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真無事!請什么大夫,”宣夫人走出去攆他,“你還信不過阿娘,趕緊回屋睡覺,這事阿娘比大夫管用。” 裴寓衡復(fù)又瞧了一眼宣玥寧,這才帶著滿腹疑惑回了屋。 待他走了,宣玥寧才不再緊張,一摸腦門,全是冷汗,可真是嚇?biāo)浪恕?/br> 剛才他要過來時,自己全身血液都在沸騰,比她高了一頭有余的男子,無聲向她彰顯自己快要弱冠,將要成為真正男子的事實。 他再一次告訴她,他不是那個需要她小心照料的少年郎君,他足以成為蒼天大樹為她遮風(fēng)擋雨。 她這胡思亂想,宣夫人已經(jīng)帶著神游的她回了房間,給她擦了身子,換上干凈衣裳,墊好東西,方才開始發(fā)火,責(zé)怪她沒有立即找她,她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娘子懂什么,竟還自己胡來。 宣玥寧揉著被戳疼的額頭委屈,她都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哪還用的著害怕的去問宣夫人呀。 這不,直接把現(xiàn)在的小娘子什么都不知道,全靠阿娘教導(dǎo)一事給忘在了腦后。 宣夫人去廚房為她熬了一碗姜水,她自然知曉她吃了半個蜜瓜,逼她喝了進(jìn)去,又把她塞進(jìn)被窩里,才抱著她絮絮叨叨起來。 從來葵水只有小娘子才來,到不能貪涼,再到來葵水時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一給她到來,感嘆一聲,“我家玥寧長大成人了。” 宣玥寧老臉一紅,什么就長大成人了,拱到宣夫人懷里叫人,“阿娘?!?/br> “你還知道害羞。” 在宣夫人的懷抱里,喝下去的姜湯發(fā)揮了自己的作用,渾身暖融融的,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睡的時候還在想,她在鄭家的時候,可沒有人跟她講過這些。 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來葵水,她什么都不懂,還以為自己得了什么絕癥,偷偷躲在被子哭,還是為她收拾床鋪的奴婢發(fā)現(xiàn)有血,這才驚喜她終于來了葵水,她們都快以為她是石女了。 她母親來了,她還以為她是要安慰她,誰料她只是道女子來葵水是不祥,讓她不要隨意出去走動,再沖撞了家里的幾個郎君。 沒有溫暖,只有冷冰冰的厭惡眼神。 宣夫人為她掖好被角,動作輕柔地擦去她眼角劃過的淚珠,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哄道:“乖,睡吧,阿娘在呢?!?/br> 一夜好眠,等她睡飽之后睜開眼睛,就發(fā)現(xiàn)日頭高掛如盆,已是晌午。 只覺得渾身骨頭都是酥的,掙扎半天才坐了起來,迷瞪地揉揉眼睛。 壞了! 她今日沒去文涯閣,她的工錢! 火急火燎地穿鞋下地,忍受著身體的不適套好衣裳,她就要往文涯閣跑,被宣夫人趕緊叫住了,“今兒讓你阿兄出去給你請假了,你安心在家休著吧,正好明日也該輪到你休息?!?/br> 宣玥寧從門口返回,一眼就瞧見了在書房中低頭溫書的裴寓衡,想起昨晚的事,臉上一紅,飛快地跑回了房里,真是羞死她了! 還是數(shù)錢吧,數(shù)錢。 把盒里的錢通通數(shù)過一遍,終于冷靜下來了。 裴寓衡抬起眼,將落荒而逃的背影看在眼中,用書抵住自己的額頭低笑出聲。 嗯,他今日出去,巧撞見了對妓院好奇又不敢進(jìn)去的趙晥晨,算是知曉昨日宣玥寧為何反常,確實是他孟浪了。 無人看見,俊美郎君那染上紅的耳,誘人的緊。 槐樹葉摩擦著沙沙作響,宣玥寧自從來了葵水就發(fā)現(xiàn)自己胸前的二兩rou開始疼起來,喜得她日日不離牛乳,還做了一堆玉露團(tuán)當(dāng)零食,每日都要帶上一小包去文涯閣。 這日,她正坐在文涯閣鋪子里擦拭一根金釵,沒錯,文涯閣也開始做起金銀首飾來了,至于會不會影響斜對面玲瓏閣的生意,那可就不是宣玥寧該管的事情了。 反正她知曉她畫的圖樣,沒一張浪費,全打造了出來,此時手上的這支就是她新設(shè)計出來的。 如同孔雀尾巴一樣絢麗,點綴著顆顆極小的寶石,華美好看。 “七娘手里這跟金釵可否給我一觀?” 這熟悉的音調(diào),宣玥寧抬起頭,只帶了一個婢女前來的鄭亦雪,正瞧著她。 白秋之知道宣玥寧不待見鄭亦雪,正想上前打個圓場,就見宣玥寧笑盈盈道:“我道是誰,原是十一娘,果真好眼力,這根金釵可是文涯閣今日剛打造出來的,全越州只此一支?!?/br> 說著,她拿出紅色小盤,將金釵小心放了上去,伸手示意鄭亦雪看。 她和鄭亦雪打了多年的交道,太了解她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自上次合伙欺負(fù)她,被裴寓衡撞見后,就再沒看見過她來文涯閣,有事都是直接喚掌柜上門,今日前來,定是有事找她。 更何況她又不瞎,說要看金釵,可眼睛都快黏在自己身上了。 白秋之驚訝不已,默不作聲地陪在宣玥寧身側(cè),倒是鄭亦雪不想讓他在此,“白掌柜,我還想瞧瞧你家的料子,能否讓我婢女跟你下樓挑選一番?!?/br> 宣玥寧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白秋之就領(lǐng)著婢女下了樓。 鄭亦雪放下金釵,“今日前來尋七娘實在唐突,我從阿兄那得知,裴郎沒有拿到鄉(xiāng)貢生的名額,心里甚是擔(dān)憂,不知裴郎可有何對策?” 黃州長忙著上報賊子的處置決定,又得了崔棱的信,先不向外聲張,是以,所有人包括裴寓衡自己得到的消息都是他害怕?lián)?zé)任,不給裴寓衡名額,他雖是拔解第一名,卻未通過。 宣玥寧還一直以為鄉(xiāng)貢生的名額是裴寓衡的囊中之物,此時聽到鄭亦雪的話,先是一驚,而后便是盛怒。 作者有話要說: 裴嬌嬌全程:???我阿妹是怎么了??? ??? ??? 然后知道后……?。。?/br>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商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王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關(guān)心則亂(晉江首發(fā)) 明明裴寓衡是拔解終選上的第一名, 明明裴寓衡替黃州長破了越州賊子盜竊一案,憑什么不給他鄉(xiāng)貢生的名額。 就因為他的父親被人冤枉謀反, 怕自己也會沾染上罪名,受到牽連,就抹殺了他所做的一切? 宣玥寧咬住下唇, 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上一世,裴寓衡沒有去參加進(jìn)士科考,反而走了一條更為艱難險阻的吏干之路,成了眾人聞風(fēng)喪膽的酷吏。 是不是因為他即使有真才實學(xué), 卻也會屢遭打壓, 只能躲避他們的視線,從吏慢慢干起。 虧她還以為,這一世沒有肖夫人從中作梗, 自己阻止了他去衙門當(dāng)?shù)豆P吏, 他就能憑借拔解第一的名頭, 得到鄉(xiāng)貢生名額,從而海闊憑魚躍。 他上一世那般艱難都能硬生生走出了一條血路,現(xiàn)在一切都還有轉(zhuǎn)機(jī),不要急,不要燥, 冷靜下來, 先確定鄭亦雪給的消息是真是假。 她松開下唇,對一直盯著她的鄭亦雪道:“不知十一娘是從何得知的這個消息,七娘還真不知道此事, 更何談阿兄有何對策?!?/br> 鄭亦雪放下金釵,神情有些懊惱,如果細(xì)看,就能在她眼中發(fā)現(xiàn)隱藏的她知曉可宣玥寧不知道的得意,“此事所有參加拔解終選的郎君都知曉了,州學(xué)名單已經(jīng)出來,不少郎君都在收拾東西,我是想,裴郎也定收到消息了,到是我多嘴了,原來七娘不知道,這可如何是好?!?/br> 宣玥寧沒功夫搭理她的假惺惺,聽到所有郎君都知道這個消息了,心里當(dāng)下一涼,趙晥晨若是知曉此事,又怎會不告訴裴寓衡。 所以裴寓衡一直在騙她們! 什么去州學(xué)不用做準(zhǔn)備,那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得到鄉(xiāng)貢生的名額,不能讀州學(xué)! 她收好金釵,看著鄭亦雪的眸子認(rèn)真道:“七娘雖不知阿兄有何對策,但七娘相信阿兄,多謝十一娘告訴我這個消息?!?/br> 鄭亦雪一方面為自己的阿兄順利得到鄉(xiāng)貢生的名額,得以入州學(xué)讀書而欣喜,另一方面,又為裴寓衡沒能得到名額而擔(dān)憂。 可自己阿兄比裴寓衡更優(yōu)秀,也讓她升起了優(yōu)越感,矛盾之下,有了來文涯閣找宣玥寧一幕,見宣玥寧不拿裴寓衡沒得到鄉(xiāng)貢生名額當(dāng)回事,當(dāng)即帶著婢女走了。 婢女自是知曉她的心意,懂事的問道:“十一娘,你可將消息透露給了七娘?讓奴說,十一娘去找八郎不是最好,讓八郎出面替裴郎說清,裴郎定能記得你的好?!?/br> 鄭亦雪回頭,只瞥見宣玥寧一身胡服出現(xiàn)在樓梯口,沒有半點小娘子的姿態(tài),眼神輕蔑。 那婢女還在說話:“奴聽聞宣夫人有意將七娘許配給裴郎,要是十一娘入了裴家門,日日面對七娘,那可真是難受……” “慎言!仔細(xì)你的舌頭!我與裴郎無緣?!彼栈啬抗?,在婢女欲言又止下,帶著她回了府。 落難的裴寓衡,如何還能配得上她鄭家十一娘子,她不過是惋惜昔日才子,一朝落魄連鄉(xiāng)貢生名額都拿不到,出言提醒一二。 何況,阿兄若是知曉她去幫裴寓衡的忙,會很欣慰吧。 她為宣玥寧帶來一個震撼的消息,宣玥寧又怎能不再三確認(rèn)。 文涯閣一樓,庫狄蔚文那雙翡翠綠眸充滿了為難,“非也非也,七娘,我只是一介商賈,他們眼高于頂?shù)牟抛觽兊氖虑?,我又哪里知曉了,你先試試我讓人做的衣裳合不合身??/br> 他尷尬的轉(zhuǎn)移話題,沒能起到任何作用。 宣玥寧搖頭,固執(zhí)的說:“郎君,你可是越州最厲害的商賈,經(jīng)你之手的消息多之入牛毛,拔解大事,你又怎會不之情,七娘只求你一句實話,你放心,七娘不會為難郎君去幫阿兄忙的?!?/br> 庫狄蔚文甩甩頭上發(fā)辮,拿起柜臺上放置的衣裳,放在宣玥寧手里,“七娘去試試這身衣裳,合身收下它,我就告訴你?!?/br> 手里的衣裳用了文涯閣新上的料子,陽光下里面的金絲閃閃發(fā)亮,用這樣的料子做出的衣裳,不是她穿的起的,當(dāng)下拒絕道:“郎君,這可不行的,我怎能要你的衣裳?!?/br> “郎君我別的不多,就布料不缺,你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就不說?!?/br> 宣玥寧蹙眉,從庫狄蔚文這打聽消息是最方便的,省得她還得費勁去尋,不過是一身衣裳,大不了,她回家拿了錢,再還回來就是。 “那好,我收下這身衣裳,還望郎君據(jù)實相告?!?/br> 庫狄蔚文笑了起來,到是讓鋪子里挑布料的小娘子羞紅了臉,匆匆付錢而走。 “這就對了,七娘可不是扭捏之人,”在宣玥寧無聲的催促下,他摸著垂下的辮子道,“有關(guān)裴郎沒能獲得鄉(xiāng)貢生名額一事,確有其事,我是想著,郎君們的事,你一個小娘子擔(dān)心也沒用,就沒跟你講,再說,裴郎都抓了賊子了,黃州長不會虧待裴郎的,上衙門為吏也不錯,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br> 可她的阿兄不能去,不能自斷仕途。 宣玥寧白著一張小臉,同庫狄蔚文請了假,連這半日的工錢都不要了,抱著衣裳回了裴家。 槐樹垂影下,裴寓衡正看著裴璟昭和裴璟驥練大字,誰寫的不好,他既不動手也不言語,就坐在自己位置上,賞誰一個眼神,效果立竿見影,小身板挺的直直的。 還沒到往日的歸家時,宣玥寧推開裴寓衡的書房門,也不進(jìn)去,就站在那里,引得兩個孩子頻頻走神去瞅她。 裴寓衡看出宣玥寧神色不對,讓他們先出去,“終于舍得買衣裳了?” 宣玥寧一把將衣裳扔在了她的桌上,冷冷的看著他,覺得自己氣都快喘不上來了,他還關(guān)注什么破衣裳。 “這是怎么了?”他放下手里的書,自打上次他撞破她來葵水,她這幾日躲他躲的勤。 她看著他,看著看著眼里漫上水霧,替他委屈,替他不值,雙睫一扇,未語淚先流。 剛才那些氣他不告訴自己實話的憤怒,就這么輕易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怎么……” “你那鄉(xiāng)貢生名額……”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上嘴,互相都知曉了對方的意思。 裴寓衡盯著她的淚珠劃過臉龐,心里一顫。 宣玥寧別過頭,用袖子粗魯?shù)脑谧约耗樕虾鷣y擦過,“我問你,你沒得到鄉(xiāng)貢生名額一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