸,夫人受苦了。” 鄧節(jié)狠狠地瞪著眼前的這個陌生人。 楊敬卻滿不在乎,笑說:“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皇宮里,我要帶夫人去見天子?!?。 天子 鄧節(jié)一怔,心下以為他們是劉昭派來的,只想知道劉昭把她綁來做什么,反倒不想抵抗的。 楊敬從袖子里抽出一把短而尖銳的匕首,割開了綁著她的繩子,而后手臂一翻,將她掰至身前,那閃著寒光的匕首正直直的抵著她的脊梁骨,他在她身后笑瞇瞇地說:“夫人暫且忍耐,待見了天子,我自會放開你?!?/br> 鄧節(jié)本也想知道天子到底想做什么,道:“我不會抵抗的。”說罷,才發(fā)現(xiàn)這馬車里還有一個老者,此刻這個老者正用那雙獵人一樣的眼睛盯著。 鄧節(jié)猜不準這兩人究竟是何人,只得乖乖聽命。 老者先下的馬車,鄧節(jié)在車內(nèi),只聽見熟悉的中常侍的聲音:“老太傅,這么熱的天,您怎么來了?!?/br> 鄧節(jié)心中一驚,沒曾想這個人是太傅楊衡,那身后的這個人…… 不待她細想,楊敬取過一旁的小黃門帽子,一把叩在了她的頭上,道:“我們要下車了?!闭f著掀開了車簾。 車下老太傅正笑吟吟的和中常侍寒暄,說:“許久沒有見過天子了,趁著這個機會,老臣來看看陛下,老臣年老了,時日無多了?!?/br> 中常侍笑著拍了拍老太傅的肩膀:“楊太傅說得是哪里的話,太傅的身體還健朗……”說話間,只間馬車里由下來了兩個人,率先看到的便是身著小黃門衣裳的鄧節(jié),中常侍是見過鄧節(jié)的,眼里微微閃過詫異,不過好在兩人都識趣,不約而同的閃過了目光裝作不認識。 中常侍笑說:“下來的這位可是楊公子,生得果真是一表人才?!睏罹次⑽㈩h首微笑。 中常侍又對老太傅說:“人人都說老太傅有個風流俊逸的兒子,如今一見,果然了得。”中常侍展袖,道:“兩位快請吧,陛下就在殿里?!?/br> 老太傅笑著點了點頭,鄧節(jié)從中常侍面前走過時,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相互對視了一眼,中常侍皺了皺眉頭,目送著他們進去了。 此刻,天子劉昭正坐在殿前的軟殿上,手肘靠著憑幾,按揉著自己的額頭,他也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襯得更加的清俊和消瘦,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手正輕輕揉著額頭,他仿佛沒有休息好,眼下是淡淡的烏青。他的周圍沒有人,一個侍候的奴婢都沒有,他就這樣坐在空蕩蕩地殿中,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裳,像極了一個孤家寡人。 這樣的一副景象,不知為何就刺痛了鄧節(jié)的心。 楊敬踢了一下她的膝蓋,按著她一同跪下。 天子劉昭就是個孤家寡人,他父母早早亡故了,他的兄弟被亂臣賊子殘殺殆盡了,他的骨rou胎死腹中,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將是他仇敵的meimei,他有的只是些垂垂老矣的所謂漢室忠臣,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他終于放下了揉著額頭的手,上前攙扶要跪地參拜的老太傅,他說:“老太傅年邁不必多禮了?!?/br> 老太傅笑著點了點頭,說:“今日天子大婚,老臣已經(jīng)沒什么可送天子的了,只送來了這樣一份賀禮?!?/br> 劉昭說著他的目光看去,瞧見楊敬正逼著身前的一個小黃門抬頭,對上那小黃門的眼睛,心中頓時一陣轟鳴,僵在了原地。 老太傅行動不便,他步履艱難的轉(zhuǎn)過身,走上前對天子說:“這個人是太尉趙翊的正妻,江東鄧家的長女?!?/br> 劉昭的手指輕輕動了動,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她,皺眉問道:“今日大婚,她此刻不應(yīng)該是在太尉府?” 老太傅說:“是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將她交給的老臣?!?/br> 老太傅瞥了她一眼,對劉昭道:“陛下,只肖殺她一個人,就可讓太尉府天翻地覆。”稍稍彎腰一行禮,又道:“不過,老臣還是覺得凡事要先過問一下天子,免得出了紕漏?!彼壑械暮蒽逡婚W而過,冷聲道:“天子,老臣覺得,此時殺了她,必殺得趙翊一個措手不及。” 楊敬的匕首正抵在鄧節(jié)的脊梁上,只肖稍稍用力,她頓時便可命喪于此處。 劉昭沒有看她,他的嘴唇微微翕動,皺眉道:“老太傅想怎么殺,若是叫江東知道了是我們動得手,恐怕只會適得其反?!?/br> “天子不必擔心?!睆氖贾两K沒有開口的楊敬突然笑道:“家父事事都要先掙得陛下的同意,只要陛下一聲令下,臣自然做得干干凈凈,也有法子推給趙翊,江東只會認為是趙翊下的殺手,屆時,我們順勢還可以重新將江東拉攏回來?!彼粗鴦⒄训难劬?,笑說:“陛下只肖作壁上觀即可,一切自有臣來做?!闭f這尖刃又抵近了幾分,破了衣裳,割到了她的肌膚,溫熱的鮮血伴著刺痛感蠕蠕流下。 楊敬的一只手按在鄧節(jié)的肩膀上,她根本躲無可躲。 老太傅來實則也只是稟報一下,加上趙翊正派皇城守衛(wèi)正在城中查找,宮城內(nèi)反倒成了暫時最安全的地方,故此才會帶她進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原因。 放在以往,天子一定會準許,不料此刻竟然遲遲都沒有回應(yīng)。 老太傅忍不住又一次請示,規(guī)矩地道:“陛下” 劉昭仍是沒有開口,垂著眼簾,似乎是在猶豫。 老太傅道:“陛下,這沒有什么可遲疑的,今日大婚,趙翊勢在必行,目的是為了更加嚴密的監(jiān)視陛下,讓陛下的骨rou永遠成為他的玩物,陛下,我們絕對不可以讓他得逞。”他目光堅韌地說:“為今之計,就是讓這場婚事大亂,趙翊絕對會帶別的女人冒充鄧家長女,屆時我們在宴會之上揭露真相,攪得打亂。再將尸體秘密運給江東,我們一向與江東結(jié)好,鄧紀不僅不會發(fā)現(xiàn),反而會更加感激漢室……” 劉昭轉(zhuǎn)過身去,強裝鎮(zhèn)定來掩蓋自己的不知所措,墻壁上五爪金龍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老太傅步步緊逼,道:“陛下,我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她已經(jīng)聽到了我們的計劃,想留也留不得了?。 ?/br> 至此,劉昭突然看向了鄧節(jié),四目相對,他的眼睛連她也看不透了。 老太傅仍道:“陛下,該做個了斷了?!?/br> 鄧節(jié)嘴唇囁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望著他,不知是恐懼還是悲哀。 劉昭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他在看著她,卻又什么話也沒說,慢慢地彎下腰來,他們離得極近,她近乎于在他的懷中,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卻又莫名的令她感到酸澀,驀地,他伸手一彎,將楊敬手中的匕首奪下了。 老太傅震驚地道:“陛下!” 楊敬卻見怪不怪。 劉昭一揮手將匕首扔在了一旁,轉(zhuǎn)而淡淡地道:“朕知道太傅大人的一片忠心,只是如此還是不妥,反之容易讓太尉捏了話柄。” 老太傅震驚地張口結(jié)舌,倒是楊敬先開的口,拱手道:“臣知道了?!?/br> 劉昭說:“快到時辰了,你領(lǐng)著老太傅先去太極殿前吧?!庇謱咸嫡f:“今日天氣炎熱,朕一會兒命中常侍給老太傅多準備些冰塊?!?/br> 老太傅仍然沒能從震驚中緩和過來,他實在是覺得不可思議。 天子怎會這般心慈手軟? 楊敬一行禮,道:“謝天子圣恩?!庇值溃骸俺枷葞Ъ腋鸽x開了?!?/br> 劉昭默許。 楊敬便攙扶著老太傅,硬生生得將他攙了出去。 出了殿門,老太傅方才回過神,嘟囔道:“陛下這是怎么了?陛下這是怎么了?這還是我們的陛下嗎?他……他到底還想不想復興大業(yè)?!闭Z氣里是無限的哀怨和憤懣。 楊敬卻一笑,道:“爹,您這還看不出來嗎?陛下和哪位鄧夫人絕對是舊相識?!?/br> 老太傅一怔,盯著他道:“你說什么?” 楊敬道:“兒子說,陛下和鄧夫人是舊相識,否則以天子的性子,怎么會放著機會不用呢,就算是滅口,他也會殺了鄧夫人,他能放她,是相信她不會告訴太尉,而之所以如此肯定的相信她會站在天子的一邊,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忠于漢室的名門之后,更可能的原因是她和天子之間有關(guān)系?!?/br> 老太傅似乎還是不敢相信。 楊敬變了語氣,道:“不過父親,將鄧夫人送來的人究竟是誰?”他皺著眉頭問:“誰能有這等通天的本事,能從戒備森嚴的太尉府中把人帶走?” 老太傅卻并不打算回答他,似乎他對這個在太尉府當文學掾?qū)俚膬鹤右膊⒉辉趺葱湃巍?/br> 楊敬聳了聳肩,道:“罷了?!庇值溃骸安贿^做兒子想奉勸一句,父親年事已高又賦閑在家,朝堂上的事該放的還是放手吧,楊家上下百余口也是人命?!彼[了瞇眼,看著刺目的太陽,緩慢而又平靜地道:“漢室不過落日余暉,即便天子并未失德,卻也無挽亂世狂瀾之力,天下落在太尉手里,百姓尚能安居樂業(yè),若是落在天子手里?!彼湫σ宦?,淡淡地道:“誰又能擔保不會再度四分五裂呢?你們這些人啊,腦子里想的從來都只是漢室?!?/br> 老太傅似沒有聽到他的話,捂著嘴咳嗽,聲音震天。 楊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輕拍了拍老太傅的肩膀,再不曾開口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17 10:15:02~20191218 09:21: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唯有你好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