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如果連父親都沒能阻止萬一的發(fā)生,阿漁怕是也做不了什么。 但,若能讓溫宜公主提前一年出嫁,或許這對恩愛夫妻就不會淪為那種結(jié)局。 表妹只是個公主,對建元帝沒有任何威脅,謝家世代清流,建元帝也絕不會因為遷怒表妹便懲罰到謝家頭上??梢哉f,無論侯府與姑母倒不倒,謝家都是表妹溫宜公主的好歸宿。 狀元郎游街過后不久,宮里也傳出了建元帝要為溫宜公主選駙馬的消息。 阿漁特意進了一趟宮。 曹皇后幾乎獨寵后宮,沒有妃子敢來她面前放肆,所以曹皇后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一雙兒女身上。四皇子才八歲,只要不調(diào)皮搗蛋,也無需曹皇后太過cao心,眼下她只想替十五歲的女兒選一個好駙馬。 看到阿漁這個小侄女,曹皇后英氣逼人的眉眼立即帶上了慈母般的溫柔,打量阿漁片刻,曹皇后欣慰道:“看來五爺很疼我們阿漁呢?!?/br> 婚后的小媳婦過得好不好,其實是很容易看出來的,神態(tài)氣色以及眼中的光芒,全都是痕跡。 曹皇后還記得自己剛嫁給建元帝那幾年,俊美威嚴(yán)的帝王唯獨在她面前風(fēng)趣溫和,曹皇后做夢都是跟他在一起,直到建元帝在一次醉酒后喊了元后的閨名,曹皇后才隱隱明白,建元帝對她的寵愛,更多的是帝王之術(shù)罷了。 可是明白又如何?建元帝要與她演戲,曹皇后只能陪著他演。 而且,曹皇后只能委婉提醒兄長低調(diào)行事莫要因為皇寵張揚,卻不能說出建元帝對她的虛偽。因為曹皇后太了解兄長的暴脾氣了,如果兄長知道建元帝其實只是一個玩弄了她的感情的虛偽老男人,兄長肯定會沖動行事。 “您又笑話我?!卑O親昵地嗔道。 曹皇后笑,叫侄女坐到她身邊。 阿漁好奇問:“表妹呢?” 她是昨日遞的牌子,表妹肯定知道她要來的,居然沒露面。 曹皇后無奈道:“她臉皮薄,知道我會跟你提她的婚事,所以不肯過來,叫你等會兒去她那邊找她?!?/br> 阿漁明白了,表妹不在也好,免得她還得找借口支走表妹。 “姑母,我昨晚又做噩夢了,想請您替我解解?!卑O很是擔(dān)憂地看著姑母道。 曹皇后心中一動。 小侄女只對她說過一次噩夢,那噩夢足以攪亂整個京城。 “是嗎,走,咱們?nèi)ノ堇镎f。”叫心腹宮女守在外面,曹皇后攜著阿漁的手進了內(nèi)室。 坐到床上,阿漁便靠到曹皇后懷里,低聲道:“您還記得我之前跟您說的夢嗎,其實那都是真的?!?/br> 父兄已經(jīng)得到了預(yù)警,姑母這邊,因為她是女眷,所以父親叫她找機會也給姑母通通氣。 而曹皇后得知前世之事后的反應(yīng),比阿漁預(yù)料得要鎮(zhèn)定很多。 曹皇后從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小女人。 她曾跟著兄長一起習(xí)武,曾女扮男裝去戰(zhàn)場上領(lǐng)略過沙場血腥,若非建元帝要她入宮,曹皇后有時候都會想,她是否也可以變成第二個徐老太君。 從侄女手中聽說了前世,曹皇后想的不是為何建元帝會那般絕情,而是這輩子她該如何避免曹家重蹈覆轍。 “你爹爹怎么說?”冷靜下來后,曹皇后沉著地問。 長輩的勇敢給了阿漁力量,阿漁看眼門口,低聲道:“爹爹說,外面的大事交給他,姑母照顧好您與表弟表妹便好。爹爹還說,皇上信他,他心甘情愿替他戍衛(wèi)邊疆,皇上不信他,那他那些年的血也不能白流,除非是為了表弟流?!?/br> 曹皇后明白了。 她重重地捏了捏侄女的手,憐愛道:“辛苦阿漁了?!?/br> 前世聽起來再兇險,她與兄長都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只有重生歸來的侄女承載了那些痛苦。 阿漁搖搖頭,她頂多就是個傳話的,真正的擔(dān)子都落在了父親與姑母肩上。 姑侄倆相擁片刻,就在阿漁準(zhǔn)備提起謝淮揚時,頭頂忽然傳來姑母溫柔的聲音:“你表妹雖然長在宮里,但從小沒有吃過任何苦,你比還單純,等她嫁到謝家,阿漁要常與她走動,多多提點她?!?/br> 阿漁點頭道:“您放心,我會把表妹當(dāng)親meimei看的。” 曹皇后相信侄女。 過了兩晚,曹皇后向建元帝舉薦了她看中的駙馬人選。 就算沒有侄女的前世之述,曹皇后中意的也是謝淮揚。 建元帝在曹皇后說出口的瞬間,已經(jīng)將謝家的各種背景都過了一遍,然后笑道:“朕點他做探花,你點他做駙馬,這算不算英雄所見略同?” 曹皇后莞爾,目光如水地看著面前的帝王:“皇上是英雄,我不是,心有靈犀還差不多。” 心有靈犀嗎? 應(yīng)該算是吧,他欽點謝淮揚當(dāng)探花時,想到的便是自己的溫宜公主。 點點小皇后的鼻尖,建元帝眼底一片溫柔。 皇位是太子的,但他會如她所愿,給他們的女兒最好的駙馬。 第88章 建元帝剛給女兒選了一位好駙馬,宮里正喜氣洋洋的時候,遙遠(yuǎn)的西南屬國北越突然派使者來京城向建元帝求援,請求建元帝出兵幫北越擊退南越的大軍,作為酬謝,北越愿將毗鄰大周的五座城池送給大周。 對于此事,朝廷分成了兩派。 一派主張出兵,區(qū)區(qū)南越肯定一擊就敗,朝廷可輕而易舉拿到五座城池。 另一派則認(rèn)為北越窮鄉(xiāng)僻壤,五座邊疆城池取來沒有任何用途,且蠻人少教化,朝廷難以管控,勞民傷財調(diào)兵遣將千里迢迢只為了五個包袱,不如不取。 大臣們連日爭辯,各府內(nèi)宅都聽說了此事。 阿漁對此戰(zhàn)有些印象。 前世建元帝派兵了,但派的全是一些年輕將領(lǐng),目的是為了歷練下一代將帥。阿漁的娘家沒有人參與此戰(zhàn),國公府的三公子、四公子都去了。當(dāng)時徐恪還悶悶不樂了幾日,因為他也想上次戰(zhàn)場。 一年之后,大周的年輕小將們凱旋歸來,徐三、徐四出發(fā)時膚色白皙,歸來后差點曬成了黑炭,兄弟們喝酒時兩人不停地抱怨越地連月陰雨潮濕悶熱,蚊蟲比大周的馬鋒還大,一句話,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徐恪暗暗對阿漁慶幸,幸好這次沒點到他。 兩日后,在北越信使的催促下,建元帝終于做了決定,派徐潛率領(lǐng)六位年輕小將前往北越。 —— 春華堂。 天氣越來越熱了,阿漁準(zhǔn)備為徐潛縫制一件夏袍。 衣柜里徐潛的衣袍全都是老里老氣的深色,阿漁就想做件淺色的,將自己的夫君打扮得更俊美。 她在后宅,又不用管家,閑時間很多,晚上徐潛回來她早早藏起袍子,白日徐潛當(dāng)差去了她再拿出來,偷偷摸摸繡了半個多月,今日終于做好了。 阿漁自己先試了試。 天藍(lán)色的寬大長袍,阿漁披上后,衣擺拖地很多。 “夫人好像戲臺上唱戲的?!睂毾s笑嘻嘻地道。 阿漁嗔了她一眼。 將袍子放進衣柜,阿漁開始盼望徐潛歸來,到時候送他一個驚喜。 可是一直等到傍晚,沒等到徐潛,卻等來了陳武。 “夫人,皇上命五爺帶兵前往北越,明日一早動身,五爺現(xiàn)在禁軍大營,至少要忙到三更天才回府。五爺說,請夫人先用飯休息,不必等他。” 阿漁呆住了。 怎么會是徐潛?上輩子這場戰(zhàn)事明明沒有徐潛。 阿漁想不明白。 陳武見小夫人一副被打擊的模樣,怕小夫人因為不舍而落淚,陳武低頭提醒道:“夫人,聽說北越蚊蟲叮人十分厲害,還請夫人多替五爺備些驅(qū)蚊止癢的膏藥?!?/br> 阿漁一聽,頓時沒時間琢磨旁的了,短暫的慌亂后,她開始安排任務(wù),叫吳隨趕緊去藥鋪置辦徐潛此行可能用得上的各種膏藥,然后再親自監(jiān)督寶蟬、寶蝶收拾徐潛的行囊。越地炎熱,冬日也比京城的春日溫暖,太厚的衣裳都用不上。 一通忙亂下來,等阿漁無數(shù)次臨時想起什么趕緊給徐潛添上,等阿漁終于再也想不出要補充何物時,竟然已經(jīng)到了二更天。 “夫人快吃點粥吧,您忙了一日,不吃晚飯怎么行?” 阿漁哪有胃口? 心里全是徐潛,阿漁根本都沒覺得餓。 “你們都退下吧?!弊趶d堂正對門口的椅子上,阿漁心緒煩躁地道。此時此刻,她只想見徐潛,只想與徐潛說話,旁人,她光是聽聲音都覺得煩。 寶蟬、寶蝶互相看看,無奈地退了出去。 阿漁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她覺得時間過了很久很久,然而當(dāng)她看向沙漏,才發(fā)現(xiàn)連一刻鐘都沒有。 阿漁站了起來。 徐恪當(dāng)時都對她說過徐三、徐四的什么事? 阿漁絞盡腦汁地回想。 驅(qū)蟲粉、解毒丸、藿香水等等她都買回來了,每樣都準(zhǔn)備了一箱…… 忽的,阿漁想起了一事! 徐三曾調(diào)侃,說越地陰雨連綿,衣裳洗了都不容易干,行軍時經(jīng)常要穿潮濕的褻褲。 阿漁親自去了前院,將能找到的徐潛的所有褻褲都給他塞進了箱子。 徐潛快馬加鞭趕回來,就看到他的小妻子站在廳堂,面前擺著好幾只大箱子。 “五爺回來了!” 吳隨大聲喊道。 阿漁抬頭,看見徐潛身穿鎧甲,大步朝她走來。 阿漁眼睛一下子就濕了。 她知道徐潛此行應(yīng)該沒有什么危險,北越彈丸之地,前世徐三徐四等小將都能打勝仗,徐潛雖然才二十四歲,卻與大哥一樣身經(jīng)百戰(zhàn),擊退南越易如反掌。 可徐潛這一走,就要一年后再回來了。 阿漁待嫁時也曾有一整年都見不到徐潛的時候,但那時不一樣,她知道徐潛就在京城,兩人離得并不遠(yuǎn),不像現(xiàn)在,她在京城衣食無憂奴仆環(huán)繞,徐潛卻要在北越那濕熱之地受蚊蟲之?dāng)_、忍悶熱之苦。 喜歡一個人,就不想他吃任何苦頭。 “五爺?!碑?dāng)徐潛走到她面前,阿漁淚眼模糊地靠到了他懷里。 徐潛就猜到她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