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地震之前, 老師傅還沒來得及教她這一點,他們的香本就奇特,花香四溢,留香長久,像一場美好的夢境。 可是弊病在于, 其他香水能加的東西, 喻嗔加進去,香味就沒有之前純粹了。 為此她沒少傷腦筋。 暑假喻中巖和萬姝茗給人補課, 喻燃待在自己房間,喻嗔全心全意研制香水。 她的時間表很固定,兩點鐘把儀器從柜子里搬出來, 制香到四點, 洗去自己身上濃烈的各種香水味, 開窗透氣。到了六點鐘, 萬姝茗他們回來, 屋子里氣味幾乎全部散去。 快高三了, 喻中巖以為一雙兒女在家為高考而奮斗,萬萬想不到他們兩個都“不務(wù)正業(yè)”。 七月份來臨, t市到了最熱的時候。 六班班主任讓班長牧原把多余的班費退給同學們。他們班每學期都會收取一定班費, 用來集體用。譬如流行感冒時期買感冒藥, 就會使用班費。 倘若剩下了一些,會在新學期開一場班會。 但是下學期就高三,學習進度變得十分緊張,自然不會再有多的娛樂活動。班上剩下的錢不少,老師干脆讓牧原退還給同學們。 其實這很好辦,可以打在同學們支付寶賬號里。 但是喻燃并沒有手機。 牧原沉默許久,拿出多余的班費,決定親自再去一趟喻嗔家里。 他郁郁寡歡許久,今天看起來終于好許多。老方開車,從后視鏡看他一眼,在心里嘆口氣。阿原還是放不下,即便喻燃沒有手機,但如果懶得跑這一趟,可以打在喻燃父母的賬戶,然而牧原親自來了。 克制的少年,估計自己都不知道,是有多想見那少女。 喻嗔還在制香,門鈴?fù)蝗豁懥恕?/br> 她心跳都漏了半拍,手忙腳亂收東西,不小心摔碎了瓶子,伴隨脆生生的響聲,香氣四溢。 牧原聽見響動,忍不住再次敲了敲門。 喻嗔顧不及收拾,只好跑過去,從貓眼里看了一眼。 看見牧原,她松了口氣。 要是遇見沒帶鑰匙半途回來的喻中巖,那才是完蛋。她打開門。 “牧原,有什么事嗎?” “我剛剛聽見什么東西碎了,你沒事吧?” 話音剛落,他聞見一室的香,香氣似蘭非蘭,似麝非麝,濃烈卻不嗆人,如初初綻放的女兒香。 “我沒事?!庇鬣翐u頭,她有幾分尷尬,連忙讓開。 “你先進來坐坐,我收拾一下?!?/br> 說完,她將儀器攏在懷里,往木箱中裝。 “你會調(diào)香?”牧原看了一會兒,問道。 “嗯?!庇鬣琳f,“當心些,地上都是香水,我先把地拖了?!?/br> 她動作很利落,兩下忙完,這才問牧原:“你是來找哥哥的嗎?我?guī)湍憬兴!?/br> 牧原攔住她:“不用了,只是退班費?!?/br> 他把錢給喻嗔。 喻嗔不好伸手接,她道:“我手上也全是香水味,你放在茶幾上可以嗎?” 牧原照做,喻嗔笑笑:“我去洗個手?!?/br> 她忙得額上沁出細汗,濃烈的香氣中,牧原聞到了更好聞的一股味道。十分淺淡,但遠非香水能比。 看演唱會那天,他也聞到過這樣淺淡的香。很吸引人,讓人心情都舒緩下來。 牧原撞上她制香,看她又驚又慌,難得在他面前多了幾分窘迫的活潑。他低眸笑了笑。 喻嗔洗了手出來。 牧原問她:“你調(diào)香,是自己用還是想賣出去?” 喻嗔愣了愣。 牧原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比較突兀,他連忙補充:“如果你是想賣出去,我倒是有個請求,我認識不少朋友,他們都挺喜歡香水的。你調(diào)的味道很好聞,我覺得他們會很喜歡?!?/br> 喻嗔眼睛亮了亮:“真的嗎?”她一直在想,香弄好,到底要怎么賺錢。 牧原這一舉動,算是瞌睡來了遞枕頭。 牧原嘴角帶上幾分笑意:“嗯?!?/br> 喻嗔道:“我確實想賣出去,但是不懂怎么賣這個,如果你肯幫忙,實在是太好啦。我的香水只是半成品,保質(zhì)期不長久,如果后期我研制成功了,能否再請你幫這個忙呢?” 她眸中晶亮,牧原便知道,她是真的喜歡這一行。 他點點頭:“當然可以?!?/br> 牧原目光落在她身上,隱藏住幾分感傷。 他知道辦完事就該走了,然而還是多問了這一句。他眷戀這樣時光,陽光灑下來,滿屋子的香氣。不去想柏正,只有眼前的她。 少女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的味道最好聞。 她卷翹的睫毛在下眼瞼上投下剪影,鮮活得像這個夏天的色彩。 * 盡管柏正暑假見不到喻嗔,但有徐學民在,他大致了解她在做什么。 柏正平時不敢問多了,每天只拼了命似的訓(xùn)練,徐學民都快看不下去了??崾钐鞖?,明明有一大筆遺產(chǎn)可以繼承,但柏少獨樹一幟,偏偏不動那筆錢,對此不屑一顧。 他有那樣的天分,其實也頗為喜歡這些,卻怕成為和父親一樣的人,也因此討厭那個人走過的路。 老徐咳了咳,告訴他:“牧原去喻嗔家了?!?/br> 柏正側(cè)目,聽清這句話,他臉色一下子沉下來。 “他去做什么?他知道喻嗔家住哪里嗎?” “說是去給喻燃送東西,他們畢竟一個班?!崩闲焱榈乜窗卣谎?,人家何止不知道,都“登堂入室”第二回 了。 只有他們家柏少,每次在喻嗔家附近徘徊,從未進去過。 他之前那個謊言撒得太大了,都不敢見人家父母。 柏正手指緊了緊,開口:“走了沒?” “沒有。” 徐學民眼觀鼻鼻觀心,說是送東西,但徐學民知道,牧原本可以讓老方去送,最后卻自己去了。 即便看到了那天的事,牧原依舊沒死心。 柏正一直沉著臉,不說話了,也沒有多問。徐學民暗暗觀察他,看他到底能不能忍。 柏正扣上棒球帽,騎上自己的車,按照自己以往的作息,一言不發(fā)去訓(xùn)練。 徐學民從窗戶邊望過去。 少年帽子下,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他眸光堅毅沉著。 徐學民心中詫異,真不發(fā)火?真能忍得得???要知道,當年那位聽到牧夢儀和柏天寇的事都火冒三丈。 這并非性格,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血緣控制。 柏正沒有暴跳如雷掀桌子,已經(jīng)讓徐學民十分意外了。 然而柏正還能忍住,如常去訓(xùn)練,徐學民表情如同吃了大蒜蘸芥末醬一樣微妙。 徐學民沒有看見少年鼓起青筋的手背。 柏正一路騎到這條街盡頭,心里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一路蔓延,他終于忍不住,低聲罵道:“cao!” 他車頭一轉(zhuǎn),徑自往喻嗔家開。 喻嗔你完了! 不讓他去找她,牧原就可以對吧! 他風風火火飆車趕到喻嗔家小區(qū),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這會兒,喻嗔剛好把牧原送出門。 她彎了彎大眼睛,沖牧原揮揮手。牧原轉(zhuǎn)身,似乎想起什么,還和她了幾句,她點點頭,眸中的光很亮。 柏正遠遠看著,眼睛噴火,他覺得自己血液都快燒起來了。 柏正咬肌鼓了鼓,他冷笑一聲,倒沒有過去。 他過去了大家都不好收場。 柏正干脆靠車旁,看他們還要告別多久。 然而這種事,難熬的只有他一個人。另外兩個人一無所知,每一秒鐘,對他而言比一個小時還要讓人惱怒。 終于,牧原離開,去老方車上。 少女站在陽光下,她沒有看見柏正,轉(zhuǎn)身就進了屋子。 柏正本想立刻過去,然而許久,他按住自己手背,他用力掰開自己緊握的手,抿了抿唇。 腰間的文身似乎在發(fā)疼。他說了疼她護她一輩子,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沖她發(fā)脾氣。 他知道,不是喻嗔要完,是他完了。 柏正仰起頭,她已經(jīng)回家了。 沒一會兒,二樓陽臺上,熱水器的聲音響起。 柏正一言不發(fā),盯著那個熱水器看了幾秒鐘。 * 喻嗔家那個熱水器已經(jīng)很舊了。 本就是租的別人的房子,熱水器偶爾供應(yīng)不上熱水,秒變冷水。 因為調(diào)香的緣故,她每天都得趁爸媽沒回來之前洗個澡。 夏天突然變冷水,喻嗔并不害怕,畢竟洗冷水也不會特別冷,忍住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