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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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疼了…… 我躺在初夏的晴天里,暖風(fēng)拂過面頰,冰涼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包裹著。 我問他:“景旭師兄,喚他回來的信寄出去了嗎?” 溫?zé)岬谋窍⒋颠^耳畔,我卻聽不到他的回答了。 不知他寫的是什么…… 不知他幾時回…… 第96章 身后事 我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不知身在何方,亦不知是生是死。 死后難道就是永遠(yuǎn)躺在黑暗里嗎? 可死生泉說過,似我這種油盡燈枯的死法,到最后三魂七魄也會燒成一把灰,剩不下什么的。 我靜靜躺著,心中涌上許多猜測,忽聽一個聲音幽幽響起,“你的上一世已經(jīng)走完,可以出幻境了,有個人正在外面茶飯不思的等著你?!?/br> 我被嚇得不輕,駭然問道:“你……你是誰?” 那聲音幽幽說道:“我是鬢如霜,你初入幻境時我便與你說過幾句話。” 我閉了閉眼睛,心道這是什么奇怪的夢,我怎么會在阿負(fù)的鬢如霜里,外面又是哪里。 我喃喃問道:“我記得自己在晨鐘峰的小院里,如何會在鬢如霜里,外面又是什么地方,有何人在等我?” 那聲音說到:“你初來時我提醒過的,入此門會忘記一切前塵往事。” 我努力回憶,卻什么也想不起來,我遲疑著說:“前塵往事我未曾忘記。” 從初相見的那日起到現(xiàn)在,一點一滴都未曾忘記。 那聲音卻笑道:“你只是記得幻境中所歷之事,找回了上輩子的記憶而已,這輩子的事卻在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忘干凈了?!?/br> 我喃喃道:“上輩子……這輩子……都兩輩子了嗎……” 那聲音邊笑邊嘆,“你出了這扇門,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br> 我轉(zhuǎn)頭看向一側(cè),果然是一扇精巧的小門,恍然間才察覺到自己可以動了。 我遲疑著站起來,向那小門走了兩步,忽而又停下了腳步。 那聲音問我:“怎么不走了?” 我說:“萬一出去之后不是什么都明白,而是什么都不明白了該怎么辦?” 萬一出去之后,連他是誰都不記得了該怎么辦…… 那聲音笑道:“你待要怎樣?” 我說:“我還想看看他……” 那聲音輕嘆一聲,“也罷,外面那人既等了你這么久,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了,再說有些過去的事,他不一定愿意向你提及,還是我?guī)闱魄瓢?。?/br> 前面那扇門忽而隱去,四周的黑暗迅速退去,頭頂忽又現(xiàn)出漫天星光,我懵懵懂懂向前走了兩步,一條清淺的小溪漸漸浮現(xiàn)在眼前。 溪邊有一個熟悉的背影,一襲白衫,臨水而立。 我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師兄……” 我一邊叫他,一邊向他跑過去。 他卻什么都聽不到,我這才想起眼前只是幻境。 我走到他身邊,試著牽一下他的手,可摸到的卻是空空的幻影,心中難免也跟著空了一下。 一只雪白的鴿子遠(yuǎn)遠(yuǎn)飛來,他抬眸看著那鴿子,目光閃過一絲痛楚,終是沒有伸手接它。 鴿子只好自作主張落在他肩頭。 星沉在水邊默默站了許久,才伸手解下鴿子腳腕上綁著的一個小紙卷,又過了許久,好似攢足了勇氣似的才將紙卷慢慢打開。 他大概以為鴿子送去的是我與景旭師兄大婚的消息吧…… 我踮起腳尖湊上去看他手里的字條,卻是景旭師兄雋秀的字跡,“娉娉病危,速歸。” 星沉怔怔看著紙條上的字,寥寥六個字,他卻好似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亦怔怔看著他,忽而又想跟那聲音說,不然算了吧,我不一定非要知道后來發(fā)生的事…… 晨鐘峰清冷的小院里,一扇門隔著兩個人,景旭師兄木然站在門外,門里的人頹然坐在地上,懷里抱著一個瓶子…… 就這樣僵持了多久,一日,兩日,或是許多日,我好似記不太清了…… 我輕輕摸了摸他瘦削到幾乎凹陷下去的臉頰,對他喃喃說:“我還沒有走,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可他聽不到,也感覺不到。 我無奈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瓶子,大概那是我飛升前的樣子吧。 房門又被輕輕敲了兩下,景旭師兄溫柔的聲音里帶了幾分壓抑的氣惱,他沉聲問:“你夠了沒?” 星沉垂頭不語,好似抱著那瓶子坐化了…… 外面又是長長的沉默,忽然哐當(dāng)一聲巨響,門被景旭師兄一腳踹開了。 他三兩步搶進(jìn)房里,一把抓住星沉的衣領(lǐng),再也壓抑不住滿腔的怒火。 他手里攥著一顆圓圓的東西,籠著一層薄薄的金光,我知那應(yīng)是星沉的內(nèi)丹,在我肚子里半載有余,險些被我煉化成面目全非的一顆…… “吃了。” 景旭師兄冷冷的說。 星沉垂頭不語,若不是他長睫偶爾還有微微的蹙動,真怕他已經(jīng)變作了一塊石頭。 景旭師兄用最后一點耐心咬牙切齒的說:“你想讓她白死嗎?” 星沉面容微微一動,慢慢的,他動了動胳膊,將懷里的瓶子小心放在床上。 然后他起身,一把將景旭師兄撲倒在地,提起拳頭朝他臉頰重重?fù)]去。 我原以為他終于肯接過內(nèi)丹,本想大大的松一口氣,不想?yún)s是這個局面。 景旭師兄一動不動,任他一拳一拳打在自己臉上,身上。 我手忙腳亂的拉架,卻只是徒勞,他們誰都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從未見過他在兄長面前如此忤逆,也從未見過溫潤如玉的景旭師兄如此狼狽。 星沉打著打著,漸漸打不動了,他松了手,頹然跪倒在地,肩膀輕輕抖動,眼淚無聲淌了下來。 我亦跪在他身邊,摸著他淚濕的臉頰,一遍遍的告訴他我在這里。 景旭師兄艱難的坐起身,將內(nèi)丹遞遞在他嘴邊,淡淡的說:“吃了。” 星沉攥起拳,又要撲上來,景旭師兄突然起身,三下五除將星沉雙臂反剪在身后,冷冷的說:“我內(nèi)丹已恢復(fù)如初,今日三個你一起也別想打過我,想揍我,養(yǎng)好身體再說。” 他忽然一巴掌朝星沉臉上揮去,指縫間有金光閃爍。 星沉的內(nèi)丹就這樣被他硬生生塞了回去。 他接著點了星沉身上幾處大xue,旋即將掌心死死按在星沉額上,忽如其來的痛苦讓星沉跪倒在地,他張口叫喊,卻什么都叫不出來。 源源不斷的真氣從星沉額前涌出,盡數(shù)沒入景旭師兄掌心里,星沉掙扎不得,漸漸明白了什么,駭然瞪著景旭。 景旭師兄淡淡道:“我沒瘋,你登什么?!?/br> 星沉痛不欲生又無計可施,眼睜睜看著最后一絲真氣沒入景旭師兄掌心里。 景旭師兄輕輕拭了拭額上滲出的冷汗,彎腰將星沉抱回床上蓋好被子,放下厚厚的床帳,然后疲累的坐在椅子上,長長舒了口氣。 他一動不動,靜靜看著門外刺眼的天光,好似等著什么人。 過了一會兒,院門咣當(dāng)一聲響,有人好似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了進(jìn)來。 帝后臉色煞白,喘著氣看著房中正襟危坐的景旭師兄,一臉驚疑的問:“誰動了星沉身上的真氣?不可能,除了我,沒人能動他身上的真氣?!?/br> 景旭師兄沒有說話,只起身淡淡看著她,目光里是千山萬水的隔閡。 帝后狐疑的捧起他的臉,怨毒的叫道:“你受傷了,他干得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景旭師兄掙脫開帝后的手,淡淡的說:“我動的,真氣似乎錯把我認(rèn)作了您,畢竟我是您的血親,真氣也不似您那么聰明?!?/br> 帝后大怒,狠狠說道:“這么大的事,你如何不先得我應(yīng)允?!?/br> 景旭師兄淡淡道:“母后,您做那些事時,為何不先問問我愿不愿意……” 帝后厲聲問道:“你動他身上的真氣做什么?他在哪?他不是走了嗎?” 院門再次響動,霽月師兄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野里,繼而是慢慢師姐,還有小石榴和天青。 霽月師兄無視帝后,只對房中的景旭師兄說道:“兄長這么急找我來有何事?” 慢慢師姐見帝后也在房內(nèi),忙低頭施禮,往霽月身邊蹭了蹭,似是嗅到了一絲風(fēng)雨欲來的味道。 景旭師兄略簇起眉頭問霽月:“你怎么帶她們來了?” 慢慢師姐歉然道:“你們何時回來的?好久沒見娉娉了,兩個小家伙也想她了,吵著要回來……” 景旭師兄淡淡道:“你先帶她們兩個走,這里有些家務(wù)事要處理?!?/br> 慢慢師姐聽話的點點頭,悄悄與霽月師兄交換了一下眼神,拉起小石榴和天青朝門外走去。 以慢慢師姐的尿性,自然是乖巧懂事的陽奉陰違吧,果不其然,我跟著她走出去幾步,卻見她轉(zhuǎn)過回廊,又帶著兩個小瓶子偷偷溜了回來,屏聲凝氣蹲在了窗戶下面聽起了墻角。 我無奈的拍了拍她清秀的腦門,復(fù)又走進(jìn)劍拔弩張的房間里。 景旭師兄對霽月師兄說:“叫你來沒別的事,待會兒不論發(fā)生什么,你只管護(hù)好星沉,這是我們欠他的,你聽明白了嗎?” 霽月師兄茫然點了點頭,竟沒有反駁景旭的話。 我想起往日他與星沉見面就掐的情景,鼻子不由得一酸。 帝后卻已發(fā)瘋似的在房中翻找了起來,“他不是走了嗎?你動他真氣做什么?” 帝后忽然狐疑的四下張望,喃喃問道:“娉娉呢?你媳婦呢?” 景旭師兄淡淡道:“她不是我媳婦……從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