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她的喜好與同齡的姑娘都有些不太一樣,是以逛街也逛不到一塊兒去,還不如就寫了帖子約在各自府中玩耍呢。 好在今日與戚夏云一塊兒上街,本就是為了打發(fā)時光的,她都做好了要在首飾樓里干耗一天的準備。 但沒想到,這位表小姐一出府,竟就直奔著書坊去了。 也是噢。 要送給大堂哥的生辰禮,去首飾樓好似也不太適合。 她們在書坊里挑了一上午的文房四寶,宜臻還撿了好幾本游記詩集。 其實她更想拿話本的,但因戚夏云就在一旁,她不好大喇喇地直接出手,只記下了書名,好讓思綠日后再出來買。 但也不知戚夏云是為了與她展示親近,還是心就真的如此大,居然當著宜臻的面,就撿了本《春海林》放進書匣里。 宜臻雖然沒看過這書,但瞧著封皮上的圖畫,就曉得絕不可能是什么正經(jīng)的故事集。 極不正經(jīng)的那種。 她心底里頭幾乎是震驚的。 但是她什么也未說,面上平平淡淡,仿佛瞎了眼瞧不見。 挑完生辰禮后,正好是用午膳的時辰。 宜臻作為東道主,帶著戚夏云去了京城有名的酒樓用了一頓午膳,她看得出戚夏云并不吃得太慣這些京味小吃,卻一直極給面子地點頭稱贊。 這讓她真的有些好奇了,自己與這位表meimei之間,究竟是有什么她不清楚的聯(lián)系,才讓對方這么討好自己? . 用完一頓各懷鬼胎的午膳,她們又在街面上隨意逛了逛,直到日頭漸漸沉了,才打道回府。 只是馬車行到一半,路過一間小鋪面時,宜臻忽然讓馬夫停了下來。 紅黛一直候在車邊兒上,一見她掀車簾子,便知曉她要說什么,笑道:“姑娘,可是要奴婢去買些蕓豆糕?” “嗯,你去買,要多些,咱們拿回府里,也好分呢?!?/br> 戚夏云見著她這模樣,倒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這竟是間賣蕓豆糕的鋪子?” “其實是賣豆腐的,只是掌柜娘子是江南人士,做的蕓豆糕與京城里其他的點心鋪子都不太一樣,我幼時無意間嘗過一次,便一直記住了。旁人或許吃不太慣,我卻覺得極合胃口。” “噢?!?/br> 戚夏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連臻jiejie都說好,那我定要好好嘗嘗了?!?/br> 結果半刻后,只等到紅黛兩手空空地回來,無奈道:“姑娘,掌柜娘子,說今日的蕓豆糕已經(jīng)被一個客人都訂完了呢。” “讓她現(xiàn)做些可好?左右咱們能等。” “奴婢也是這樣問的,可掌柜娘子說那客人要的量大,蕓豆已經(jīng)用完了。若是重新買了豆子再泡,便要明日再來取了?!?/br> 本來宜臻也并不如何想吃糕點的。 但偏偏恰好經(jīng)過了這鋪面,已做好的蕓豆糕還熱著,擺在蒸籠外,香氣騰騰,又得不到。 她一下就產(chǎn)生了點鉆牛角尖兒般的執(zhí)念。 “我下去親自與她說?!?/br> “哎,姑娘?” ...... “便與那客人說說,勻我一些不好么?” “我也不要多的,三兩斤就好了,只過個嘴癮呢,明日你做了新的,我再來訂?!?/br> “我多出些銀子,好不好?” ...... 掌柜娘子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為難。 論理,祝姑娘是老顧客了,又一貫好說話,勻她三兩斤,自然是沒問題的。 只是今日早上來訂的客人也是財大氣粗,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面色淡淡的,渾身氣勢讓人莫名有些瑟縮。 萬一要是個脾性不好的,得罪了他,那他們這些平頭百姓,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賠的。 “祝姑娘,這事兒我確實做不了主。要不您先進屋等一等,他想必過會兒就來取糕子了,您可與他商量商量。或是等會兒我就做下一批,我家的已經(jīng)去買豆子了,我連夜給您趕工做了出來,您明早就能派人來取?!?/br> “顧娘子,我就要三兩斤呢。” 小姑娘眨了下眼睛,可憐巴巴地瞅著她,“左右那客人這會子也不在這兒等著,到時你就跟他說豆子不夠,就差這么三兩斤,想來他不會放在心上的。” “可是祝姑娘......” “顧娘子,我多出給你一倍的價錢哩?!?/br> “祝姑娘......” “便給她罷?!?/br> 身后忽然傳來一個懶散的嗓音,“都這樣求你了,她要多少,你給她切去就是了。” ...... 掌柜娘子已經(jīng)笑著應了聲好。 因終于解決了事兒,面上還有幾分喜意,手腳麻利地就去分糕點了。 但宜臻卻忽然僵住了。 這嗓音。 可真是熟悉噢。 熟悉的有些嚇人呢。 她偷偷把手里那錠要“賄賂”掌柜娘子的銀子給藏回到袖口里。 擺出一副極鎮(zhèn)定極淡然的模樣。 轉回頭。 前方約莫四五步遠的地方。 站著幾位年輕的男子。 最中間的那位身量最高,玉帶玄衣,手里還提著把扇子。 他的相貌是俊朗的,神情卻是淡的,抬起眸時,一雙狐貍眼在日頭底下流光溢彩。 而后眉毛一挑,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宜臻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少年淡淡彎起唇來,語氣仿佛平古無波,又仿佛帶著笑:“原是祝五姑娘啊?!?/br> “好久不見了?!?/br> 金燦燦的,仿若要燒起火來的日頭和云彩。 嘈雜的街面,人流不斷,周身滿是蕓豆糕的香味和自柴火堆里升起的煙火氣。 清風明月一般的少年,就這么肅肅朗朗地站在面前。 好似那些話本里,王生游湖歸來,路過許府時,正好瞧見了下轎的許六娘。 又好似小橋流水,杜白霜在橋下浣衣時,衣衫忽然纏住了十七皇子的船。 四目相對間,她們忽地怔住了所有心神。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就是這樣俗套的話本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第44章 上一年,在衛(wèi)珩悄無聲息地翻進院子里,又神情寡淡地與她道了別后,宜臻就想過無數(shù)次,若是再見到衛(wèi)珩時,自己會是個什么反應。 今日她總算是知曉了。 宜臻呆若木雞。 宜臻驚慌失措。 宜臻落荒而逃。 離開之前,小姑娘還極鎮(zhèn)定地應答了掌柜娘子自己要多少蕓豆糕,仔細算好了府里要分的量,條理清晰,分匣明白,一斤一兩也沒少。 而后提著油紙包,抱著小木匣,對少年微微頷首,十分禮貌地道了一聲謝。 少年說不用。 說完后,抱臂揚了揚眉,似乎是在等她后頭的話。 衛(wèi)小爺本就生的好。 年歲越大了,反而越招人眼起來。 熱氣騰騰豆腐糕點坊旁,一只杏花越過墻瓦,于春風的交纏與吹拂中,在少年肩頭落下點點緋色花瓣。 美如冠玉,色寡愈艷。 至今宜臻也未想明白,衛(wèi)珩為何能把那雙狐貍眼挑的清冷又勾人。 她沒想出來。 所以她從容不迫地落荒而逃了。 直至馬蹄踩踏青石磚的噠噠聲響起,車輪滾過碎石子,在視線里漸漸行遠,衛(wèi)珩才面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他其實有些不太愉悅。 因為他覺得這只崽子有些忘恩負義。 這兩三月,為了她的事兒,衛(wèi)小爺不知跑死了幾只駿馬,飛累了幾只獵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