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柏正見她這模樣,低低嗤聲道:“你真麻煩?!?/br> 說是這樣說, 兩個人最后還是步行過去。 去商業(yè)街之前, 會經(jīng)過學(xué)校的小吃街, 恰是放學(xué),周圍一派煙火氣。 一路走到商業(yè)街盡頭, 柏正看見了那家臭豆腐店。 他突然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回憶。 他生日那天, 騙喻嗔跑到這里,給他買一杯“冰藍”。 柏正看一眼身邊的少女。 十一月深秋, 她眼中映著蒼白的天空和前方的街道, 腳下踩過的每一步路, 似乎都變得純凈美好起來。 世界在她走過那一瞬, 開始逐漸上色。 說不清楚,那一刻他心里突然變得難受。在她的世界里,他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個卑鄙的騙子。 “喻嗔?!卑卣蝗婚_口。 喻嗔轉(zhuǎn)頭。 柏正說:“等我十分鐘?!?/br> 喻嗔看著他跑向街道另一頭,有些不解柏正到底要做什么。 路兩旁的行道樹隨風(fēng)搖曳,喻嗔站在樹下,等他回來。 她低頭看手表,剛好第十分鐘的時候,再次抬眸,喻嗔看見了柏正。 少年喘著氣,把一杯水塞她手里。 “拿著啊你?!?/br> 觸手冰涼,喻嗔問:“這是什么?” 柏正看著她的眼睛,彎起唇:“冰藍?!?/br> 少女愣了愣,風(fēng)吹著塑料袋沙沙響。 許久,她杏眼彎彎,沖他露了一個笑容:“原來是我沒找到?!?/br> 柏正忍不住笑。 真傻啊她。 他勻好了呼吸,才裝作若無其事把那杯冰水拿到自己手上:“這個天,別喝這玩意兒。” 喻嗔點頭。 柏正握住冰塊一樣的一杯水,哪有什么冰藍?他跑了小半條街,去了一家經(jīng)常和喬輝他們?nèi)サ呐_球館。 里面老板酷愛喝咖啡,他逼著人家用家里亂七八糟的存貨搞了一杯冰塊水。 從前這條街沒有冰藍,但是今后會有,他自己開。 他多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樣喻嗔就能在他的世界停留更久一點。喻嗔的愿望,她的崇敬,她看著他時眼里帶著的光,全是真的就好了。 * 丁梓妍也沒想到,在得知自己感冒的原因后,她mama劉瓊會帶著她去“討回公道”。 丁梓妍隱瞞了自己讓崔婷婷拿了喻嗔衣服,只說了柏正讓人把她按在那里吹冷風(fēng)。 劉瓊又急又氣,想著柏先生和夫人為人公正,忍不住想找個說法。 母女倆到了柏家,柏天寇不在,但是儀夫人卻在。 雍容的儀夫人懷里抱著一個七歲大的小女孩,在教她念圖畫書上的字。 “大、小……” 柏青禾磕磕巴巴跟著念:“大、小?!?/br> 小女孩口水流出來,儀夫人也不嫌棄,用手帕溫柔地給她擦擦嘴角。 柏青禾腕間一個漂亮金鐲子,那一身也穿得漂亮無比。 丁梓妍心想,不過一個小智障而已,虧得儀夫人也肯這么不厭其煩地教。 見來了客人,牧夢儀說:“請坐?!?/br> 劉瓊?cè)滩蛔】戳搜蹆x夫人,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可是儀夫人看起來比自己美不說,還像是年輕了十歲。 雖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但是劉瓊還是客氣問候完,然后道:“青禾怎么夫人在帶?” 牧夢儀道:“她外婆家有點事,青禾mama回去了,就暫時放在我這里養(yǎng)幾天?!?/br> 小女孩在她懷里動來動去,儀夫人笑笑放下她,讓傭人注意小姐別磕著。 柏青禾被帶走,劉瓊這才說起丁梓妍的事。 儀夫人聽到柏正的名字就皺了皺眉頭,等劉瓊說完,她語調(diào)也冷了不少:“不可能,他不是被關(guān)在學(xué)校嗎,怎么會出來惹是生非?何況牧原當(dāng)時在,柏家的人不可能聽他的話。他的事,我不想管?!?/br> 劉瓊拍了拍丁梓妍。 丁梓妍硬著頭皮說:“他當(dāng)時好像是喊了什么什么學(xué)民來著。” 牧夢儀臉色驟變,盯著丁梓妍:“你說誰?” “叫什么學(xué)民的,徐、徐學(xué)民?!?/br> 牧夢儀猛然站起來,臉色十分難看,她披上外套,喊了聲保鏢:“帶著人,跟我去衡越一趟?!?/br> 這時候就連劉瓊也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儀夫人向來和善守禮,她從來沒見過牧夢儀這個樣子。儀夫人出門,幾輛車消失在夜色中。 老管家臉色不善地看了丁梓妍母女一眼,客氣卻強硬地送走客人,然后趕緊打了柏天寇的電話。 “先生,柏少用了徐學(xué)民,儀夫人知道后,帶人去他學(xué)校了?!?/br> 那頭柏天寇臉色也立馬變了,趕緊從公司回來。 * 柏正把喻嗔送回寢室,還沒出校門,就看見了冷冰冰看著他的儀夫人。 夜幕之下,端莊的女人看他的神情無比憎惡。 校長甚至也在。 牧夢儀問:“我當(dāng)初捐了那么多錢,唯一的條件,就是讓你們修上三米高的鐵欄桿,不許放他出去,你們都做了些什么?” 這話校長真沒法接,他心想,一所學(xué)校,肯定不能這么對一個少年。何況柏正想走,誰攔得??? 柏正拳頭握緊,冷冷看著儀夫人。 牧夢儀說:“貴校沒做好的,由我親自來,您先離開吧?!?/br> 校長只好離開,只剩柏家人。 牧夢儀轉(zhuǎn)而直視著柏正:“你不是很能打架惹是生非嗎?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打?!?/br> 儀夫人語氣又涼又冰,對身后的保鏢們說:“給我拖出學(xué)校往死里打。” 十幾個保鏢蜂擁而上。 夜色被一刀割裂。 儀夫人冷眼看少年掙扎。 十八歲的少年,太像一頭野獸了,那么兇橫不服輸,拳頭又狠又硬,保鏢們被他打倒好幾個。 后面的人前赴后繼,終于將他制服在地上。 柏正的臉頰緊貼著地面,然后被人拖出學(xué)校。 他身上被人不斷狠狠地拳打腳踢。 柏正護著頭,眼神兇狠地看向牧夢儀。他沒問自己為什么挨打,眼中無痛無懼,只有濃烈的憎恨與倔強。 牧夢儀身體微微顫抖,又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像一只地溝里的老鼠,也像躲在黑暗里的蟑螂。 給點水和食物就突然長大了,眸光還像狼一樣不服輸。 從沒見過他哭,挨打連哼一聲都不會。 他怎么就不死呢? 牧夢儀不讓停,漸漸的,柏正嘴角逸出血,眸光慢慢渙散。 牧夢儀走到他身邊。 “你憑什么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知不知道,你太像他了,你的眼神和他一樣惡心。” 柏正手指顫了顫,努力想爬起來。 女人壓低了聲音,恨極道:“我留你一條命,你竟然用他留下的人,果然天生骯臟的敗類?!?/br> 柏正剛站起來,再次被人一腳踹倒在地上。 柏天寇趕過來,見狀連忙抱住牧夢儀:“夢儀,你瘋了嗎?” “是,我瘋了,我生下他的時候就該瘋了!” 柏天寇心狠狠一痛,這些年都不曾提起的傷,一下子被撕裂開來。 柏天寇將牧夢儀抱在懷里,給人使了個眼色。 有人連忙把柏正扶起來。 牧夢儀全身顫抖得不像話,精神狀態(tài)顯然不對勁,她指甲扣進柏天寇掌心:“讓他去死!讓他去死!” “好好好?!卑靥炜軗踝∷劬?,示意人送柏正去醫(yī)院。 少年一臉戾氣,最后揮手推開來攙扶他的人:“滾,都別碰我?!?/br> 柏正一瘸一拐,獨自向陰暗的巷子里走進去。 柏天寇只能先把儀夫人送醫(yī)院。 陰暗的小巷,漸漸吞噬了少年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