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學琴

    周末的時候, 唐瑾瑜果然在李奧大師家中遇到了轉(zhuǎn)學生。

    李赫今天比上一次看到的時候彈得要好一點了，但依舊接受著狂風暴雨式的訓(xùn)導(dǎo), 李奧大師是他親叔叔, 對侄子的教育顯然更為嚴苛。

    李赫感情帶入不夠，李奧大師就讓他不停反復(fù)練習那一小節(jié)，“1、2, 甩頭！1、2甩頭！你彈不好，甩頭也不會嗎！先用動作帶入，慢慢去感受一下，對對，就是這樣……繼續(xù)！”

    唐瑾瑜在一旁一聲不敢吭, 轉(zhuǎn)學生在學校的時候看起來挺拽，在琴房被按頭學琴, 比他想的還要慘得多。

    一旁練琴的李赫略微有點分心, 唐瑾瑜一來他就看到了，大概是覺得有點沒面子，還不小心彈錯了一下，被他叔叔毫不客氣又拿琴譜敲了腦袋！

    李赫：“……”

    李赫認命了, 放開了甩頭彈琴，這次沒挨揍, 就是自己腦袋甩的有點暈。

    他覺得感情不感情的再說, 昨天晚上的落枕算是治好了。

    輪到唐瑾瑜的時候，李奧大師對他要和氣的多，大概也是從夏老師那邊聽到他身體不好, 沒有按照自己以往的風格來教，用了普通嚴厲的那種方式，先從慢彈開始，一點點糾正他以前松懈的地方。

    夏老師是個全才，有他一直帶著，唐瑾瑜的基礎(chǔ)也打得特別牢固，他和其他學生還不太一樣，其他琴童哪怕是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接觸鋼琴，也不會有太多自我意識，他從小就和別人不同的一點就在于，他是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別人為了獲得榮譽，而唐瑾瑜不一樣。

    他是為了讓手指靈活，他只有自己十分努力之后，才能讓自己變得和其他正常人看起來一樣。

    鋼琴對于別人是錦上添花，對于他，是已經(jīng)用十年時間融入生活的一件事，他彈琴更像是“復(fù)健”，是和平時吃飯、喝水，甚至和走路一樣正常的事情。

    唐瑾瑜很快就投入進去，無論做什么枯燥的練習都一樣認真完成它，沒有一點怨言，而且李奧教導(dǎo)他的任何一點微小的地方他都能迅速找到并領(lǐng)會，幾遍之后，就開始融入自己之前的基礎(chǔ)中。

    李奧也在觀察這個學生。

    單憑天分來說，他的侄子李赫顯然比這個男孩要高出幾分，李赫雖然有時候會亂改編曲子、會不專心犯一點小錯誤，但是他總有一些特別明亮的音色突然蹦出，靈感閃現(xiàn)之間實在太過驚艷；而眼前這個認認真真練琴的男孩最開始給他的感覺是勤奮，李奧看在老友的面子上，覺得不過就是中人之姿，但是一節(jié)課下來之后，他改觀了，他的老朋友夏能帶著這個男孩學十年琴，是有原因的，小孩就像是一塊海綿，孜孜不斷地吸收著所有外界涌入的知識，他是真的能聽懂。

    他聽懂，并試著融入自己原來的十年里，把這些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自己的東西。

    如果說李赫還在左沖右突尋找一個自己的方向，準備破繭而出羽化成蝶，這個男孩已經(jīng)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聲音。

    李奧看著新學生，他手里的樂譜第一次沒有卷起來，目光認真盯著那雙落在黑白琴鍵上的手，沒有打斷他，讓他彈完了那一曲。李奧覺得這個男孩或許沒有那么明亮的音色，但是他身邊自始至終都被一種溫柔的曲調(diào)包圍，那是一種很舒服的狀態(tài)，他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聲音。

    “很不錯，這個狀態(tài)是對的，保持住繼續(xù)練習?！崩願W頷首，對他贊許道。

    唐瑾瑜點點頭，又埋頭去認真練琴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唐瑾瑜就發(fā)現(xiàn)那個轉(zhuǎn)學生在跟自己作對。

    說他是轉(zhuǎn)學生，是因為李赫軍訓(xùn)遲到了一天，其實嚴格算起來和大家入學時間沒什么差別。

    兩次故意撞他胳膊，搶走他剛倒好的水之后，唐瑾瑜覺得這人可能只有身高發(fā)育了，大腦沒有發(fā)育的特別到位，這種故意針對的小動作簡直不要太明顯。

    第三次試圖搶走唐瑾瑜剛倒好的那杯水的時候，李赫終于翻車了，他動作太猛，唐瑾瑜那邊也沒拿穩(wěn)，一杯水嘩啦一下灑他鞋上了。

    唐瑾瑜只來得及牢牢抓住水杯，杯子里的水是一滴沒漏全扣李赫拖鞋上，緞面軟底拖鞋濕噠噠的，甚至連褲腿那都濺濕了一點。

    李赫抬頭看他，混血的關(guān)系他的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眼睛的顏色是金棕色的，看過來的時候視線都斜著，帶著探究盯了半天，似乎把這當成了唐瑾瑜的正面“應(yīng)戰(zhàn)”，過了好一會才沉聲道：“可以啊，有本事一會琴房單挑?！?/br>
    唐瑾瑜：“……”

    他現(xiàn)在把杯子一起送給李赫不知道還來得及不？

    唐瑾瑜一點單挑的意思都沒有，但是李赫那邊已經(jīng)把他當成了對手，尤其是李奧大師對他們倆區(qū)別對待的太明顯，李赫心里不平衡了。

    他一個人被打就算了，新來的怎么就不挨打了呢？這不科學?。?/br>
    難道我不是這個家最受寵的小孩子了嗎！

    從小被家里寵得最多的唐瑾瑜也陷入糾結(jié)，他不知道李赫說的單挑是哪種類型，他手腕上還戴著他哥送的手表，那表盤確實挺硬的，要是只斗琴倒是還行……

    琴房單挑是不可能的，李奧大師在這邊盯著，倆小孩斗琴也沒斗成。

    這邊有兩個琴房，訓(xùn)練的時候倆人分開，但是兩小只湊一起上課的時候就能看出來大個兒的在欺負小個兒的。

    李赫今年也是十五歲，不過他的十五歲和普通青少年一樣，出于剛剛進入叛逆期，一身寬松的衣服也不好好穿，帶著一條特別個性的銀刻項鏈，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煩著了別惹我的氣息，搶什么都是手疾眼快，仗著胳膊長搶了樂譜先按在自己手邊。

    唐瑾瑜也懶得跟他說話了，對方一看就不是要這些，只是跟他爭就是了。

    跟小孩兒一樣，什么都要。

    李赫挑眉看他：“要不要看？求我?！?/br>
    唐瑾瑜道：“都給你吧，我背過了?！?/br>
    李赫：“……”

    李奧沒有發(fā)現(xiàn)兩個學生的小動作，他這次打算深入淺出給學生講一下情感帶入：“李赫，你就是坐不住，上課的時候我說過多少遍，不聰明也沒事，你用功啊！多背、多學！你不弄熟練了怎么體會！”

    李赫臉上已經(jīng)顯露出不服氣的樣子，張嘴想說話，但是看了一眼旁邊的唐瑾瑜，“別人家的孩子”就明晃晃地坐在他旁邊，他憋得臉都紅了一個字愣是沒敢說。

    李奧調(diào)動侄子的積極性也只有一句話，“還能不能行了，不行別彈?！?/br>
    這話一出口，簡直就是挑釁??！

    李赫二話沒有悶頭就開始彈琴，挺帥一個人搖頭的時候栗色頭發(fā)都晃動不停，看起來像是只兇神惡煞的哈士奇。

    李奧轉(zhuǎn)頭又看向唐瑾瑜，“小瑜，你的感情太內(nèi)斂了，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些什么感情應(yīng)該再打開一些，放開一些！你要釋放你自己，像是剛才你練習的那一小節(jié)，一定要輕，帶一點sao動，癢癢的那種……你是不是自己釋放不了？我來幫你一下?！?/br>
    唐瑾瑜一臉懵逼坐在那，看著老師一步步走過來擼起袖子——然后開始“格嘰格嘰”地撓他腋下，下手穩(wěn)準狠，唐瑾瑜一下沒抗住笑倒在地。

    李奧大師一邊撓他一邊猙獰道：“癢到骨子里去，癢不癢，癢不癢？”

    唐瑾瑜：“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瑾瑜悲催地笑哭了。

    半個小時之后，倆小孩都累得趴在琴房。

    李奧大師下樓去喝水休息，給了他們十分鐘自由時間。

    他倆現(xiàn)在誰也不想動，李赫腦袋上頂著被敲過弄亂的頭發(fā)，頭暈眼花，唐瑾瑜趴鋼琴上一臉生無可戀。

    兩個學生現(xiàn)在看著彼此，臉上都浮現(xiàn)出同情，不過這份短暫的同情之后，他們甚至想和對方換一換。

    下午上課的時候，李赫終于忍不住發(fā)出靈魂質(zhì)問，梗著脖子道：“憑什么只打我一個！”

    李奧大師：“他有病，你有病嗎！”

    對面?zhèn)z人：“……”

    唐瑾瑜小聲：“其實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我現(xiàn)在還行，挺健康。”

    李奧擺擺手，“你的情況我聽夏老師說過了，你小時候生病練琴的時間，比李赫這家伙健康的時候練琴還多，不管怎么說，從勤奮這一點上李赫不如你，他需要抓緊時間趕上來?！?/br>
    李赫還是不服：“我哪里不如他？”

    “今天用的這份琴譜你背過了嗎？”李奧大師比劃了一下侄子的個頭又比劃了一下唐瑾瑜的，痛心疾首：“他才多大，你多大了？啊？好的不學一點，其他方面你倒是挺好意思跟人家攀比！”

    李赫：“他跟我一樣大??！”

    “胡說，你讓他踮起腳來他也沒你高！”

    “……”

    “……”

    唐瑾瑜把試著踮起來的腳尖默默收了回去。

    李赫受到的是物理攻擊，他這是精神攻擊，倆小孩一下都蔫兒了。

    唐瑾瑜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對轉(zhuǎn)學生的羨慕演變?yōu)榧刀?，估計對方也是如此，倆人除了課上一點對話，都沒跟彼此再有什么交流，李赫很想保持高冷，但是被敲頭的次數(shù)太多，看起來更像是一只被教訓(xùn)的傻狗，繃著臉的時候還有幾分英俊，被敲了頭秒變哈士奇，要不是他叔坐在這，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生吞鋼琴。

    唐瑾瑜學完琴之后給他哥打了電話，坐在夏野車上的時候依舊攤在副駕駛沒什么精神，拿手指扣車窗那的玻璃，神情蔫蔫兒的。

    夏野忍不住看他一眼，問道：“怎么了？沒彈好琴老師批評了？”

    唐瑾瑜神情糾結(jié)，“也不算，哥，我什么時候能長高啊?！?/br>
    夏野笑了一聲，道：“誰說你了?！?/br>
    “……就一個同學?！?/br>
    “一起學琴的同學？”

    “嗯，我們老師的侄子，叫李赫，他轉(zhuǎn)學過來讀我們高中，不過是在九班?！?/br>
    “好相處嗎？”

    “一點都不??！”

    第113章 長高

    唐瑾瑜很少告狀, 但是這次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給他哥說了。

    夏野又追問了一下，聽到他弟對那個同學的關(guān)注點全都集中在身高上, 就對他道：“一會帶你去吃骨頭湯, 多吃一些就長高了。”

    唐瑾瑜悶悶不樂，一直到吃飯的時候，聽到他哥說當初自己初中就一直喝骨頭湯才長高, 這才又打起精神，振奮起來努力吃飯。

    吃過晚飯?zhí)畦じチ讼囊澳沁?，動作熟練地討要了一小杯冰可樂，喝著可樂去看小魚了。

    肥宅快樂水是真的快樂，沒一會心情都跟著好起來。

    夏野已經(jīng)幫小魚“接生”完, 把剛孵化出來的小魚苗挪到一旁已經(jīng)放好水的魚缸里，剛出生的魚苗苗全身近乎透明, 只有魚眼睛那里瞧著是有一點顏色, 在水里來回游動著。那條魚看起來小，但是挺能生，一口氣生了二十多尾魚苗苗。

    夏野拿了專用的魚食過來，幫他把固體的魚食碾成粉末喂給魚苗苗, “等長大一點之后就可以慢慢喂多一點，也不用碾得這么碎了, 小心喂一段時間就好?！?/br>
    這種魚雖然在河里經(jīng)常能見到, 但是人工飼養(yǎng)非常困難，夏野為此找了不少水族店和寵物醫(yī)院的人幫忙，十分小心地照顧它們。

    夏野去廚房切水果, 唐瑾瑜就托著下巴在那跟小魚說話，“你們多吃一點啊，多吃就能長個兒！”

    夏野端了水果過來，聽到小孩念叨，一邊喂了一顆草莓給他一邊問道：“你想長多高？”

    唐瑾瑜腮幫子鼓起來一塊吃著草莓，比劃了一下，“一米八！”

    夏野笑了一聲，揉他腦袋一下，“不如我們先訂一個小目標，你每次來我都給你量一下記著，長高一厘米我實現(xiàn)你一個小愿望。”

    唐瑾瑜眼睛亮了下，“哥，真的嗎？”

    夏野點點頭。

    唐瑾瑜當場就讓夏野給他測量了一下，他習慣性站在走廊那邊的墻壁處，站直了昂首挺胸等他哥報數(shù)。夏野給他測量了一下，兩個人離著近，夏野幾乎把小孩抱在懷里似的，認真畫了刻度道：“16 4.5厘米?！?/br>
    唐瑾瑜知足常樂，“又長高了嗎？那還有一點點就可以許愿啦?！?/br>
    夏野低頭看他，被他這份簡單的快樂帶動了，眼里也帶了笑意，“嗯，還有0.5厘米就可以許愿了，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