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行黑著臉，他在宴席上聽到妻女先行離開的消息，也尋了一個借口告辭。賢王明顯不太高興，他只當(dāng)看不見。

    要是他知道對方還存著這般齷齪的心思…

    時至今日，明兒的親事不能再拖。

    夫妻倆想到了一聲，楚夜行提起一件事來。原來是今日宴席之上，有人向他說起了一個人，那人是禮部侍郎海大人的兒子。

    那少年楚夜行剛好見過，印象還很不錯。

    誰知錦城公主一聽，人差點癱倒，她被丈夫扶著坐下，好半天才緩過勁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顯得有些嘶啞。

    “不行，那家人絕對不行！”

    楚夜行驚訝于她的反應(yīng)，不過她說不行，那必是有原因的。只是他和海公子有過接觸，那少年待人處事都頗為老成。

    錦城公主也不瞞他，和他說了一些當(dāng)年的秘事。

    海大人不過是禮部一個小小的主事，之所以連年升遷，最后官至侍郎，皆因他舍得。他的舍不是銀錢，而是美色。

    這個美色，不是別人，正是海夫人。

    海夫人貌若天仙，出身并不高。彼時的錦城公主還是君湘湘，她還曾和楚瓔珞私下開過玩笑，說要是海夫人愿意出來走動，只怕京城雙姝的美名就和她們沒什么關(guān)系。

    后來，她無意中知道當(dāng)時還是皇子的賢王看中了海夫人。海大人為了官位，居然獻(xiàn)出自己的夫人。海夫人羞憤自盡后，海大人不出三月便另娶后妻。

    她完全有理由懷疑，是有人故意在夫君面前提到海公子的。如果明兒真嫁進(jìn)海家，賢王故技重施，她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楚夜行呆住了。

    他經(jīng)商多年，雖然聽過不少民間秘聞，但都沒有此刻來得震驚。

    “他…我…我去殺了他！”

    錦城公主一把拉住他，“你給我冷靜一點，別說你殺不了他，就是能殺了他，你也活不了。我怎么辦？明兒怎么辦？母親怎么辦？你一死，我們一門孤寡，還不被人欺負(fù)死?！?/br>
    “難道…什么都不做嗎？”

    那些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上次擄走明兒，這次還敢打這樣齷齪的主意。他便是拼了這勞什子國公爺不做，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要做的?！卞\城公主悲憤不已，“萬事都沒有明兒重要，為今之計，我們不能想著給明兒招婿。招婿雖好，卻難招到真正能護(hù)住明兒的人。”

    “你是說…”

    錦城公主點頭，“沒錯，武安侯季元欻，無論從哪里來看，都是最適合明兒的人?！?/br>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上回季侯爺把明兒找回來時提過結(jié)親一事。你現(xiàn)在去侯府一趟，親自問問他。如果他還愿意，讓他明天來提親?！?/br>
    說完，錦城公主就把丈夫往門外推，而她自己則去了幽篁院。

    見到女兒，也顧不得繞彎子，開口就問，“明兒，季侯爺送你回來的時候，曾對娘說了一句話。她說如果你愿意，他會娶你為妻，你怎么看？”

    明語沉默，她沒有什么看法。關(guān)于這件事情，她已經(jīng)想透。嫁誰不是嫁，嫁他至少還是知根知底的。

    只是…

    “母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嫁人后生不出兩個兒子，咱們家該怎么辦？”

    錦城公主一愣，此前她還真沒有想過。明兒這一說，她認(rèn)真細(xì)思起來。兒女都是天注定的，有人連一個兒子都生出不來，更何況是兩個。是他們太過想當(dāng)然，把所有的壓力都加在明兒一人的身上。

    怪不得明兒對于嫁人之事毫無憧憬之心，原來都是他們的錯。

    “傻孩子，對于爹娘來說，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人能護(hù)住你一生，也不是非得要有個得力的娘家。至于國公府的爵位，你爹以前不是想過從你四叔那里過繼嗎？你只要告訴娘，你愿不愿嫁給他？”

    這個問題，明語是問過自己的。

    沉默了一會兒，她慢慢點頭。

    反正最壞的打算，不就是守活寡嗎？至少不用擔(dān)心姨娘妾室給自己添堵，不用替男人養(yǎng)庶子庶女，沒有什么不好的。

    錦城公主心下一喜，季侯爺真是個不錯的男人。她相信明兒就算對他還沒有男女之情，以后嫁過去自會發(fā)現(xiàn)他的好。

    這事宜早不宜遲，遲了就真的是害了明兒的一生。

    再說，季侯爺救過明兒兩次，若是外人知道，明兒的名節(jié)已損。嫁他是最好的選擇，否則明兒真嫁給他人，一旦以后走漏半點風(fēng)聲，明兒在婆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明語同意后，奇跡般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如此的安定，沒有一絲忐忑。她想，或許是自己第一世和他相伴多年的緣故。

    “娘，我們突然和武安侯府結(jié)親，陛下那里真的不會多想嗎？”

    錦城公主心一痛，別家的姑娘想的都是如何嫁個如意郎君，她的明兒想的卻是怕自己的婚事招了別人的恨。

    “不怕，娘和爹還有你祖母會好好商議，定會找個萬全的法子?！?/br>
    得到女兒的同意后，錦城公主自是立刻去見盧氏。

    盧氏聽完她的話，喜憂參半。喜的是孫女終生有靠，季侯爺是個難得的男子。憂的是她舍不得孫女嫁人，孫女對于男女之事還是一團(tuán)孩子氣。

    “她真同意了？”

    “明兒自己答應(yīng)的?！?/br>
    盧氏點頭，若有所思。

    錦城公主緩緩開口，“我已做主讓國公爺去探季侯爺?shù)目陲L(fēng)，順便提一下二子過繼之事。如果季侯爺同意，咱們早點把親事定下來，免得那些人又打什么歪主意，遲則生變。”

    “你做得對，是這么個理?！?/br>
    直到這一刻，盧氏才完全相信錦城公主是真心為孫女打算的。有這么一個為自己著想的繼母，是明兒的福氣。

    官哥的脾氣她是知道一些的，他最看重明兒，他真的愿意把明兒這么早嫁出去？想到自家兒子那個性子，不免有些憂心。

    錦城公主大約猜到她的心思，安慰道：“母親，你放心，夫君心里有數(shù)?！?/br>
    眼下對于他們來說，武安侯府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選擇。夫君不過是舍不得女兒，不會真的為難季侯爺。

    季元欻將到家沒多久，門房就來報說是楚國公來訪。

    楚夜行進(jìn)門后，一言不發(fā)，亮出自己的兵器，“季侯爺，你我一直沒有機(jī)會切磋。正好今天有些酒興，不如我們比試一番?！?/br>
    季元欻眸光微閃，示意他先出招。

    兩人來往十幾個回合，沒有分出勝負(fù)。楚夜行心里的悶氣散了不少，往后一退停下來。不得不承認(rèn)，這小子身手不錯，有意讓著自己。

    侯府里沒有其他的主子，明兒進(jìn)門后就是當(dāng)家主母，確實是個好歸宿。

    “我今日上門，是來感謝侯爺?shù)拇蠖鳎嘀x侯爺救了我女兒。不知對于那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季元欻琢磨著他話里的意思，眼眸幽深。

    “君侯爺對我有大恩，楚姑娘是君侯爺唯一的血脈，等同于我的恩人。但凡楚姑娘有事，季某義不容辭。如若因為此事有損楚姑娘的名節(jié)，我愿一力承擔(dān)?！?/br>
    楚夜行聞言，沉默了好大一會。

    最后他拍拍季元欻的肩膀，“什么恩不恩的，誰欠了誰，好像都說不清了。我們不是挾恩求報，也不是非要逼你負(fù)責(zé)。你若不愿，我們也不會強(qiáng)求?！?/br>
    “季某并無勉強(qiáng)。”

    “好，那就明日，我們靜候季侯爺?shù)情T?！?/br>
    第65章 提親

    是夜, 皎月如銀。

    明語披著衣服從床上坐起, 輕輕下床推開窗戶。涼涼的風(fēng)一下子猛灌進(jìn)來, 安撫她內(nèi)心躁動的那絲不安。

    爹從侯府回來后, 說了那人明天上門提親的事，祖母和娘都很高興，商量著明天要如何待客。無論在哪一世，她都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真等到事情到自己頭上, 才知道自己遠(yuǎn)不如自己以為的那般心如止水。

    她輕靠在窗邊, 望著窗外的圓月, 也不知第二世的爸爸mama怎么樣了。她是獨女, 是他們捧在掌心里的寶。突然去世, 他們一定很傷心。

    幾世的記憶，思念的人很多。

    師叔師姐妹們，還有姑姑。

    這樣寂靜的深夜, 仿佛重回到山中的歲月。山里清苦，做功課打坐到深夜是常有的事。那時候的她每每做完功課，看到的就是月上中天樹梢暗動。

    彼時的自己，不知人間煙火, 從不覺得那樣枯燥的日子清苦。何況師叔們都很疼她, 師姐妹們也很和睦, 還有師父的疼愛。

    沒有世間的煩惱，沒有對身外之物的向往。唯一離經(jīng)叛道的事情莫過于偷偷去山里找野果，再偷偷藏在床下的簍子里，半夜里起來偷吃。

    憶起那些事情, 眼中慢慢泛起淚光，幽幽長嘆一聲。

    “為何嘆息？”

    清清冷冷的男低音，在這樣的夜里越發(fā)如冰玉相擊。她一個激靈，下意識以袖作帕，快速擦掉眼角滑出的淚。

    男人的身影慢慢出現(xiàn)，月色銀輝灑在他的身上，清俊逼人。黑色的夜行衣，墨發(fā)冷顏，一如暗夜使者般無聲無息。

    “告訴我，為何？”

    明天他們就要定親，她卻夜里不睡覺，在窗邊長吁短嘆，他必是以為她心里不樂意。自會追問究竟，以求得到一個答案。

    她深吸一口氣，“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有些感慨而已。這么晚，你怎么過來了？”

    他看著她，眸色幽深。

    會出現(xiàn)在國公府，自然也是因為睡不著。一夜安排，直到不久前才安排妥當(dāng)。恨不得斗轉(zhuǎn)星移，轉(zhuǎn)眼就是明天。

    “辦事，路過而已。”

    她暗自翻了一個白眼，又是辦事，就不能換個借口，再說大晚上的辦什么事啊，還路過？路過能路過他們國公府的內(nèi)院，而且還是最幽靜的幽篁院。

    撒謊也不打個草稿。

    “哦?！?/br>
    管他找什么借口，她懶得戳穿他。

    “咕咕”

    一道清晰的腹鳴從他肚子發(fā)出來，她下意識看向他的肚子。幸好是晚上，無法看清他到底有沒有臉紅。

    這男人，不會又沒吃飯吧？

    既然要娶她，沒個好身體怎么護(hù)著她。她記得他不怎么愛惜身體，到后來那高人都說他身體勞損得厲害。

    她將是他的妻子，自然希望兩人相伴長久。

    “晚上沒吃？”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