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那幫人追了半天,竟然追丟了,也只能先回府再做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慶祝祖國母親的生日,本章掉落紅包七十個。 前面一章欠的紅包等我睡起來發(fā),晚安。 第三十九章 小會客廳里亮著四根蠟燭, 費文海按照唐瑛教的法子用砂鍋熬的軟爛的羊rou湯,連著紅泥小火爐一起端了進來, 加了香菜跟蔥花, 聞到香味就讓人食欲大開,更何況旁邊還放著剛出爐的芝麻燒餅。 唐瑛伸長脖子, 眼珠子都快扎進砂鍋里了,對著費文海大唱贊歌:“文叔,您這廚藝可比晏月樓的大廚強多了!” 費文海雖然不知道唐瑛最近在鼓搗什么, 可是她每晚著乞丐裝跟傅琛回府已成慣例,此刻她的破氈帽跟破碗就放在一旁, 相處的久了就拿她當自家的子侄輩待, 不由數(shù)落她:“你說你好生生一個漂亮閨女, 弄成這幅模樣,你哥哥也不管管你?” 如果不是大人帶回來,她掀起頭發(fā)露出一雙晶亮的眸子,就她這副叫花子形象,真是走大街上他都認不出來。 “我大哥哪管得了我啊。”唐瑛訕訕笑著靠在椅子上, 感覺腳踝疼的厲害, 大約已經(jīng)腫成了豬蹄膀,剛剛被傅大人拎過來,對著他那張大夏天可以消暑降溫的冰塊臉, 在秋末初冬時節(jié),手腳都要僵的沒地兒放了。 費文海叨叨兩句,發(fā)現(xiàn)傅琛冷著一張臉, 退下之時還朝唐瑛使眼色:小丫頭老實點,別惹大人生氣! 唐瑛很冤:我是可能闖禍了,可……也沒要求傅大人收拾爛攤子啊。 她還頗有擔當,就從來沒想過讓傅大人兜底——無親無故收留他們兄妹倆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就更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小廝送了熱水進來,傅指揮使嫌棄的催促:“還不去洗?” 唐瑛中午在外面墊了半塊餅子,此刻餓的前胸貼著后背,很想趕緊回廚房掄開膀子猛吃一頓:“不用了吧,我回去再洗。” 傅?。骸叭ハ础!?/br> 唐瑛一瘸一拐走過去,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往面盆里滴了幾滴,解開手上綁著的抹布似的細布,避開傷口把皮膚上的黑色都擦洗了一遍,露出本來的白色。 她洗的潦草,隨便呼嚕兩下就完了,手背傷口未愈,這幾日胡作非為又裂開了,萬幸天氣寒冷,未有化膿潰爛的跡象,但擰個面巾子還是有困難的,提著濕噠噠的面巾子正在猶豫,傅琛大踏步過去,奪過了面巾子擰干。 “多謝大人。”唐瑛有種詭異的感覺。 傅大人再走親民路線,也沒必要幫她做這種小事,本地風(fēng)俗如此,極重尊卑,侍候別人都是奴仆之流的活計,顯然傅大人并非例外。 傅琛要遞給她時,見她鬢角耳朵邊都還有黑色的印子,也不知道當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沒想,竟然鬼使神差按著她的腦袋上手擦了,直到面巾下面露出一張錯愕的小臉蛋,他才意識到自己逾矩了。 “你……”傅大人應(yīng)變能力不錯,面上冷凝未變,竟然指責她:“連個臉都洗不干凈,你還是女人嗎?”順手把面巾子塞給她,轉(zhuǎn)身大步去找藥,借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唐瑛:“……” 唐瑛今晚接連兩次被人質(zhì)疑性別,本來還震驚于傅大人的舉動,被指責之后反而忽略了傅大人的反常,摸摸自己的臉頰,也開始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 “咳咳,讓大人見笑了。”唐瑛很有自省意識。 試想傅大人連嬌俏漂亮的九公主都不帶正眼瞧的,更何況還有姚娘那幫各有千秋的手下從他面前走過,都跟紅顏枯骨一般無動于衷,以她這副模樣,就更難入傅大人的眼了。 說不得傅大人把她當不省心的手下而已,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唐瑛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想明白之后,她方才那點尷尬很快煙消云散,還為傅大人找到了適當?shù)睦碛桑骸按笕舜龑傧掠H如手足……”話音未落,傅琛手里提著藥箱已經(jīng)回轉(zhuǎn)。 他冷著一張臉,好像討債的上門,眼前這人便是積欠了巨款的老賴,頗有幾分氣急敗壞的意味喝道:“坐下!”她若是再說下去,他可保不齊自己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兒。 傅琛心里有一瞬間的煩躁,又強行壓制了下去,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這煩躁從何而來。 唐瑛察顏觀色,不敢再胡說八道,老實坐了下來,內(nèi)心想哭。 “……”親和的傅大人哪里去了? 她連自己說錯了哪句話,惹到這個人都不明白。 傅琛拖過她的腕子,清洗她手背上的傷口,只覺得傷口比之前還要嚴重,眉頭都擰了起來,不知不覺間便露出了訓(xùn)斥手下人的嚴厲口吻:“手都爛成這樣,就不能安生幾日?” 所幸唐幸自小領(lǐng)受的關(guān)切有不少都包含在這種責問的口氣里,軍營里的糙漢子她見過太多,罵的最厲害的那個人說不準就是在心疼你。 她不由露出幾分懷念的神情:“以前營里有位姓謝的軍醫(yī),每次我受傷都能被他罵的狗血淋頭,剛進軍營的時候我覺得他不近人情,跟茅坑里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極難相處。后來有一次馴馬骨折,他幫我接完骨之后,我聽到他跟別人說話的口氣……” 她當時喝了藥,又疼了一日,看起來睡的昏昏沉沉,可其實意識尚存一絲清醒,聽到謝文忠責備唐堯:“你是怎么帶孩子的?再寸一點這條腿都要保不住了。她一個女娃娃,若是瘸了腿,以后還怎么嫁出去?你若是不心疼她,就把閨女給我來照顧,讓她在傷兵營里打打下手,都強如跟著你整日磕磕碰碰,到處都是傷?!笨跉馐乔八从械膽嵟珔s是從來不曾展示人前的慈愛與心疼。 從那以后,唐瑛就明白了,有些關(guān)懷,都是掩蓋在責罵與數(shù)落之下,非得當事之人用心去感受,才能領(lǐng)會。 “大人今天跟謝叔叔說話的口吻一模一樣?!彼龔娙滔滦念^的淚意,笑著如是說。 她雖然未曾明說那個“別人”是誰,從她的神情也能猜得出來,他心頭一軟,輕手輕腳幫她包扎好了手上的傷口,暗暗覺得好笑——真是白擺了一張冷臉。 他往常用冷臉嚇走了不少人,手底下的人見到他面色不豫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當然更多的人可能還是懼于他的威勢,但唐瑛居然無懼他的冷臉,連他冷著臉的原因都能自圓其說。 傅琛內(nèi)心不免有一點說不出的竊喜。 他蹲下去,順手脫了唐瑛的鞋子,在她的驚呼聲中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你那位謝叔叔難道沒替你正過骨?” 唐瑛:“……” 她實實在在被這句話給噎住了,竟然覺得傅大人……說的甚有道理,是她自己扭捏矯情了。 人家傅大人好心好意幫她,試問謝叔替她正骨的時候,她可曾躲躲閃閃過? 唐瑛的一身硬功夫連同馴馬術(shù)都是苦練出來的,可討不得半點巧,受傷都是家常便飯,跟謝文忠三不五時就要來一場會晤,被握著腳正骨少說也有三五回,不過就是換個年輕俊美的男子,前世連婦產(chǎn)科都有男大夫接生,捏個腳怎么了?! 她在深刻的檢討了自己思想保守陳腐,唾棄自己對傅大人的美貌居然不能保持平常心之后,總算能夠勉強以平常心看待此事。 可與此同時,她心里卻冒出一個念頭:我的腳……不會熏著傅大人罷? 這念頭實在煞風(fēng)景。 此情此景,年輕俊美的男人矮身蹲在她面前,抱著她腫了的那只腳慢慢摸著骨頭,換個場景,都要讓唐瑛生出被愛與被求婚的錯覺,不過鑒于傅大人柳下惠名聲在外,她權(quán)當自己信馬由韁胡思亂想。 “沒什么大事,骨頭無礙?!备荡笕嗽捯魟偮洌值紫掠昧?,只聽得“卡巴”一聲,唐瑛慘叫著去搶自己的腳丫子:“疼疼疼!”就知道男人嘴里沒實話。 傅琛卻未能如她所愿,抱著她的腳丫子不松手,眉眼冷厲:“別動!” 唐瑛驚魂未定:“你你……還想干嘛?” “敷藥?!备佃拇善坷锏钩鏊幱?,在腫起來的地方揉搓發(fā)熱,心里暗暗詫異:原來女人的腳骨都是這般纖細嗎?哪怕手底下這只腳腫胖如饅頭,卻也是只白白胖胖可愛的饅頭。 唐瑛被他揉的慘叫連連,幾乎要討?zhàn)垼骸按笕?,輕點!能輕點嗎?疼疼!” “不疼你能長記性?”傅琛強抑著心里的異樣面無表情去洗手吃飯,獨留唐瑛抱著自己的腳顧影自憐。 等到兩人對桌吃飯,傅琛才想起來問:“你到底闖了什么禍?” 唐瑛自忖看透了傅大人,這位大概覺得她身上沒什么女人味,故而拿她當手底下兒郎對待,便也用軍營里對待唐堯手底下親衛(wèi)的態(tài)度來對他,一頓飯吃的風(fēng)卷殘云,全然不顧形象,正吃的高興,聽到他這話差點被羊rou湯給嗆到。 “咳咳——” 傅?。骸翱磥磉@禍闖的不小,你倒是說說看啊。” 唐瑛咽下嘴里的羊rou,小心翼翼的說:“……其實大人如果能借我點銀子,我可以帶著騰云搬出去住?!笔〉眠B累他。 傅琛長眉一抬:“這么嚴重?” 唐瑛:“真的要說?” 傅琛:“說吧?!?/br> 唐瑛艱難的說:“我今天……好像不小心……打了長公主的兒子。”見傅琛變了臉色,她連忙舉手發(fā)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他欺負別人一時氣不過才出手的,誰知道打完了才知道他是長公主的兒子!”又嘟囔:“誰讓他縱奴行兇,欺負個瘦弱的少年,一副目無法紀的樣子,太欠揍了!” 長公主元衡十七歲成婚,二十七歲才生下兒子桓延波,次年駙馬病逝,自此守寡。京中誰人不知她溺愛獨子? 傅琛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只能指著眼前惹禍的胚子,恨鐵不成鋼:“你打誰不好,非要打他?” 也不知道這下子長公主還會不會臥床不起? 他心里不由好奇。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第四十章 京城北面的一座破廟里, 乞丐們東倒西歪,橫臥了一地,還有人打著呼嚕, 夢里也在吧唧嘴, 也不知道是夢到了肥雞還是胖肘子。 此處小廟也不知道建于何時, 香火不足以供養(yǎng)菩薩, 僧人絕跡,漸漸便淪為了乞丐們的棲身之地。 泥塑木胎的菩薩金漆早就脫落, 左側(cè)地上鋪著厚厚的稻草,盤膝坐著一位瘦弱的少年,廟內(nèi)微微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 才能看到他鼻青臉腫,好像被人給按著不顧頭臉, 狠揍了一頓。 包子睡的迷迷瞪瞪,感覺到身邊的人居然沒睡, 揉揉眼睛又爬了起來, 安慰他:“兄弟,你別太擔心了,二哥很有辦法的, 肯定能護著你。” 少年衣著簡素, 看起來倒像寒門子弟,但坐姿良好,卻又稍稍顯出那么點不同。 他自嘲一笑,慨嘆人世無常, 居然要靠一幫乞丐保護的地步。 “只怕你二哥也自顧不暇?!钡米锪嘶秆硬ǖ娜诉€能有好果子吃? 往常大長公主掌著凰字部,赫赫權(quán)勢令人側(cè)目,宮里不得寵的妃嬪都要巴結(jié),皇帝陛下也甚是寵愛這位外甥,桓延波在宮里都可以橫著走了,除了太子跟二皇子,其余的皇子都不及他在皇帝面前有體面。 皇帝的寵愛,就是宮里人活著的唯一指靠。 包子卻聽不得旁人質(zhì)疑他二哥的能力,雖然跟著張二哥才幾日,他的生活質(zhì)量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前在常三的手底下非打即罵,討到好吃的或者銅錢還得上交,張二哥不但自己掏錢給他們買包子吃,還護著他們不教旁人欺負。 這少年就是今日今晚在書鋪子后面遇上,當時他正跟一個肥頭大耳的大胖男子爭執(zhí),那胖男子兇神惡煞,一言不合就上前動手,不但自己騎在少年身上打,還招呼幾名家丁一起動手。 那幾名家丁瞧著束手束腳,意思意思踢兩腳,但胖男人可是實打?qū)嵉淖?,邊揍還邊囂張的說:“老子就是揍你了,有本事你找去告狀?。】词秦熈P你還是責罰我?” 少年身體瘦弱,被他這么一座rou山壓著,掙扎也是徒勞,瞧著無辜又可憐。 包子他們幾個平常見到這種事情都是遠遠繞路躲開,可是張二哥顯然看不下去了,上去一腳就將胖男人從瘦弱的少年身上給踹了下來。 胖男人被踹懵了,坐在地上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你敢踹老子?” 唐瑛此刻懊悔的扶著腦袋:“我當時看那少年可憐,一時心軟就伸了手,還真不知道他是大長公主的兒子,還說——” 傅琛好像猜到了她要說的話:“老子踹的就是你!你是這么說的吧?” 唐瑛猛拍馬屁:“大人真是神了!我當時還真就是這么說的!” 桓延波當時氣的坐在地上直喘氣,他長這么大,跟別人自稱老子的時候多,別人給他當?shù)袑偈状?,當時臉色就氣成了豬肝色,指著唐瑛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敢跟老子面前說這話,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竟是連家丁都忘了叫,爬起來就沖著唐瑛砸了過來。 “那么重一座rou山,骨頭脆一點的非得被他壓成粉碎性骨折不可!”唐瑛到了這時候還不忘嘲笑大長公主:“聽說大長公子也是有勇有謀的,怎么兒子照豬養(yǎng)?挺像哪家圈起來囤膘的豬,沖過來的時候身上的肥rou都在顫,嘖嘖,真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