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然后壓根也不聽莊采薇答復(fù)什么,心滿意足笑嘻嘻地就走了。 緊隨其后過來的是莊采嫻。 莊采嫻大約是一直在后頭和交好的貴女說話,聽到人群的動靜才趕過來,呼吸有些急促,卻又明顯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只見她拉著莊采薇的手道:“阿薇,我跟你說,我在園子里遇到陛下了!可把我嚇得不輕!” 莊采薇聞言笑笑,她看著莊采嫻端莊俏麗的臉,額間有一點薄汗,發(fā)式梳成了時下流行的飛仙髻,簪著白玉芙蓉花頭面,身上一襲羽藍底薄煙紗長衫,配上粉藍湘裙,端的是肌膚勝雪眉目清雅,往那里一站就叫人忍不住要感嘆一聲群芳難逐。 她先前不曾仔細留意,如今才覺得,莊采嫻今日是格外精心打扮了的,十分嬌俏動人。 于是便開口笑道:“二姐嚇什么,陛下又不吃人,你們許久未見面了,合該敘敘舊的?!?/br> 莊采嫻便嗔怪地掃了她一眼,道:“要敘舊也不能在這種場合吧?不過就是問了問陛下近況如何,陛下看著很是勞累的模樣,你知道他的性子的,少不得我得叮囑叮囑他注意休息別不把身體當(dāng)回事……” 莊采薇繼續(xù)笑笑不說話。 莊采嫻就說得有些赧然起來,趕緊補充道:“后來我想起來陛下此番過來定是要去見你的,就趕緊告辭了,可不敢耽誤正事……哪里想到永安侯家的姑娘那般沒有禮數(shù)……” 袁致遠的事情應(yīng)該是沒有人知道的,因而長公主府這邊談?wù)摰亩际怯腊埠罴业墓媚镉笆x還擾了陛下和莊采薇難得的約會。 莊采薇又細細盯著莊采嫻看了片刻,也看不出有什么異樣來,便問道:“那永安侯家的姑娘如今怎樣了?” “是哭著過來的,被長公主叫過去問了半天的話然后差人送回去了,只怕日后在京中難做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豬油蒙了心要跟你過不去……” “她可不是豬油蒙了心,”莊采薇冷笑一聲,卻不多說,只拍了拍莊采嫻拉著自己的手,道,“長公主應(yīng)當(dāng)想見見我,我去去就來,二姐等我片刻?!?/br> 說完就大步流星地向著正院走去,周遭的人雖然時刻關(guān)切她,卻又因為和莊采薇不夠熟悉而不敢貿(mào)然上前,竟然讓莊采薇這么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點開山劈海的架勢來。 淑安長公主一見到莊采薇進來,就摒退了屋里的其他人,只留了個心腹嬤嬤在一旁伺候著。 “永安侯府那位姑娘我讓人審過了,她是隔著墻聽到有小丫鬟議論說見到陌生男子和你在秋月軒西廂房獨處,便想著把人引過去看看,就算沒有也不虧,只是她并沒有見到小丫鬟的長相,說辭也不能證明什么,這就不好往下查了。袁二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那種時候別人胡亂說句話就塞給他的紙條,他也沒顧上留心到底長什么樣,對方思慮的很周密,也看準(zhǔn)了這兩人的性格,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陛下那頭安排此事的時候也不算隱秘,知道的人不少,難說是哪里漏了消息……” 淑安長公主一臉疲憊地揉著太陽xue,把情況一股腦地說給莊采薇聽。 那就是說暫時查無可查。 對此結(jié)果,莊采薇倒也不意外,只點點頭乖巧道:“殿下費心了。” 淑安長公主便笑了,道:“總歸是在我府上出的事,沒能弄個水落石出,陛下為此有些不高興,哪里能說是費心呢?此番這么一折騰,看來陛下是不勝其煩打算把婚事趕緊定下來了,也不知那幕后的人知道自己反給你們做了嫁衣裳,心里是什么滋味……” 這么一說倒確實如此,莊采薇琢磨著等她知道了究竟是誰在背后使絆子,定然要記下這件事狠狠地嘲笑譏諷一番才解氣。 又說了幾番后續(xù)的處置事宜,莊采薇便離開了正院,和莊采嫻一道坐車回府了。 一進府門,聽到了消息的岑氏就一陣風(fēng)似的過來把莊采薇拉回了她的院子,按在堂屋的椅子上坐好,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好好打量了自家閨女一番。 “娘沒聽錯吧?你和陛下的婚事……真的定下了?” “陛下金口玉言,說讓我等著他下聘呢,多半是沒得更改了。”莊采薇應(yīng)道。 岑氏秀氣的眉毛輕蹙,一副愁思不解的模樣,握著帕子掩了掩唇道:“我聽下面人傳過來的消息說的也不甚詳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再細細與我說說?!?/br> 于是莊采薇從進了長公主府開始說起,先說戚念雙如何像個跟屁蟲似的黏著她不肯走,再到去秋月軒的路上問了幾個侍女路線,再到進去發(fā)現(xiàn)人不對,再到言成簡出來給自己解圍,樁樁件件都沒有落下。 然而說著說著,她咂摸出了那么點不對勁來,言成簡不是說他能從后窗跳走嗎? ……那他直接跳走不就行了? 雖說自己說了叫他別走,可是她腦子被雷劈了,難道言成簡腦子也被雷劈了嗎? 他又不是沒有功夫,旁邊還有暗衛(wèi)兜著,他先走了過會兒再尋機會見她不就成了?何苦非要站出來叫大家看見啊? “娘啊,我總覺得我好像被他給耍了,是我的錯覺嗎?”莊采薇問得很沒有底氣。 岑氏面上笑得風(fēng)情萬種,眼中卻盡是冷色,手中帕子往桌上一摔,恨恨道:“老娘的大砍刀呢?我算看出來了,你簡直比你二哥還蠢!” 這其實是一篇婚后文,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你滾) 接下來開始我們阿薇要慢慢反攻狗皇帝的精神壓迫了(?) 第二十一章 若要分析朝中形勢,其實莊采薇和言成簡這樁婚事,算是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之選。 朝堂上文官與武官一向不對付,京城對北方和南方的勢力掌控又相對薄弱一些,就拿呼南地區(qū)來說,聯(lián)絡(luò)起來十分不方便,也不可能年年回京述職,很多官員派駐到那邊好幾年都不挪窩,他們在當(dāng)?shù)鼐烤故鞘裁辞闆r幾乎沒人說得準(zhǔn)。 而北方崇天,最重要的就是莊修然和莊君源帶領(lǐng)的一支莊家軍,從先帝時期就嚴守北方屢立戰(zhàn)功,地位堅不可摧,彼時先帝為了牽制莊修然,便想出了將他的寶貝女兒許配給自己的小兒子這個主意,原本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案,既讓重視家人的莊修然有了忌憚,又給心愛的小兒子添了一重保障,可以說是神來之筆,便是朝中文官也沒有一個不贊成的。 問題就出在言成簡登基了,且目前為止他當(dāng)皇帝當(dāng)?shù)眠€不錯。 文臣一派很是惶恐,如果莊修然真的成了言成簡的岳父,在武將中地位將會更高,怕是說話比言成簡都管用,這樣的后族要想干點什么顛覆朝綱的事實在是輕而易舉,所以莊采薇能不嫁過來是最好的。 然而要讓言成簡徹底得罪了莊修然,和對方水火不容那又不行,畢竟南邊還有個言成簫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心思呢,到時候萬一真的打起來,還得靠莊修然沖在前面啊…… 所以一提起言成簡身上背的這樁婚事,文臣們就愁的要死,最最合適的方案就是把莊采薇娶進來但不封后,頂天了給個妃位,另外再找個清流中家世相當(dāng)?shù)姆饬嘶屎蠛脡褐扑幌?,如此便能平衡好各方勢力?/br> 只是平白無故地把人家姑娘貶妻為妾,若是沒有個很好的理由,那也很容易得罪人?。?/br> “所以你娘我原本在你被綁架的那會兒就覺得這事完了,多好的借口啊,都不用旁的人上折子,只要事情捅出來了,給你封個妃也算是厚待了,便是你爹也沒臉面找陛下說什么,偏巧陛下把事情壓下來了,后頭也沒再提?!贬弦贿叿治鲋蝿?,一邊疑惑道,“再加上這回這件事,我也以為陛下怕是該借題發(fā)揮了,難不成……他還是……真心想娶你?” 娘親哦,你這個難以置信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莊采薇倒是不糾結(jié),只道:“據(jù)我這么多年的了解,陛下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多半只是不喜歡當(dāng)那個毀約的人罷了。” “嗯,陛下從小就老成,這一回興許是不耐煩繼續(xù)和朝中那些老骨頭們拉鋸了,但你心里也要有成算,說不定……還是會找個清流世家的女兒封高位妃。”說完,岑氏拉著女兒的手,神色復(fù)雜地幽幽嘆了一口氣。 莊采薇垂下眼簾,勾起嘴角笑笑,道:“這種事女兒也早就想到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還能有北邊的外族難對付?” “你懂什么?”岑氏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莊采薇的腦袋,“表面看不出是敵人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你爹沒有教過你驕兵必敗的道理嗎?給我回去好好把兵書抄個一百遍!” “別別別,兵書我已經(jīng)倒背如流了,這不是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嘛,需要娘親大人的指點?!鼻f采薇笑嘻嘻地表示不從。 岑氏睨了她一眼,道:“你向來是個磊落性子,平日里也不蠢,就是不知為何一到了陛下面前就跟沒帶腦子似的,他說東你就分不清西?!?/br> “那可怪不得女兒,主要是陛下這個人經(jīng)常不按常理出牌,老是針對我,我這腦袋一熱……就容易上頭?!鼻f采薇也很生氣,怎么就這么經(jīng)不住激。 一聽這話岑氏就笑了:“說來也怪,陛下這人平時看著挺好脾氣的,怎么就那么愛懟你,定是你小時候太頑皮惹他嫌了?!闭f著說著又惆悵起來,“唉,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被他給吃得死死的,我們老莊家的未來……著實堪憂哦……” 一想到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女兒眼看著就要嫁人了,岑氏這一顆心就像在油鍋里煎熬一般揪得難受,只覺得平日里教導(dǎo)得東西太少,恨不得樁樁件件都能掰開了再細細講一回。 然而也知道這種事急不得,便揮了揮手叫莊采薇回去自己院子了,既然陛下說了要下聘那看來后頭要忙的事情就多了,岑氏可沒空老在這里干聊天。 莊采薇帶著青竹從岑氏的院子里出來,慢悠悠地往聽霜院走去,一路走,她一路在想一個人。 莊采嫻。 言成簡走前那樣明顯地提醒她,應(yīng)當(dāng)是想叫她多留意留意有沒有問題吧? 莊采嫻是隔壁西府她二叔莊修文的女兒,是莊修文的妾室桂姨娘生的,聽說桂姨娘原先是二嬸金氏身邊的陪嫁丫鬟,為人很是本分妥帖,金氏懷有身孕的時候便抬了她做姨娘,后來生下了莊采嫻,也依然時時在金氏身邊伺候。 莊修文身邊還有一個聶姨娘,從前是莊修文的通房丫鬟,莊修文成婚后抬的姨娘,一直也沒有過身孕,因而莊修文膝下就只有金氏所出的兩個兒子和莊采嫻這一個女兒。 莊采嫻自幼是長在金氏身邊的,那時候金氏的大兒子已經(jīng)四歲了,還沒有懷上小兒子,便把莊采嫻當(dāng)親生女兒一般疼愛,樣樣不落人后,后來莊采嫻及笄了還將她記在自己名下,只是不知為何一直沒有為她張羅婚事,按說年紀也不小了。 而金氏的那兩個兒子,聽說一直在外面書院讀書,這次回京后還沒有打過照面。 莊采薇忽然發(fā)現(xiàn),她對二叔家的事,竟然也沒比外人了解多少,甚至連自家兩位堂兄弟到底在哪個書院讀書,以及如今身上有沒有功名都不知道。 從前覺得都不是啥重要的大事,如今想想確實是不夠關(guān)心。 她一直就只和莊采嫻接觸的多些,也知道她和言成簡惺惺相惜的那些過往,既然如今她當(dāng)真是要嫁給言成簡了,要說全然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只是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如果言成簡真有那個意思,早就應(yīng)該透露出想把莊采嫻一并接進宮去的想法了,畢竟既然要娶莊家的女兒,那一個也是娶,兩個也是納,沒什么差別。 但是自從先帝賜婚之后,言成簡便鮮少往莊家跑了,也不見他對莊采嫻的事格外上心,倒好像從前都是莊采嫻在一頭熱似的。 這么一想怎么覺得言成簡像個渣男? 莊采薇走到聽霜院門口,這個念頭打腦海里一過,就叫她有些想笑。 君心難測,她反正是看不透言成簡的想法,也不想平白無故就臆測家里人,橫豎這幕后之人一計不成總還會再有動作,只要小心防范,必然能讓對方露出馬腳。 若當(dāng)真證明了莊采嫻有在其中摻和,她再傷心不遲。 …… 慈寧宮里,太后正喜氣洋洋地看著自家兒子,怎么看怎么順眼,越看越覺得自己怎么就生了個這么好的兒子呢? 剛想催婚,他就說他準(zhǔn)備成婚了。 貼心,太貼心了。 只是這轉(zhuǎn)變太快一時讓人不敢相信,于是太后小心謹慎地問道:“我聽說在淑安府里出了點岔子,你先前還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怎么這會子又這么爽快了?” 言成簡對著自家母后向來是恭敬的,他替太后整了整后頭的靠墊,道:“看母后這么喜歡她,不舍得叫母后傷心?!?/br> “你就誆我吧!”太后嗔怪地捶了言成簡一下,“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不是見了人家兩回覺得女大十八變了,這才動心思了?” 言成簡想到莊采薇那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動不動就氣鼓鼓的小臉蛋,真沒覺得哪里十八變了,便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她可是半點都沒變啊?!?/br> “那到底是為何?” 言成簡端起手邊的茶盞,細細品茗片刻,正色道:“我原先覺得她不情愿便罷了,只不過仔細想想,要找出個比她好玩的,有點難,我也不樂意,只好叫她將就些了。”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婚姻大事怎么跟兒戲似的……只是我覺得薇丫頭確實不錯,為人實誠,脾氣也好,人和人都是處出來的,你也別老是擠兌她,我可是聽見了好幾回?!?/br> 這些叮囑言成簡從小聽到大,答應(yīng)得乖巧又熟練,于是太后便又轉(zhuǎn)而說起婚事的安排,新帝登基后的頭一樁大事,自然要往隆重里辦,怎么盛大怎么來。 這一說,太后便想起一樁事來,道:“這么說來,也該把老二召回來才對,否則面上不像樣。老二從小我也沒帶過他,與我不親近,貴太妃倒是過來找我提過幾回,說老二年紀不小了,便是不急著成婚也當(dāng)有個屋里人才是……后頭還拿了不少閨秀的畫像來叫我?guī)椭鴧⒃攨⒃??!?/br> “嗯,已經(jīng)讓中書省下了旨意召二皇兄回京了,只不知道貴太妃是看中了哪家閨秀?”言成簡放下茶盞,若有所思地問道。 “大約是想立側(cè)妃,找來的不過都是些世家里的庶女和旁支罷了,我還見著莊二姑娘的像了,貴太妃挺中意的樣子?!碧笳f完,猛地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話頭有些不自在地去看言成簡。 言成簡卻沒留意,他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撫一撫衣袖道:“怎么?原來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 第二十二章 這個他們,指的就是貴太妃和她的親兒子言成簫。 貴太妃可能是見不得言成簡多了一個這么有力的妻族,越發(fā)地把言成簫比了下去,所以卯著勁地要給自家兒子也聘個莊家姑娘,正妃不合適,側(cè)妃也要上,橫豎不能輸太多。 這大概就是她的智慧極限了。 莊采薇自然不知道貴太妃的打算,這會兒她正被戚念雙纏著念叨昨日發(fā)生的事。 戚念雙先前在淑安長公主府約定了第二天要來找莊采薇,果然沒有食言,一過了晌午就登門拜訪了,先去給岑氏請安,別看戚念雙長著一張嬌滴滴的臉,性格又有些倨傲,在長輩面前倒是格外嘴甜,三言兩語就哄得岑氏眉開眼笑。 等兩個人回到聽霜院里坐下閑聊,戚念雙便口無遮攔道:“你娘人可真不錯,溫溫柔柔的,長得也好看,要不我嫁到你家來吧?我看你家人長得都不錯,你大哥二哥定親沒?” 莊采薇冷笑一聲,道:“那是你沒看到我娘抄起鐵鍋追著我二哥揍的時候,在崇天我娘可是先鋒娘子軍的領(lǐng)軍人物,最擅長的就是馬上殺敵,一捅一個準(zhǔn),你可以試試?!?/br> 戚念雙端茶喝水的手頓了頓,半晌沒把茶喝進嘴里,愣了半天道:“……沒事,你娘長得這么好看,看她做什么都值得,你大哥二哥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