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的視線唰唰唰地回視過去。

    數秒后，父子倆齊齊地轉過頭。

    林妄洲抬起胳膊削了林嘉衍的后腦勺，壓著聲音，咬牙切齒：“她不是挺好的嗎？”

    “……”林嘉衍無話可說。

    開學前五天。

    童瑤回了北京，帶上她爺爺奶奶早就準備好了的土特產以及倆老人自己做的一些咸鴨蛋臘rou之類的東西。

    大包小包的，重地要死。

    特意打扮過自己，結果一路周轉，等下了飛機，也是蓬頭垢面，形容枯槁，憔悴極了。

    連帶著看到林妄洲他們后，也是無精打采的。

    林倩像只小麻雀般迫不及待嘰嘰喳喳地圍上前。

    林妄洲跟在后面，冷冷地瞥她一眼，輕哼。

    許穗坐在駕駛座上等。

    她望著車窗外的碧藍的天空，幽幽地嘆氣。

    家里孩子多，頭發(fā)都白早了。

    林嘉衍充當免費勞動力，林倩非常不給面子地搶了童瑤的注意力，童瑤失笑，捏捏她的臉蛋。

    幾個人回到車上，林妄洲踢了林嘉衍一腳，趕他到副駕駛座上，林嘉衍輕哂，倒也沒拒絕。

    旅途奔波，和許阿姨禮貌地寒暄了幾句后，車穩(wěn)穩(wěn)地開動時，童瑤就東倒西歪昏昏欲睡了。

    偏偏，她還坐在中間。

    金色的余暉穿過前擋風玻璃，懶懶地灑落在車內。

    右道轉彎，等紅綠燈時，許穗集中精神注意著前方。

    林妄洲瞥她一眼，又側眸睨了下時不時點頭驚醒的童瑤，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在林倩從淡定自若到瞠目結舌的注視下，悄悄，悄悄地伸出手，把童瑤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摁。

    下一秒，他的頭也一歪，歪在車窗上，閉眼，裝睡。

    造成誰也不知道很可能就是睡著了自然而然形成此等姿勢的假象。

    林倩：“……”妙?。?/br>
    第97章

    少年心中藏有事，悄無聲息中偷偷揚了嘴角。

    他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實則不然, 許穗早就從車廂內的后視鏡里窺探到了所有, 她瞥了眼紅燈，抽空回了頭望了林倩一眼。

    林倩樂呵呵的表情將她的父母出賣了個徹底。

    許穗再次確定，未來兒媳就養(yǎng)在自己眼皮底下。

    待回了家，招呼幾個孩子趕緊去休息后，許穗側身溜進廚房, 故意鎖了門, 迫不及待地給林曄東打電話。

    把這板上釘釘的事兒再分享一遍。

    林曄東無奈：“所以你想表達什么呢？”

    他平鋪直敘問出來的話, 讓暗自竊喜的許穗怔了怔, 隨即反應過來，覺得她老公可真不愧是話題終結者，她不爽地哼了哼，“表達咱兒子像我?！?/br>
    “熱情奔放又主動。”她說。

    許穗特意燒了開水，電熱水壺內咕嚕嚕地翻滾著，不多時, “嘀”地一聲發(fā)出一陣長鳴。

    林曄東無言以對。

    他這會兒不忙, 難得有閑工夫剩出來和許穗嘮嗑，聽著她又停不下來地自吹自擂后, 他失笑。

    半晌, 打斷她：“你很久以前, 我記得應該是妄洲才上幼兒園的時候吧, 你不是說你兒子太優(yōu)秀太俊俏, 誰也配不上，你要當個惡婆婆的嗎？”

    “……”

    今時不同往日，怎可同日而語。

    許穗翻了白眼，泡了杯熱茶，“誰知道他越長大越不優(yōu)秀了呢，小時候還天天贏得老師們的小紅花呢?！?/br>
    抿了一小口，“嘶”地一聲，燙了一下，“再說了，我這不是盼著以后能早點抱上孫子孫女么?！?/br>
    “……”

    “現在都抱不動，沒樂趣?！?/br>
    “……”

    許穗早就看開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實在沒必要去cao這份閑心。

    再說了，童瑤那小姑娘多優(yōu)秀啊。

    自己優(yōu)秀還不夠，還帶動著她兒子一塊優(yōu)秀，上半學期她兒子進步多明顯啊。

    她感謝她還來不及，感謝之余，對童瑤也是越看越喜歡，怎么可能會被豬油蒙了心地當個惡人呢。

    日子一晃而過。

    像是被猛獸追趕了似的，眨眼間，就要開學了。

    蒼樺附近又漸漸變得熱鬧起來，商家們又守回了生意的高峰期，于是，一連數日，眉開眼笑。

    林妄洲借著童瑤出來交學費之由，光明正大地陪她逛街，帶她去看電影，約會。

    “還好我們出門的時候林倩他們還沒有起?！绷滞弈坎恍币?，偷偷地勾住童瑤的手指。

    幾秒后，再得寸進尺，直接牽起童瑤的手。

    童瑤掙了掙，沒掙脫。瞪他幾眼，他也就當沒看見，沒辦法，索性就任他這樣去了。

    馬上就要踏入元宵的北京到處都透著過節(jié)的氣息，臘梅吐“血”，紅日東升，染紅周遭的一切。

    童瑤抿抿嘴，故意反駁：“人多熱鬧?！?/br>
    街道上有幾個小孩子在吃冰糖葫蘆，甜甜的外糖滿足了他們肚子里的小饞蟲，他們追逐打鬧，笑得歡快。

    林妄洲“唔”了聲，伸出另一只手去捏童瑤的臉蛋。

    他瞇著眼，眼睫垂著，酸著牙，一開口，就是滿嘴的不贊同，“你想想，以后有的是機會闔家歡樂，現在，該談戀愛的大好年華，誰樂意身邊總多倆電燈泡的？”

    “我們這叫創(chuàng)造機會單獨相處，你啊，且行且珍惜?！?/br>
    童瑤：“……”

    童瑤順著他的話仔細想了想，倏地發(fā)現，自己居然有點找不到能直接懟回去的合理的邏輯來。

    她閉嘴，沉默。

    乖乖跟著林妄洲走。

    等到了指定銀行，童瑤翻了翻小挎包，倒吸了一口涼氣，每次單獨行動不帶林倩他們出來，鐵定會遭到報應。

    她手機沒帶！

    交錢時至關重要的手機居然沒帶。

    童瑤坐在等候區(qū)哀嚎，猛一抽氣，沒收住聲，引來周圍其他人的紛紛側目。

    目光唰唰唰地射過來。

    童瑤臉一紅，林妄洲氣定神閑地替她瞪回去。

    而后，揚起手，讓童瑤將臉埋進他的頸窩，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低聲輕哄：“好了，躲躲就好了。”

    兩個高中生，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穿。

    于是，旁人探究的視線越發(fā)熾熱了。

    童瑤稍一側眸，就對上了他們或揶揄或不贊同或痛心疾首的眼神，她哽了哽，又把臉埋了回去。

    童瑤讓林妄洲給林倩打個電話，她想讓林倩幫忙把手機拿過來。

    哈出的熱氣噴在耳尖，又酥又癢。

    林妄洲躲了躲，不聽。

    人都約出來了，再讓他去把林倩叫過來，這是不可能的，怎么樣都不可能的。

    取的號干脆作廢，林妄洲拉著童瑤離開銀行。

    “明天再來?！?/br>
    林倩這一覺睡得格外舒爽，自然醒時已經快十點了，她從床上爬起，套了件加厚的外套，洗漱完畢，下樓轉了一圈后順便吃了個保著溫的早飯，待她探頭探腦地透過窗戶瞥了眼院子，又上樓巡邏了一番后，踩著拖鞋懵懵然地回到房間，沉默數秒，幡然驚覺——

    她爸和她媽不在家。

    這要是在以前，她爸她媽不在家時，她能在家里的里里外外每個角落都蹦次迪。

    但現在，她滿腦子里，只有她爸她媽背著她去外面蹦迪的畫面。

    落差太大，這還真的是……笑不出來。

    林倩拉開椅子，唉聲嘆氣地坐下。

    好歹也還有林嘉衍風雨同舟地陪著她。她這般想著，心里就平衡多了。

    明媚的陽光提前拂來了淡淡的春意。

    她眼里虛著光，仰頭盯著窗外看了會兒，幾分鐘后，幽幽地收回視線。

    偏頭的剎那，余光瞄見了擱在書桌上應該是忘拿走的的她mama的手機。

    她盯著它。

    心底趨于熄滅的火種又咻咻咻地燃燒起來。

    就好像有一種聲音不斷地催促她去干“壞事”，那道聲音很會誘惑她，不停地哄她夸她聰明，并一個勁兒地告訴她不要慫，她想要的真相就在眼前。

    她爸偷偷摸摸地把聊天記錄給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