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弄影毫不客氣地吐槽：“你就跟考前的學神一樣，嘴上說著不是很會，但實際上特別會跳，絕對是這樣！”

    云破啞然失笑，他低聲道：“我也只是看別人跳過……”

    楚弄影振振有詞：“你當時也只聽我說過小蘋果，最后還不是做出來了，我那也就隨口一說！”

    云破頗為認真：“但那對我不算隨口一說……”

    楚弄影正攀著他的手臂挪步，她聞言怔愣地抬起頭來，恰好撞上他的鄭重神色，一時無言以對。他確實將她說過的話逐一記在心里，一步步地實現(xiàn)，從來沒有敷衍。

    [因為我喜歡小影，你和我共同創(chuàng)造的回憶是我人生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一部分。]

    她腦海中控制不住地冒出他的話，突然意識到雙人同舞不太合適，這豈不是又在創(chuàng)造共同回憶？

    即使她嘴硬地說著不喜歡云破，想要干凈利落地斬斷關(guān)系，實際上也只是在自欺欺人。她對這個世界唯一的留戀就是他，便足以說明一切，可她不能在此停留。

    她沒有辦法回應他，不能做出不切實際的許諾。

    楚弄影頓時喪失跳舞的興趣，她緩緩地停下腳步，低聲道：“云破，我早晚要離開的?！?/br>
    云破見她微微垂眸，他反而露出釋然的笑容，溫和道：“我知道?！?/br>
    “我知道小影一直很想回家，所以你不用現(xiàn)在就答復我?！痹破瓶雌扑男氖?，平和道，“既然你早晚都要離開，那就享受最后的時光，好嗎？”

    楚弄影詫異地望著他：“那你呢？”

    月色下，云破的眸子宛如微光下的清潭，映著點點亮意：“我以前就說過吧？只要能抓住眼前的幸福，就足夠我承受未來的一切?！?/br>
    他當然知道未來會陷入重重陰霾、混亂無序，因此更加珍惜現(xiàn)今來之不易的安寧。

    他已經(jīng)看到即將來臨的不幸，所以更想在世界末日前跟她共舞一曲。

    楚弄影沒料到他會這么說，她感受到他掌心傳遞來的溫度，突然揮去最后一絲猶豫。她整理完自己的情緒，一只手仍然牽著他，一只手則重攀他的手臂，振作道：“好，那來跳舞吧?！?/br>
    云破見她恢復往日的精神，徹底放松下來。他的眼神溫暖起來，剛配合地攬住她，哪知她瞬間變換動作。

    “不行不行，還是別扭……”楚弄影渾身感覺不對，她索性調(diào)整手的位置，將其放在云破腰上，理直氣壯道，“你來跳女步！”

    云破語噎片刻，遲疑道：“……這不合適吧？”

    楚弄影：“這有什么不合適？你也說讓我享受最后的時光？但我跳女步享受不起來？”

    云破：“……”邏輯聽上去很縝密，可還是哪里不太對。

    楚弄影其實不太習慣女步的部分動作，才會胡攪蠻纏地出此下策。她原本沒有任何曖昧想法，等她伸手攬住云破，才發(fā)現(xiàn)對方長袍下的寬肩窄腰。她抿了抿嘴唇，面上強作鎮(zhèn)定，內(nèi)在卻心猿意馬。

    楚弄影已經(jīng)將手放在他腰部，云破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無奈地跳女步。這種舞蹈講究一帶一隨，按常理是男領女跟，他如今早比她要高不少，許多動作施展別扭，著實有點不倫不類。

    雷系貓還專挑高難度動作，她打定主意要捉弄他一番，眼中透著狡黠的光。云破磕磕絆絆地完成動作，他既無奈又氣餒地瞥她一眼，卻換來壞貓幸災樂禍的笑聲。

    她根本無心收斂，肆無忌憚地嘲笑，洋洋得意的樣子看上去即可恨又可愛。

    云破悶聲道：“好玩嗎？”

    楚弄影努力克制惡作劇成功的歡愉，可她最終還是老實道：“好玩。”

    云破哭笑不得，只能微微彎腰，繼續(xù)跳著女步。花圃附近本就不算平坦，并不是適合跳舞的地方，加上雷系貓故意挑別扭的動作，終于讓男女互換的舞蹈徹底翻車。云破一時不察，便見她傾身要栽，趕忙伸手去攔，卻正好將她抱個滿懷。

    楚弄影落入溫暖而有力的懷抱里，聞到他衣服上熟悉的干凈香氣，猶如投入安全的被窩。這種味道長久縈繞在她的回憶之中，始終貫穿她在書中世界的生活，他一直都陪在她身邊，如同安靜的影子。

    現(xiàn)在他們即將道別。

    她思及此，索性將臉埋進他懷里，沉湎于最后的時光。

    云破原本抱住她還有點不知所措，木頭人般僵硬地伸著手臂。他感受到胸前浸濕衣料的溫熱，這才怔愣片刻，輕輕地環(huán)住雷系貓，安撫地拍著她后背。

    楚弄影聽到他富有節(jié)奏的心跳，她比任何一刻都確信他是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世界核心，不是小說的主人公，就是沉穩(wěn)內(nèi)斂、細致溫柔的云破。

    可她卻得告訴他一切。

    她在他懷里重拾一點力氣，確定自己臉上不再有痕跡，這才抬起頭來，認真道：“云破，我有話跟你說?！?/br>
    云破眼看今日的重頭戲還是到來，他心中仍翻滾著悲傷的海浪，可面上卻露出輕巧的笑，應道：“好?！?/br>
    既然他曾向她承諾在前領跑，就不能在此刻坍塌崩潰。

    藍精靈擔憂地目睹著一切，它并不知道世界核心會有何反應，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會走向何方。

    楚弄影終究還是說出一切，有關(guān)《神野至尊》，有關(guān)飛翔時空，有關(guān)現(xiàn)實世界。

    她望著他顫動驚訝的眼眸，硬著頭皮道：“而你就是小說的主角?！?/br>
    云破最初如遭晴天霹靂，他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的痛楚只是劇情，更沒辦法接受所有人活在作者的擺布之下。夢境中看到的一切突然得到充分解釋，原來那都是被cao控的世界！

    片刻后，云破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他重新恢復往日的沉著，低聲確認道：“但我和小影的相遇都不是設計，對嗎？”

    云破鎮(zhèn)定的速度比楚弄影想象得要快，她應聲道：“嗯，那當然不是。”

    云破果斷道：“那我就不是小說的主角，這最多是夢破的故事，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云破絕不接受世界被人cao控，既然他可以跟夢破劃清關(guān)系，那這個世界也可以跟書中世界劃清關(guān)系。怪夢早給他打過預防針，他如今得知所有真相，很快便從沖擊中振作起來。

    楚弄影：“？”夢破是什么東西？

    云破忽然想起什么，又望向楚弄影：“那小影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楚弄影不好提起她怒撕作者的黑歷史，含糊其辭道：“我怎么會知道，我就是個本本分分的普通讀者……”

    藍精靈當即吐槽：[你對本本分分恐怕有誤解。]

    云破：“你很喜歡這本小說嗎？”

    楚弄影眼神飄忽，遲疑道：“……還好吧?！?/br>
    她只跟云破說起《神野至尊》的事情，并沒有提起后宮爛尾結(jié)局，唯恐給小智慧神太大沖擊，此時自然答得模棱兩可。她哪知道云破早就清楚原著劇情，而且還是看電影般直觀瀏覽。

    楚弄影的表情根本騙不過云破，他只需一眼便知道她應該很喜歡，不然也不會第一面就掐自己脖子，想來后期故事令她相當不滿。

    云破沉默片刻，回憶起夢中的家伙，心里莫名不爽。他當然確定自己不是夢破，但她如何認為卻不得而知，尤其她還喜歡過這本小說。他眼神幽幽，酸溜溜道：“那你到底是更喜歡他，還是更喜歡我？”

    楚弄影：“？？？”

    第103章

    楚弄影確實被小智慧神徹底問懵，完全不理解話題如何擰到此處。她每天cao心成神回家和世界真相，他得知一切后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跟自己聊原著喜歡誰??？

    楚弄影心里肯定偏向云破，畢竟小龍傲天真實地陪伴她多年，原著主角充其量是紙片人，而且后期還徹底崩壞，根本沒法相提并論。然而，她總覺得直白地說“喜歡你”很奇怪，一時表情有點緊繃。

    楚弄影干巴巴道：“……剛剛還說不用我現(xiàn)在答復？”

    云破小聲道：“你原來還因為他掐過我？”

    楚弄影想起初遇時的事，她立刻挺直腰板，振振有詞道：“我當時那是認錯人！更加證明我對他沒有任何想法！”

    云破這才臉色稍緩，他沉吟幾秒，又垂眸道：“那小影打算什么時候走？”

    如果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只是一本書，她似乎更該離開，回到現(xiàn)實之中。云破不會阻止她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心里已經(jīng)有一些小小的計劃，但還不好在此時說出口。她現(xiàn)在沒辦法答復，他也沒資格讓她答復。

    楚弄影見他如此冷靜地談論離別，她頗為驚訝地瞟他一眼，調(diào)侃道：“我還以為你會大哭一場？哭著讓我不要走？”

    “我哪有那么自私……”云破悶聲道，“而且你一直很想回家?！?/br>
    云破曾經(jīng)聽她提起過故鄉(xiāng)，盡管她每回都大大咧咧地糊弄過去，但內(nèi)心里其實透著渴望。他對家的概念源自母親和小影，短暫的離別就讓他足夠痛苦，可她一直飄蕩在陌生的世界，估計心里更加難受。

    他確實對她充滿不舍，可她已經(jīng)在此陪伴自己許久，不能再任性地用情感綁架她留下。

    楚弄影猶豫片刻，坦白道：“最晚也只能堅持到五年級吧，我得在天啟之塔被毀前離開，不過如今需要的碎片還不夠……”

    她不確定天啟之塔被毀的具體日期，僅能勉強估算出時間范圍。她擁有的時間已經(jīng)越來越少，但需要的墮神碎片還未達標。

    云破聞言微微松一口氣，既然她得在白塔被毀前離開，那就不用經(jīng)歷后續(xù)末日的殘酷。白塔被毀后，墮神和真神的矛盾達到頂峰，她的身份如此微妙，恐怕會活在夾縫中，早點離開也是幸事。

    云破若有所思道：“……小影收集碎片是為回家？難道是要沖擊能力值到10？”

    據(jù)說次神者和成神者掌握無所不能的神通，具備遠超尋常異能者的實力。如果她來自別的世界，想要回到原來的地方，似乎只有這一條路。

    楚弄影點了點頭，答道：“但我也不確定能否在天啟之塔被毀前成神……”

    “白塔倒塌應該是五年級期中的事？不過實際情況也跟我們的選擇有關(guān)，就像學生會競選的時間也跟怪夢……也跟小說的時間點不同?！痹破撇挥伤伎计饋恚叭绻軌蛲献W院內(nèi)jian的步伐，或許小影的時間會更充裕。”

    楚弄影聞言挑眉，詫異道：“你怎么知道學生會競選跟原著時間點不同？”

    藍精靈同樣一愣，它不敢置信地望著云破，仿佛頭一回認識世界核心。

    云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他這才坦白自己的兩場神境怪夢，講述夢中看到的景象。他無奈道：“剛開始確實讓我很不舒服，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

    楚弄影萬萬沒想到，云破早就見識過原著的情節(jié)，怪不得能夠如此鎮(zhèn)定，虧她還特意掩蓋后期劇情，唯恐他心里不適。如果原著崩壞對外人來說僅是憤怒，那對他本人來說就是巨大沖擊，足夠擊垮他曾經(jīng)的信念。

    一個人原本正執(zhí)著地朝著目標奮斗，卻得知自己最后喪失初心、自甘墮落，變成曾經(jīng)最討厭的樣子，放在誰身上也不好受。難怪云破毫不留情地劃清距離，假如他不干凈利落地切割一切，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就沒法散去。

    云破轉(zhuǎn)瞬又振作起來，笑道：“不過小影都能跟夢中完全不同，我想這一切肯定也不會毫無辦法?！?/br>
    雷系貓如同他內(nèi)心本我的坐標點，她的存在清晰地將夢境和現(xiàn)實一分為二，讓他不會對此混亂，支撐他繼續(xù)走下去。

    楚弄影被他的平和感染，內(nèi)心也逐漸平靜下來。他好像并不會被輕易打倒，總能不死心地再次站起來，接著踉踉蹌蹌、充滿信念地走下去。盡管他已經(jīng)看到未來的不幸，但他并沒有自暴自棄，仍舊盼望著扭轉(zhuǎn)一切。

    楚弄影見狀輕松下來，吐槽道：“話不要說得太早，萬一有天你變了呢？”

    云破：“那就麻煩小影掐死我吧。”

    楚弄影：“早就猜你要碰瓷，休想讓我背命案?！?/br>
    云破：“……”

    兩人彼此交換完秘密，盡管危機還未解除，卻都感到如釋重負。云破聽聞天啟之塔和白羽草的事情，他沉思片刻，說道：“我改天跟老師側(cè)面提一下塔里守備，但白羽草的事我確實也沒頭緒。”

    云破和楚弄影掌握的信息差不多，他們都不清楚天啟之塔被內(nèi)部攻破的原因，學院也不可能將防御措施告知學生。云破作為姜懷信的學生，只能提醒院長加強警戒，但說得太多也顯可疑。至于白羽草，他確定自己沒有放出過解藥，并不知道梁渺痊愈的原因。

    楚弄影想起希望神的話，他說墮神就在自己身邊，那很可能院長也制不住對方。她開口道：“我可能有一點頭緒，不過還不太確定……”

    “但小影還要準備回家的碎片？時間已經(jīng)很緊張？”云破面露猶豫，他不太敢讓她深入其中，尤其云修國還在緊盯她，他緩緩道，“現(xiàn)在優(yōu)先收集墮神碎片，回到你的世界才是第一位?！?/br>
    藍精靈在旁邊拼命點頭，非常贊同云破的提議，它現(xiàn)在就怕楚弄影碎片不夠。

    楚弄影頗為不滿：“你怎么好像很盼著我走？”

    云破一愣，他窘迫道：“我沒有……”

    楚弄影：“不要以為我離開這里！你就能吞掉我留下的財產(chǎn)！”

    云破：“……”他對豪車還真沒太大興趣。

    云破遲疑片刻，他有點別扭地看向一邊，小心翼翼道：“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處理完這邊的所有事情，那時可以去你所在的世界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