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你!你們!蘇慕行竟敢背叛本宮!”平樂公主氣急,朝著身旁的一個黑衣人低聲吩咐道:“我今日怕是不得善終,你且急著,不顧一切護好太子?!?/br> 假的布防圖造成的結(jié)果很快顯現(xiàn),派往兗州各處要塞的人手大多折戟,唯有零丁幾個殘軍回來復命。 邵瑜居高臨下,說道:“平樂公主,交出趙朝皇儲,饒你不死?!?/br> “狗賊,休想,今日是本宮敗了,但哪怕命喪于此,也不會讓你這狗賊jian計得逞!” 說話間,平樂公主的人垂死反撲,雖然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但終究蚍蜉難撼大樹,不過一合之力,便皆盡伏誅,這位平樂公主也是個烈性之人,不愿意被俘受辱,在最后關頭提刀自刎,血濺當場。 邵瑜見這般情景,卻是眼睛眨也不眨,直接道:“取了她的首級,掛在城墻上,好好讓那些叛軍看看。” 邵瑜這番大勝回京,雖然有些可惜未能抓住前朝太子,但殺了叛軍頭子平樂公主,也是大功一件,他也因此爵位提了提,改封昭武侯。 與邵家的花團錦簇相比,蘇家便顯得格外凄慘了。 勾結(jié)叛黨是重罪,僅蘇慕行一人就能連累蘇家滿門,那先前逃跑的青兒也被抓回來招供,且蘇慕行在叛黨圍攻兗州之時,確實搞了不少小動作,證據(jù)確鑿,他根本無從抵賴。 一夕之間,蘇慕行仿佛蒼老了十歲,從前他殺害親哥哥的事情也被挖了出來,原本有人想痛打落水狗,將蘇心萱和蘇信諾也牽連進去,但蘇慕行殺兄的事情出來之后,這兩人一時從罪犯親眷變成了苦主,自然無恙。 蘇家旁支為了自保,都忙不迭的跟蘇慕行劃清界限,最終因為邵瑜求情的緣故,皇帝格外開恩,饒恕了蘇家旁人的罪責,只是蘇慕行這一支卻無從抵賴,蘇慕行被判秋后問斬,其余人等流放三千里。 剛剛平定前朝叛亂,正是人心不穩(wěn)的時候,也沒有人敢為蘇慕行求情,原本身在后宮,已經(jīng)得了一個美人封號的蘇心芙,接了消息,便直接昏厥過去了。 蘇心芙逃婚之后,本以為邵瑜心悅自己,一定會在原地苦苦等著自己,未曾想邵瑜轉(zhuǎn)頭磕絆都不打一個就娶了蘇心萱,蘇心芙瞧不上邵瑜,也瞧不起木訥的蘇心萱,但親眼見道邵瑜待蘇心萱種種殷勤,蘇心芙心里也是極不舒服的。 她原本還想著,遲早有一日,邵瑜也好,蘇心萱也罷,這些人通通都要跪在她的腳下。 哪知道,夢醒來得這樣快。 她醒來之后,不言不語,換了一身素色衣衫,去勤政殿外脫簪待罪,替家人求情。 豈料皇帝理也不理她,但她也沒有半分氣餒,直接在殿外廊下跪了三個時辰,而后皇帝嘆息一聲,也沒有取消責罰,只命人在流放路上對蘇家人關照一二。 在后宮嬪妃的組成中,蘇心芙算是個另類,皇帝后宮除了跟隨的老人,便是登基之初,旁人進獻的美人。 而蘇心芙一個世家小姐,竟然因著愛慕皇帝之故,甘愿入宮為奴為婢,最終竟然也真讓她得逞了,這份不擇手段的心機便頗為令人忌憚,此時蘇家虎落平陽,自然人人都要欺上她三分,因而蘇心芙縱使還有幾分帝寵,但在宮里的日子也難熬了起來。 蘇心萱這邊,蘇家出事之后,她雖也是苦主,但到底還是有影響的,一時之間,朝她下帖子的貴婦人銳減,京中許多宴會都不再向她發(fā)出邀請。 蘇心萱的心情卻并未受到交際圈的影響,更多的還是想不明白,為什么父親一直待叔叔關愛有加,叔叔卻能對父親痛下殺手,她并沒有那么圣母的選擇原諒蘇慕行一家子,她恨害死她父親的叔叔,卻也無法狠下殺手落井下石,因而在她看來,做的最殘忍的事,便是對宮中蘇心芙的求援和流放的嬸嬸等人全都置之不理。 邵瑜怕她因為這些事心情抑郁,便時不時給她找點事,如時常帶著她出去散心,如拿著本書裝小學生一般一個字一個字的向她請教,加上蘇信諾又在一旁插科打諢,蘇心萱也就漸漸放下了這件事。 而她交際圈遇冷之事,伴隨著皇后幾次召見,在幾次宮廷宴會上對蘇心萱大加贊賞之后,又有邵瑜無條件的維護,自是無人再敢于明面上欺侮蘇心萱。 因蘇家的快速倒臺而連累的出嫁旁支蘇氏女,也迅速找到了方向,依靠著蘇心萱的幫助勉強在夫家穩(wěn)住了腳跟,旁人也不敢再因蘇慕行之事而責難這些出嫁女。 因著年前的大清洗,今年這個年京城里過得都很冷清,而今次的上元宮宴,皇帝有意大辦一場。 “你這幾天胃口不好,不如請個太醫(yī)來看看?”邵瑜細心的替蘇心萱披上一件大紅色的斗篷。 “沒什么大事,何必勞師動眾?!碧K心萱頓了頓,接著說道:“二月程先生要參加會試,只怕小弟的學業(yè)要耽擱了。” 皇帝為了籠絡天下士子,規(guī)定前朝舉人無需重新再考,依舊可以直接參加會試,只不過前朝舉人只能參加三次會試,若三次都沒考上,那就要從童試重新來過。 “要不了多久,陛下便要重開國子監(jiān),到時將他送進去便是?!鄙坭げ簧踉谝獾恼f道。 蘇心萱聞言便道:“國子監(jiān)只收勛貴、官員家的子弟,信諾進去,怕是不太合適?!?/br> 蘇家家主身首異處,如今的蘇氏再沒幾個能拿得出手的人物,蘇心萱的擔憂也很合理,畢竟國子監(jiān)里往來都是權(quán)貴子弟,她怕蘇信諾進去之后會受到排擠。 邵瑜卻勸道:“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做事有分寸,且他那個武師傅不是白請的,信諾是岳父的獨子,是未來蘇家的家主,若是他自己立不起來,只怕岳父泉下也不安心?!?/br> 若說蘇心萱有什么特別好的優(yōu)點,那便是十分善于聽取他人的意見,果不其然,她沉思片刻后,便道:“相公說得對,愛之適足以害之,信諾日后的路還長著,需得他自己走,我險些誤了他。” 兩人抵達宮宴時,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等著了,鄭大川的大嗓門更是遠遠便能聽見。 “小五,還護著你媳婦呢,放心,我婆娘會照顧他,走,哥幾個過去說說話?!编嵈蟠ㄟ^來拉著邵瑜就要走。 邵瑜看了一眼蘇心萱,一旁的鄭大川妻子立馬笑著說道:“小五可真會疼人,放心,有嫂子在,你媳婦丟不了。” 邵瑜聞言也不好再多留,半推半就被鄭大川拉走了。 鄭夫人是農(nóng)家女出身,性子十分爽利,鄭大川發(fā)達之后也沒有另娶,只是男人的通病,后院難免多了幾個美人。 “說起來,還是羨慕meimei你,小五是個老實的,不像我家那位,這男人啊,就是靠不住?!编嵎蛉怂崃锪锏恼f道。 蘇心萱如今也不是先前那個社交小白了,聞言立馬說道:“jiejie家的二郎,聽聞如今已經(jīng)開始讀四書了,他才六歲,就有這番本事,說不得將來要考個狀元回來?!?/br> 一聽蘇心萱夸起他兒子,鄭夫人頓時也不酸了,滔滔不絕的提起兒子來。 “瞧我,一說起二郎就停不下來,說來,meimei跟小五成親有小半年了,可有什么好消息?”鄭夫人問話間不免有些自得,雖然自家男人不老實,但她一連生了三個好兒子,地位穩(wěn)固著呢。 “這孩子的事情,哪是我想有就能有的?!碧K心萱摸了摸獨子,臉上閃過一絲焦慮。 “咱們女人,有了孩子才算時站穩(wěn)腳跟了。不過,meimei也別著急,這事確實是急不來的,我這里有幾個偏方,meimei拿回去試試。”鄭夫人笑瞇瞇的說道,她酸是真酸,但心也是好心。 蘇心萱立馬謝她,兩人又聊了一會,一個粉色宮裝的宮女走了過來,朝著蘇心萱道:“昭武侯夫人,我家娘娘有請,還請移步一敘?!?/br> 此時皇后尚未入場,蘇心萱又覺得這宮女有些陌生,便戒備了兩分,問道:“你家娘娘是?” “是儲秀宮的蘇娘娘?!?/br> 蘇心萱聞言,神色一頓,問道:“可有皇后娘娘的首肯?” 宮女神色一僵,方才支支吾吾的說道:“后宮妃嬪,趁著宴會之機,見一見家中親人,本是慣例,應當不需要中宮首肯……” 蘇心萱微斂神色,道:“宮規(guī)森嚴,我倒不知有這一條慣例,你這丫頭,可不要信口雌黃,誤人誤己。” 原本一貫和軟示人的蘇心萱,此時驟然嚴厲起來,架勢看起來還是有幾分唬人的,那宮女被震懾之下,眼淚都冒出來了,見蘇心萱還是不肯去,最終只得哭哭啼啼的跑了回去。 “meimei這般拒絕,怕是要得罪蘇美人了?!编嵎蛉苏f道。 蘇心萱臉色依舊不好看,道:“背著皇后娘娘,行此舉本就不妥,我也只是實話實說?!?/br> 鄭夫人心下卻知道,就算蘇心萱真去相見了,皇后娘娘就算知道怕也不會計較,說到底,還是蘇心萱不愿意見蘇美人,但她轉(zhuǎn)念一想,有著殺父之仇,決裂也在情理之中。 蘇心芙這頭得了宮女匯報,頓時臉色陰沉了下來,前幾次蘇心萱入宮,她本有意相見,但對方卻繞開了自己,遞出去的消息也全都石沉大海,而今日這般明確的拒絕,她此時如何不知道,這個堂姐是要跟自己斷絕關系。 她不覺得蘇心萱是因為記恨殺父之仇,反而覺得蘇心萱是見不得自己好,她如今在后宮孤立無援,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家人,她都要在后宮站穩(wěn)腳跟,而昭武侯府這門助力,她絕對不愿意放手。 蘇心芙摸了摸自己微微顯懷的肚子,計上心來。 等到天色暗下來,帝后夫婦這才姍姍來遲。 自皇后改用了邵瑜進獻的藥方之后,身體立時好轉(zhuǎn)了不少,吃了幾個月,如今儼然病態(tài)全消。 皇帝此番大辦宴席,也有幾分慶?;屎竽锬锊◇w痊愈的意味,只是開席沒多久,妃嬪席位那邊卻喧鬧了起來。 “似乎是有位娘娘昏倒了。”鄭夫人眼神不錯。 蘇心萱眼皮一跳,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第34章 赳赳武夫(十) 邵瑜這邊畢竟是外臣,倒不方便往天子妃嬪席那邊多瞄。 “左不過是一群娘們又鬧事了?!编嵈蟠ê敛辉诤醯恼f道。 邵瑜見他這般輕慢女人,眉頭一跳,便道:“鄭大哥,后宅女子也能做出大事來。” 鄭大川倒頗為驚奇,道:“你小子說的什么胡話,被你媳婦灌了什么迷魂湯?” “鄭大哥,后院女子多了,便會家宅不寧,最終釀成大禍?!鄙坭窳艘痪洌嵈蟠ㄈ瞬粦?,但在原劇情里下場卻并不好,便是因為后宅之禍。 “小小女子,能翻起什么風浪?!编嵈蟠ㄒ琅f毫不在意。 邵瑜心下?lián)u了搖頭,雖然依舊擔憂鄭大川,但若是勸說太過,對方恐怕很容易起了逆反心理,也不便再多說。 “恭賀陛下,恭賀娘娘,今日雙喜臨門?!焙鋈挥腥藥ь^祝賀。 邵瑜等人不明就里,直接也跟著祝賀。 皇帝紅光滿面,執(zhí)著皇后的手,顯然極為高興,而邵瑜等離得遠的也明白了發(fā)生了什么事,原是后宮的蘇美人意外昏倒,大好的日子里觸霉頭,皇帝本來頗為不虞,但不曾想蘇美人竟被太醫(yī)診出了喜脈。 皇帝征戰(zhàn)十年,但卻跟受了詛咒一般,子嗣頗為艱難,要么胎死腹中,要么生下來的孩子意外夭折,最終活下來的只有太子一人,在有心人的編排之下,這事便成了皇帝殺戮太過、得位不正,以致上天降罪的表現(xiàn)。 皇帝只有太子這么一個孩子,倒也不曾懷疑是皇后娘娘動的手腳,原因無他,皇后生下四子也只活了太子這么一個。 皇帝登基以來,后宮妃嬪不少,卻無一人有孕,這似乎更是應證了皇帝失德的說法,而此時元宵宮宴上爆出來的消息,皇帝如何能不大喜過望。 皇后神情柔和,笑著說道:“蘇美人孕育有功,合該嘉獎,不過她到底年紀輕,經(jīng)事少,連自己懷孕都不知道,她年前還在勤政殿外跪了那么久,也不知有沒有損及身體,太醫(yī),且再仔細瞧瞧?!?/br> 蘇心芙聞言,臉色微僵,皇后此時提及她跪著求情之事,就像是當眾鞭尸一般,似在提醒眾人她不過是個罪臣之女。 果然,皇帝聞言,臉上喜色稍淡,他年前才斬了蘇慕行,年后蘇慕行的女兒便被爆出懷有身孕,皇帝確實喜歡蘇心芙的好顏色,但對方到底是個罪臣之女,罷了,待孩子降生便交給他人撫養(yǎng)。 蘇心芙完全不知道,皇帝此時已經(jīng)在心里已經(jīng)下了決定,她見太醫(yī)診斷胎兒狀況尚好之后,便盈盈跪拜,道:“臣妾有一事,求陛下和娘娘應允?!?/br> “你說?!?/br> “臣妾這一胎,想要讓臣妾的堂姐,昭武侯之妻入宮照看?!碧K心芙直接說出了內(nèi)心的想法。 有孕妃嬪可詔命婦入宮照顧,這是前朝的慣例,本朝倒沒有這個先例,照顧人是個辛苦活,皇帝又知曉邵瑜對蘇心萱的疼寵,因而有些猶豫。 皇后了解丈夫的猶豫,便開口道:“陛下,蘇美人這一胎來的艱難,但她初入宮廷,又年紀尚小,想要親人照拂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也該問問昭武侯夫婦的想法,昭武侯執(zhí)掌九城兵馬,平日里與昭武侯夫人本就已經(jīng)聚少離多,若是侯夫人入宮照看蘇美人,夫妻相見更少,怕會影響夫妻情分。況且,陛下若是強求,昭武侯那個莽撞的性子還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來?!?/br> 皇帝頓時眉頭一皺,邵瑜那個急性子,真莽起來陛下也覺得頭痛,且皇后的提醒也不無道理,邵瑜手底下有不少兵馬,若蘇美人生下皇子,兩邊聯(lián)絡有親的局面,也不是皇帝想看到的。 因著邵瑜不斷的打預防針,皇帝倒沒有懷疑邵瑜對蘇心芙這個前未婚妻有什么想法,只是蘇心芙這樣不知避諱,一心攀扯邵瑜府上的樣子,皇帝看著有幾分膈應。 但蘇心芙懷著身孕當著眾人面這般請求,皇帝也不好不給她這個面子,當即便派人去請了昭武侯夫婦。 邵瑜這頭還想勸上鄭大川兩句,緊接著就有內(nèi)侍前來召見,又見蘇心萱也被人引著過來了。 “相公,我這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踏實。”蘇心萱有些遲疑的說道。 “無妨,一會若是有什么異狀,你只管裝暈便是?!鄙坭は氲?,既然連蘇心萱也一起召見,顯然這事情應該是跟她有關的,而皇帝那邊剛傳來蘇心芙有孕的消息,那么很有可能是這位娘娘又想鬧點什么幺蛾子。 兩人很快到了御前,皇后娘娘神色如常,皇帝面無表情。 “蘇美人懷有身孕,思念娘家親人,向朕和皇后請求,想讓卿家的夫人入宮照顧,不知邵卿家意下如何?” 邵瑜聽完,額頭青筋一冒,說了一句“陛下恕罪”之后,便轉(zhuǎn)而朝著蘇心芙說道:“我家娘子既不是你娘也不是穩(wěn)婆,不過是個隔房的堂姐而已,且有岳父的血海深仇在,蘇娘娘心可真大,也不怕出了差錯?臣倒要問一句,娘娘將皇嗣當什么了,要挾陛下的手段?虎毒尚且不食子,美人娘娘這般,倒顯得頗為不慈了?!?/br> 邵瑜這話說得極不客氣,原本因為診出身孕而大出風頭的蘇心芙,此時臉色青紅交加,其他妃嬪全都掩嘴嘲笑,弄得蘇心芙尷尬之極。 皇后也沒想到邵瑜說得這般直接,瞪了邵瑜一眼,輕斥道:“陛下跟前,好好說話。” 皇帝心下一跳,既覺得邵瑜說得在理,又怕邵瑜這般說話氣到蘇心芙傷到了龍?zhí)?,便朝著蘇心芙安撫道:“強扭的瓜不甜。” 蘇心芙眼眶一紅,眼淚霎時便落了下來,道:“妾身本以為,父親已經(jīng)以命抵命,此事已經(jīng)了結(jié),未曾想,jiejie心中仍然恨意難消,如今蘇家門庭敗落,父親身首異處,母親遠走他鄉(xiāng)不得安寧,jiejie心中縱有千愁萬恨,也該消了……meimei自來禮敬jiejie,未曾有半分懈怠,為何jiejie一定要這般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