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元閬滿腦門子官司,哪得空去理會這等小事。再說從始至終,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把紅香納進府里,上一輩子算計了他,沒道理這輩子還要把她放在身邊,忠jian不論,禁騎司里出來的人誰知道懷著什么鬼胎,防不勝防。 “我如今不好插手禁騎司之事,跟唐掌事也不熟,她未必肯放你走,總要慢慢想個法子不是?” 元閬安慰的很不走心,幾句話說完便要走:“這事兒不能再拖下去了,虧得你替本王報訊?!泵砩希鞠码S身的玉佩塞到她手上,這才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 第一百二十章 元閬派人去查送禮之人, 無奈四皇子元鑒與他向不親睦, 禁騎司行事又向來隱秘, 他毫無防備之下,不但未曾親見過送禮之人, 更不知所送何等貴重之物, 連禮單也沒見過, 手底下人查了六七日,愣是沒找到一條有用的消息。 在此期間,南齊帝瞧他的眼神反而越來越不善。 元閬從小到大得南齊帝寵愛, 這還是頭一次在南齊帝面前得到明顯的冷遇, 再加元奕每日立于朝堂之上,與南齊帝祖孫情切, 兩廂對照之下,心中難受不已。 他去求助大長公主:“姑母可知誰人冒充侄兒去賄賂傅唐二人, 還有四皇弟?” 大長公主病歪歪倚在枕上, 鬢邊白發(fā)星星點點,似乎隨著桓延波下葬,她的生命力也在逐漸消失。 她輕撫元閬的手背,柔聲道:“姑母不是把人手都給你了么?你都撒出去查查。咳咳——”她用帕子掩口咳嗽幾聲, 似乎是在強打精神, 但上下眼皮子打架,語聲輕微:“你自己想想,近來都與誰人結(jié)了仇,對方非要置你于死地。” 結(jié)了仇? 二皇子腦子里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唐瑛, 可她瞧著倒像不知情的樣子。第二個便是如今的皇太孫元奕,兩人天然處于敵對立場,哪怕骨rou血親也是你死我活的殘酷爭斗。 “難道是……元奕這小子?”他心里很難將小侄子視為對手,這小子除了有南齊帝的寵愛,還有名正言順的繼承權(quán),本人不過是趙括談兵,空有紙上高論,未必有帝王之材,更何況上輩子是他手下敗將,被他逼宮之后**于宮中,有何可懼? 不過大長公主倒是給了他一條新的思路,他霍然起身:“看來真是元奕這小子,倒是侄兒小瞧了他。姑母您好生歇著,侄兒這就去查?!?/br> 元閬匆匆離開之后,大長公主蒼老的眼神里怨毒之色一閃而過,她好像身上忽然有了力氣:“蕓娘,扶我起來,端藥過來?!?/br> 蕓娘端了藥過來,她一飲而盡,自言自語:“阿弟,都是你逼我的,可別怨我心狠。” ******* 禁騎司里,傅琛與唐瑛隔著一張桌子坐著,他心有疑慮:“你說,當(dāng)真是二皇子暗中賄賂想要留他岳父一命?” 唐瑛隨意靠在椅背上,嗤笑一聲:“管他是不是做過了,對方打著二皇子府的旗號,這位不是向來喜歡替自己張揚賢名嗎?好人做到底,我也替他揚一揚名?!?/br> 傅?。骸霸趺磽P?” 唐瑛:“你等著瞧好了。” 傅琛總覺得這句話透著兇險,他心里不放心,次日二人進宮輪值,便一直緊跟著唐瑛,生怕一不留神小丫頭闖禍。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掐著時辰進宮,在宮道上遇見下朝的二皇子連同幾位朝臣,唐瑛率先迎了上去,壓低聲音道:“二殿下,微臣有幾句話想要與殿下講?!?/br> 跟在元閬身后的幾位大人同時豎起了耳朵。 傅?。骸啊边@是要找事兒? 元閬:“唐掌事有何事請說?” 唐瑛一臉為難的神色:“這個……要不殿下移駕,咱們換個地方說?” 元閬實在想不明白唐瑛何時與他親近到還有機密之事,他心生警覺,生怕這丫頭準(zhǔn)備了套子給他,便不肯單獨赴約:“事無不可對人言,唐掌事但說無妨?!?/br> 唐瑛心道:這可是你說的! 她關(guān)切道:“外面都傳殿下重情重義,我先時還不當(dāng)一回事,此次殿下岳丈秦大人入獄,我才看出來了。殿下數(shù)次派人往我府里跟傅大人府里送重禮,就想留得秦大人的性命,如此寬厚仁慈,想來王妃心中定然感念殿下。殿下夫妻情深,唐某感佩至深,但國有國法,秦大人犯的是貪瀆之罪,禁騎司沒有權(quán)利網(wǎng)開一面,不然便是對陛下的不忠。” 二皇子:“你你……” 唐瑛見他面色漲紅,便知這是被她在宮道上攔截設(shè)計而惱羞成怒了,但她可不準(zhǔn)備放過這位“賢名在外”的二皇子,惶恐道:“殿下息怒!微臣不是不想幫殿下,但這事兒是陛下的旨意。微臣給殿下出個主意,您若是當(dāng)真想要為秦大人留一條性命,不如直接去求陛下,比暗中給我等送禮的強?!?/br> 傅琛眉中笑意漸起,面上卻一派大公無私的模樣,幫腔道:“唐掌事說的是,微臣也很為難,還望二殿下別再給微臣府上送重禮了,京中同僚都知微臣從不收受賄賂?!?/br> 他說完這句話,便率先往前走了,唐瑛也不等二皇子分辯,連忙緊跟了上去:“傅大人等等我?!迸軄砜磻虻娜撕鋈簧吓_子搭戲,唐瑛也不能對他的好意視而不見。 二皇子面白如紙,生硬的說:“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 可惜傅唐二人已經(jīng)走遠了。 元閬恨不得把唐瑛揪回來暴揍一頓,好讓她澄清。 他知道,值此敏感時機,流言只要起來,便會像張了翅膀一樣飛滿皇城內(nèi)外,無法遏制。就算是他想消除流言,恐怕也會有人樂于暗中替他傳播。 落后幾步的眾官心有疑慮,面面相覷。 ——二皇子為了討王妃歡喜,竟然罔顧律法悄悄給禁騎司兩位大人送重禮? ——傅唐二人這是當(dāng)面來拒絕二皇子? 他們回想二皇子以往行事,卻又覺得合情合理。 二皇子向來名聲極佳,他若是對岳父一家避之不及,那就不是二殿下了。 沒見秦大人下獄卻不耽誤他娶秦小姐做王妃么? 有上年紀(jì)的老臣聽到這消息,暗中與好友議論:“二皇子雖然以往禮賢下士,可這次的事情卻做錯了,大錯特錯。陛下想要整治軍中貪污之風(fēng),留一個清明的朝廷給皇太孫,必要狠殺一批人才能止住此風(fēng),秦尚書一家是保不住了,他還要跟陛下對著干,能落得好嗎?” “二皇子瞧不透這一點嗎?他以往可沒犯過這種蠢事。會不會是別人栽贓陷害?” “以往二皇子不是沒成親嘛,也許是王妃吹了枕邊風(fēng),新娶的嬌妻哭哭啼啼的央求,就算二皇子是鐵打的心腸,恐怕也架不住嬌妻哭求?!?/br> “說的好像你在二皇子府里住著,親眼見到了王妃哭求一般?” “無他,人之常情耳。想都能想到的事情,不然何至于二皇子昏了頭,非要跟陛下作對?” “……” 種種議論在朝臣之間流傳。 二皇子聽到謠言滿天飛,氣的幾乎要吐血,他進宮跪在南齊帝面前哭:“……兒臣聽到這些話,都懵了,也不知道是誰人在陷害兒臣,竟然打著兒臣的名義給別人行賄,此事真不是兒臣所為,父皇您要相信兒臣啊!” 南齊帝還從來沒見過這個兒子如此狼狽,心里也在考慮他被人陷害的可能性。 但壞就壞在,以往二皇子禮賢下士的名聲在外,交口稱贊的人多,真要找一位與他有生死大仇的,還真找不出來一位。 “你說自己是被人陷害,可有證據(jù)?” 二皇子意有所指:“恐怕是兒臣擋了別人的道兒,這才遭人陷害。” 南齊帝一下子便領(lǐng)會到了二皇子話中之意,堂堂皇子難道能擋了朝臣的道兒不成? 他這是影射皇太孫,卻又不曾點明,只讓親爹自行領(lǐng)會? 南齊帝本來便憐惜元奕少年喪父,轉(zhuǎn)而把一腔父愛之情轉(zhuǎn)嫁到了元奕身上,聞聽二皇子暗指元奕陷害他,竟然敢污蔑喪父的孫兒。他目光之中冷意頓起:“皇兒還是有證據(jù)的好,無憑無據(jù)不可妄加揣測?!毙闹袑@個兒子更為失望了。 平日在他面前裝裝也就罷了,到了緊要關(guān)頭居然還敢把主意打到皇太孫身上,還想陷害皇太孫不成? 他活著都欺負皇太孫年紀(jì)小,若是他百年之后呢? 南齊帝想的比較長遠,卻也不想讓二皇子與皇太孫此時撕破臉皮:“朕且問你,就算送禮的人不是你府上之人,向禁騎司行賄想要暗中留你岳父一條性命也不是你授意。你現(xiàn)在老實告訴朕一句話,你是想要讓朕依法治你岳父的罪呢還是想要求朕留他一命?” 元閬:“……”這是什么鬼問題? 他雖然娶了秦家幼女,可是在貪污一案之中原本是抱著袖手旁觀的態(tài)度站干岸的,哪怕新婚的秦新眉當(dāng)真哭著來求過他好幾次,讓他想想辦法救救秦?zé)ㄒ幻?,也被他好言好語勸了回去,打定了主意不會出手。 可是當(dāng)著南齊帝的面,若答不救便是冷血無情,若答救便是無視律法,情義與法理不能共存,他又該選哪個? “說吧,你選救還是不救?” 元閬跪在宮里冰涼的金磚地上,明明是夏日,額頭冷汗都要下來了。 “兒臣……兒臣……”他知如今南齊帝偏心,終于咬牙答:“兒臣身為皇子,熟知律法,更不能知法犯法了。” 忽聽得他身后有人幽幽插言:“對啊,二殿下明著做出大義凜然之態(tài),暗中卻要知法犯法,向微臣等人行賄,這不是陷微臣等人于不義之境嗎?禁騎司忠于陛下,也不能知法犯法,更不能收受賄賂替二殿下跑腿,還望二殿下見諒!” 他不可置信的回頭,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身后站著的正是傅琛與唐瑛,還有四皇子元鑒。 三人手里都抱著厚厚的卷宗,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來面圣,正好撞上這一幕。 元閬怔怔扭頭直視唐瑛,他跪在地上,而唐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唇邊噙了一抹笑意,陌生已極。 “本王沒有行賄!” “是啊,殿下沒有明著行賄,卻暗中派人行賄,自然可以矢口否認?!?/br> “……” 元閬跟瘋了一樣撲上來,用力握著唐瑛雙肩,狀若瘋狂:“唐氏,你為何要陷害本王?”他近來處處受挫,明明是前世順風(fēng)順?biāo)囊徊讲降巧现磷鹬唬@一世卻全部出現(xiàn)了偏差,居然還被人往身上潑臟水,當(dāng)著南齊帝的面連自證清白都做不到,簡直氣怒攻心,偏偏從中出了大力的還是前一世的妻子。 他再也忍不住了,暴起質(zhì)問。 唐瑛大喊冤枉:“微臣窮的叮當(dāng)響,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是陛下所賜,哪有余錢去陷害殿下?您怎么可以污蔑微臣?陛下您可要為微臣作主啊……”她清亮委屈的聲音響徹殿內(nèi)。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湘王殿下, 得罪了?!备佃∵B忙將元閬從唐瑛身邊撕開, 他自己站在中間,隔開了發(fā)瘋的元閬, 對上他那雙狀若癲狂的雙眸,反問道:“據(jù)微臣所知,唐掌事與湘王殿下并無深交, 也無深仇大恨, 她為何要蓄意陷害殿下?” 一句話將發(fā)瘋的元閬定在了原地。 他總算清醒了過來——唐瑛不過是誤打誤撞入京, 至少不知唐家父子戰(zhàn)亡是他在背后籌謀的結(jié)果,她又有何理由陷害于他呢? “我我……” 元閬余光瞥見南齊帝晦暗的神色,心頭巨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道:“父皇, 兒臣自從聽到此事, 便夙夜難眠,派人四下打聽, 想要揪出背后栽贓之人,所以聽到唐掌事說兒臣行賄腦子便糊涂了, 這才……都是兒臣的不是, 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兒臣啊……” 他跪在御前, 哭的情真意切,好似個在外被人冤枉的孩子,跑回家求父親給自己作主,若南齊帝單純只是元閬父親的身份, 大約也會相信他此舉。 可惜,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信任在天家父子之間反而是最不該存在的東西。 隨著元啟太子薨逝之后,南齊帝擔(dān)心皇太孫壓制不住一幫老臣,疑心病越發(fā)嚴(yán)重,看誰都透著懷疑,生怕有人輕視皇太孫,連親兒子也防備著。 元閬的哭泣并沒有消除他的疑心,不過他為帝多年,喜怒不形于色不過是基本技能,必要的時候還可以裝的十分慈祥,此刻便是如此。 他起身親自過去扶起了元閬:“皇兒快快起來,你平日便懂事孝順,父皇豈會不知?不管是誰想要栽贓于你,離間我們父子感情都是妄想,父皇信你便是了。” 元閬順勢起身,感激涕零:“兒臣多謝父皇!”實則內(nèi)心并不相信南齊帝所說。 他自己曾經(jīng)坐在那高高的龍椅之下,俯瞰滿朝文武,深知信任對于皇帝來說有多難得,特別是已經(jīng)年老卻要憂心儲君之位不穩(wěn)的南齊帝來說,隨便信任一個成年的皇子是多么危險的一件事情。 “這件事情,朕一定會讓禁騎司查個清楚,還皇兒一個清白,你且放寬心?!?/br> 南齊帝打發(fā)走了元閬,眉目倏忽冷厲:“……看來秦?zé)ㄊ遣荒芰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