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結(jié)婚三年我都不知道對方是大佬、妻寵(重生)、回到駙馬造反前、六零年代養(yǎng)孩子、富二代在娛樂圈捉妖擒邪[重生]、抱抱我,親親你、[清穿]錦鯉小答應(yīng)、三刀、我兒子是古穿今太子、掌中嬌
“自當忠君…”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蘭沁酥打斷,“忠君愛國?jiejie,父親還不夠忠君愛國么?!?/br> 她唇邊泛著譏笑,眼里滿是蒼涼,“整個西朝,還有誰比父親更加忠君體國的?拿了家里的錢去補貼朝廷,可到頭來得到了什么。前有比干,后有岳飛,幾千年多少精忠之臣,下場一個比一個凄慘?!?/br> 蘭沁酥冷笑一聲,“看看殷家,出過多少太醫(yī),救了多少龍子龍孫,還不是那個下場。殷姮現(xiàn)在雖然頂了上去,可就算她能爬到王瑞的位置,還不是皇上一句話就革職回家。 前兩日她為了拉我下馬,差點被皇上處死。而我呢,我就是個什么都不會的草包,滿朝文武卻沒有一個敢欺我,哪怕江蘇鬧出了這樣的事,皇上也還召我回去做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光祿寺卿?!?/br> 她上前一步,握住了蘭沁禾的手,“jiejie你還不明白嗎?樓月吟難道真的就比不上慕良?不是的,是因為慕良隨皇上一同長大,皇上喜歡他,所以樓月吟這輩子再怎么努力都永遠只是個二祖宗?!?/br> “那么多的血例,jiejie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蘭沁禾靜靜地聽著,末了,她將手抽了出來,覆在了蘭沁酥的手上。 “我還是那句話,君子之仕,行其義也。若是只為安身立命享人間的榮華富貴,比起做官,不如去做個鄉(xiāng)紳富賈?!?/br> 蘭沁酥一怔,她定定地望著蘭沁禾半晌,許久,垂眸低低地笑了,“原來在你眼中,我這么做只是為了享榮華富貴。” 她眼里似乎有淚光閃現(xiàn),很快又被長長的眼睫遮蓋。 蘭沁酥猛地轉(zhuǎn)身,兀自踏入了馬車內(nèi),放下了車簾。“當你的仁義君子去,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br> 說罷,那輛車搖搖晃晃地出了城門。蘭沁禾微愣,她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久久駐足。 直到再也看不見車輿的影子,她才沉沉一嘆。 meimei的心意,她未嘗不懂??墒遣徽撌歉赣H母親還是她,都不需要meimei靠這樣的方式來護蘭家周全。 這一別山高路遠,天闊水長。一個北直隸一個南直隸,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解開心結(jié)。 …… 送走了meimei,蘭沁禾正式任職江蘇巡撫兼布政使。這段時間以來,江蘇官場更迭頻繁,屢興詔獄,這是件糟糕的事情,投射出了整個西朝的情況——動蕩不安。 蘭沁禾要做的不再是肅清亂紀,而是穩(wěn)定民心。江蘇需要很長的一段寧靜日子來恢復(fù)之前的動亂。 她首先找了納蘭玨和另幾個指揮衛(wèi)訓(xùn)話,務(wù)必要穩(wěn)住江蘇的治安。外面有倭寇,賦稅又那么重,百姓是經(jīng)不起嚇的。 然而蘭沁禾才剛剛下達嚴加排查的命令,一道從京師寄來的書信又使她左右為難。 她猶豫了半天,最后打算去找慕良商議。 慕良接到了京師的傳喚,預(yù)計后日就要離開。他心里萬般不舍,卻也明白自己待在皇帝身邊,比待在江蘇更對娘娘有利。 正獨自傷感著,忽地聽人通傳,“蘭撫臺找您?!?/br> 慕良愣了下,接著蹭地站了起來,把喝到一半的茶盞一擱,推開門提著衣袍下臺階,大步朝正廳走去。 正廳蘭沁禾才剛剛坐下就見慕良跑了過來,她忍不住抿唇笑了,一見到這人,心里的煩憂都去了大半,只剩下滿腔的柔軟。 “見過娘娘?!蹦搅剂⒃谔m沁禾一丈遠的位置,蘭沁禾上前扶住了他,一邊問,“東西都收拾妥當了么?!?/br> “都妥當了?!?/br> “那就好?!彼p輕扯了扯慕良的衣袖,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慕良當即意會,把廳里的人都撤了下去,連門也關(guān)了起來。 “娘娘遇到了難事?”他捧了茶奉給蘭沁禾,蘭沁禾接過沒有喝,從衣襟里取出了一封信遞給他。 慕良拿了信封正準備打開,就見破碎的火漆上印著一個“殷”字。 “是殷姮給您的?” 蘭沁禾點點頭,“你看看吧?!?/br> 拆開信封,里面統(tǒng)共就一張紙,上面墨跡也不多,所寫的內(nèi)容卻讓人震驚。 “馬上就要秋闈,國庫里連八萬兩都撥不出來了。殷jiejie想先挪用一下咱們南京給圣上修園的銀子。”蘭沁禾道,繼而嘆了口氣,“這件事雖然不好開口,但是情況緊急,我又當了九年的國子監(jiān)司業(yè),犯了大不諱也愿意上疏??呻y的不是銀子,難的是她打算借這筆銀子做的文章?!?/br> 慕良目光移到信上,“殷姮也是膽子大了。” 殷姮打算暗度陳倉,讓守庫銀的小吏偷出五十萬來送去蘇州府——王瑞老家的臨府,他親家南宮氏所在的地方。再使人告密樓月吟,說蘭沁禾因為衙門開銷不支,私挪了修園的錢供給衙門里。 挪用公款,這是誅族抄家的大罪。 國家正急用錢,若是西寧郡主府和蘭將軍府被抄,能抵得上半年的軍需。殷姮便可以以此為由慫恿王瑞,讓王瑞請圣上徹查蘭沁禾挪用公款一事。 對于王瑞而言,這會是極具誘惑力的肥rou。 一方面能解決財政赤字,在處處針對他的皇上面前挽回一點信任;另一方面這是徹底擊垮萬清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蘭沁禾出事,萬清是要連坐的。 亂世出英雄,萬清這個時候倒了,他出面維持大局,就能將整個西朝的人心、人力收在手里。 簡而言之,如果蘭沁禾真的私挪了公款,王瑞十有八.九會告到圣上面前。 等圣上下旨搜查,發(fā)現(xiàn)銀子被藏在了蘇州南宮家,王瑞就能得一個私吞公款、誣陷忠良的罪名。這個罪名不比之前子虛烏有的金蟒銜玉罪,是真的能扳倒王瑞的實罪。 王瑞的家底本就豐厚,他自己又貪墨橫行數(shù)十年,等他的家被抄歸國庫,前方打仗還是各種開支就都能流動起來。 慕良思量了一下,他明白蘭沁禾的顧慮,“殷姮的提議不失為良策。只是現(xiàn)在內(nèi)憂外患,不說不該興大獄,就說半個西朝都是王黨的官員,還得靠著王瑞撐著。” 蘭沁禾撐著額頭,“我所為難的,就是這一點。但是母親到現(xiàn)在也沒有給我來信,我猜測她是默認了殷jiejie的方案?!?/br> 萬清更急著籌錢辦事,同時也許也嗅到了王瑞和殷姮之間的端倪,想從王瑞手中保下殷姮。 “更何況……”她又是一聲長嘆,“年初雞瘟橫行,若是沒有殷jiejie的方子,江蘇不知會損失多少財命,就連我也是她趕過來救活的。她千里迢迢風(fēng)雨兼程地趕來救我,這是救命之恩啊?!?/br> 蘭沁禾從慕良手里把那封信拿過來,看到最后一句——「王瑞近來對我多生嫌隙,妹再有躊躇,來日恐于墳塋相見?!?/br> “殷jiejie說出這樣的話,叫我怎么好拒絕。” 她在對自己求救啊。 慕良聽到這里,便明白蘭沁禾的意思了。她面上為難,可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向了殷姮。 殷姮這份信寫得很妙,前半部分大公無私,斥責(zé)王瑞貪墨橫行,哭訴國庫艱難,萬事難行;后半部分以情動人,每一句話都像是軟刀子似的插在娘娘心上。 二十多年的患難之交,娘娘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據(jù)東廠的密報,三月初五皇城外起反民,大呼“天降祥瑞”這件事,殷姮在二月底就得知了消息,但她沒有及時地告訴王瑞,反而壓了下去,導(dǎo)致王瑞被革職。 這件事被王瑞知道了,他當初怎么捧殷姮的,現(xiàn)在就能怎么把她踩下去。按照他容不得沙子的性格,等國難結(jié)束,他會把殷姮收拾得死無葬身之地。 殷姮可能也感覺到了,所以開始獨立門戶,例如請求皇上派蘭沁禾出任巡撫時,她的話說得極為富有技巧,立即在皇上面前站穩(wěn)了腳跟,得到了“國士”的評價。 “娘娘,當務(wù)之急還是前方的戰(zhàn)事,莫說什么王黨,就算是萬歲爺和太后也得為戰(zhàn)事退步?!蹦搅济靼琢颂m沁禾偏袒殷姮,便順著她說話,“至于官場穩(wěn)定……王黨大多官員和王瑞并無交際,只是被迫走他的門路。娘娘,先治外患,而后定內(nèi)啊?!?/br> 蘭沁禾深深地望向他,“你真這么覺得?” “粗見淺識?!蹦搅嫉皖^。 蘭沁禾軟了筋骨,靠在了椅背上,放空眼神望著天壁,思忖良久。 半晌,她嘆息著呢喃,“良言啊……” 慕良一愣,接著耳尖泛紅,“娘娘面前,班門弄斧而已?!?/br> 他細細嚼著那兩個字,未曾想到自己一個太監(jiān)能在娘娘心中獲得如此高的評價,頓時離別的愁緒都淡了許多,徒留下被娘娘依賴的歡喜甜蜜。 作者有話要說:這就是為啥蘭沁禾不適合做皇帝。 第88章 蘭沁酥和慕良走了,納蘭玨駐扎常州,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是基本不怎么見面,蘭沁禾又是一個人了。 她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殷姮的請求,于公于私,她都選擇了答應(yīng)。 事情辦得非常利索,蘭沁禾這邊找人威逼利誘了看庫銀的小吏,并讓他偷出銀子后遠走外省。為了混淆視聽,蘭沁禾盡己所能湊了三萬兩白銀,又問九王爺在江蘇的管家主事借到了七萬兩,統(tǒng)共十萬兩的雪花銀,送進了布政使衙門,作為“罪證”。 慕良留了幾個錦衣衛(wèi)幫忙把銀子藏在了蘇州南宮家,人不知鬼不覺的無人發(fā)現(xiàn)。王瑞可以去查自己家里的情況,但是那么大個王家,十數(shù)位親家,他沒法一一去查。 接著他又讓鎮(zhèn)撫司透露消息給樓月吟,說應(yīng)天府給皇上修園的銀子被蘭沁禾挪用了,她還把看庫銀的小吏殺了滅口。 鎮(zhèn)撫司的錦衣衛(wèi)給樓月吟看了證據(jù)——他們查出了江蘇布政使衙門的庫里多出了十萬兩銀子,一定就是蘭沁禾偷拿的一部分贓款。 “有這等事?”樓月吟聽完大喜,慕良不日就要回京師,他得想辦法在慕良回來之前好好的立一大功。 不過這件事他總覺得不踏實,于是又派了自己的心腹去細查——果然在江蘇布政使衙門查到了十萬兩的白銀,而原先守皇園銀庫的小吏也不見蹤影。 證據(jù)確鑿,無可爭議。 王瑞還會顧忌著動蕩之時不要大興詔獄,樓月吟可不管,馬上就告到了皇帝跟前。 另一邊王瑞自然也聽到了這件消息。 “殷姮啊,”他語重心長地跟殷姮談心,“你和西寧郡主是自幼長大的情分,這件事你怎么看?!?/br> 殷姮拱手彎腰,“公事面前,沒有私情。學(xué)生唯一所顧慮的就是大興詔獄是否會有傷國體。” “你的顧慮是對的,這也是我所擔(dān)心的?!蓖跞饝n愁地望向遠處,“全國兩京一十三省,說句實話,挪用公款貼補衙門開支的不止她一人,哪個衙門不是這么做的?朝廷發(fā)下去的錢就那么一點,江蘇的衙門根本經(jīng)不住花。都是公用,她也不是為了自己挪的錢啊。” “錯了便是錯了?!币髪Z氣不變,“西朝的條律擺在那里,不容置疑?!?/br> “你別這么說?!蓖跞饟u搖頭,“江蘇那個地方,她是真的難?!?/br>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片刻王瑞起身,“唉……茲事體大,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們做臣子的不能隱瞞君父,還是得告訴圣上。你和蘭家到底是有交情的,這件事不能你出面去說,否則日后不好做人,就由我進宮述情吧?!?/br> 殷姮朝前錯了一步,她似乎想堅持自己進宮,可心里到底還記掛著蘭家往日的情分,踟躕不前,面上有了難色。 王瑞見此,體貼地拍了拍她的手,一句話不說就出去了。 “老師!老師還是我去。”殷姮追了出去,拉住了王瑞的轎子,“您和萬閣老畢竟相交多年,也不該為了這點事情毀了往日情分。” “好了?!崩先说恼Z氣不容置疑,他放下轎簾,“你孝順我是知道的,這件事休要多言,回去吧?!?/br> 殷姮咬著唇,眼眶微紅。片刻,她對著轎子離去的方向深深鞠躬,直到再也望不見轎影,才緩緩抬頭。 老狐貍。 女子垂眸,怕她又在皇上面前邀功,巴巴地先趕過去了。 不過也好,正中下懷。 …… 王瑞進宮的時候,看見乾清宮門口停了輛絳紫的蟒轎,他微微愣了下,腦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還不待他細想,就見宮門打開,九尺玉階上走出來一抹漆黑的人影。 慕良。 “王閣老來了?”削瘦蒼白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那副陰郁的神情在笑容之下散了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