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jié)
本該是驚天的大秘密,卻被他隨口告訴了她。 季聽心里一驚:“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不是你問我的嗎?”申屠川蹙眉,覺得這女人太過反復(fù)。 季聽一想也是,是她先問人家是不是很忙的,可是—— “皇上要駕崩了這種大事,你怎么可以隨意告訴我一個小小妃嬪?!”季聽依然震驚。 申屠川頓了一下,又給她塞了一塊蜜餞,半晌才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看來我將宮人遣出去是對的,否則你這些話被他們聽到再傳出去,就算你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皇上砍的,我只是說皇上身子不大好了,誰說他要駕崩了?” 季聽頓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由得訕訕道:“我一時間聽岔了嘛……不過皇上病情一直很重,先前都沒有聽你說過不大好的話,現(xiàn)在既然說了,想必是離駕崩也不遠(yuǎn)了?!?/br> 申屠川這回倒是沒有否認(rèn),季聽見狀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申屠川眼睛微瞇:“你很希望他死?” 季聽頓時繃起臉:“說什么呢,我怎么會希望他死呢?”死了好啊,死了就不用禍害小姑娘了。 “容我提醒你一句,他若是死了,沒有子嗣的妃嬪可是要殉葬的?!鄙晖来鰶鲩_口。 季聽沉默許久,默默從被子里將小手伸出來,一本正經(jīng)的抓住了他的手。申屠川先前是從宮外騎馬回來的,坐了半天身上還沒暖過來,一雙手冰冰涼涼的,此刻被季聽突然一握,好像一塊堅冰頓時有了融合的傾向。 明知有危險,可他卻沒有推開她的手。 “我相信你,你不會讓我有事的?!奔韭犙劬α辆ЬУ?。 申屠川的喉嚨突然有些發(fā)干,半晌他抽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做什么呢?”季聽不滿。 她剛要掰開他的手,就聽到他的聲音微微沙啞的問:“為何這么信我?” “信你便是信你,哪有那么多理由?”季聽說完,忙往后仰了一下把眼睛露出來,接著重新抓住他的手問,“對了,先前一直沒問過你,你是如何讓皇上一直沒召我侍寢的?” “想知道?”申屠川眉眼放松的看著小姑娘。 季聽立刻點了點頭。 申屠川唇角浮起:“求我?!?/br> 季聽愣了一下,隨即瞪起眼睛:“為什么?” “不想知道就算了。”申屠川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季聽急忙抓緊了他的手,等他重新坐好后,半晌紅著臉不情愿的開口:“求你……”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倒不打算再逗她了,而是直接告訴她原因:“越是怕死的人,越是相信怪力亂神的東西,所以我叫欽天監(jiān)的人來見他,說你與他的八字不合,最好是不要相見,他信了之后便將你的牌子撤去了?!?/br> 季聽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突然有種虛無感:“就這樣?” “就這樣?”同樣帶有疑問的三個字,從申屠川口中說出來,便多了一分嘲諷,“你可知此事看似容易,可滿朝上下除了我能做到,便無其他人可以了?” “這么說欽天監(jiān)也是你的人,”季聽遲疑一瞬,“那在我求你之前,他們便說皇上不近女色什么的……” “天色不早了,你且休息,我先回去?!鄙晖来⒖檀驍嗨?。 季聽急忙坐直了身子,因為自己抓著他的手沒有放開,他又猛地起身,所以身子一時被帶得朝他倒去,等申屠川把人扶住時,她已經(jīng)撞進(jìn)了他的懷里。 時間靜了一秒,季聽突然不想起來了,于是趴在他身上聞著他如雪中松柏一般清冽的氣息,小小聲的詢問:“所以那個時候,你其實已經(jīng)在幫我了嗎?” “不過是進(jìn)個宮而已,你便又是洗冷水澡又是月信時期吃冰的折騰自己,我若是不幫你一把,你可是要自戕了?”申屠川的聲音依然透著譏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耳朵熱得驚人。 季聽在他懷里聽到這些,唇角偷偷揚了起來:“謝謝你,申屠川。” “大膽,愈發(fā)無法無天了。”申屠川蹙眉。 季聽頓了一下,在他懷里仰起臉:“申屠哥哥……” 話音未落,申屠川猛地站了起來,季聽倒栽蔥一般栽在了床上,她哎喲一聲,抬起頭時已經(jīng)不見那人身影了,只有大開的房門呼呼的往屋里吹著涼風(fēng),告訴她剛才的一切不是夢。 她輕輕笑了一聲,心滿意足的躺好了,很快便進(jìn)入了黑甜的夢境。 申屠川頂著冷風(fēng)回到司禮監(jiān),原本在季聽那處得的一點暖,在路上已經(jīng)悉數(shù)散去,可唯有一顆心卻莫名火熱,直到他回到自己沒有人氣的屋子里,也沒能降溫半分。 他看著鏡中自己揚起的唇角,刻意撫平幾次都失敗后,干脆隨之去了。在鏡前站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當(dāng)即扯下腰帶褪去外衣,將印記露了出來。 果然,比起之前要淺了一分。 若是為了安穩(wěn)度日,必然不能再這么縱著她了。申屠川眼神暗了一分,腦海里驀地出現(xiàn)她那句“申屠哥哥”。他沉默一瞬,最終冷著臉將衣衫整理好,轉(zhuǎn)身去洗漱了。 罷了,不過是淺了一分而已,影響不了什么,沒必要一直為難她。 …… 自從那晚得知申屠川一直在幫自己避寵后,季聽便時不時的笑出聲來,林瑯發(fā)現(xiàn)了幾次,終于哭笑不得的問:“娘娘近日心情很好?” 由于季聽不拘小節(jié),處事什么的也都大方,所以鳳棲宮內(nèi)的氛圍不錯,林瑯在這里待得久了,也能如常與季聽說話了。 “是不錯?!奔韭牬蠓匠姓J(rèn)。 林瑯好奇:“可是有什么好事?” “沒什么好事,就是高興而已?!奔韭犝f完,又忍不住笑了笑。 林瑯忍不住也跟著笑,季聽頓了一下:“你笑什么?” “奴才見娘娘高興,就也忍不住高興。”林瑯傻笑,明明長了一張小少爺?shù)哪槪瑓s總做出憨憨的表情。 季聽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目光又在四周掃了一圈:“今日宮里怎么這么冷清,都去哪玩了嗎?” “回娘娘,這幾日是奴才們的省親日,估計都忙著出宮探親去了,這些瑣事一向是嬤嬤打理,所以娘娘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绷脂樆卮?。 季聽聽到探親二字,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眼中也染上了一抹惆悵。林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時懊惱自己的多嘴:“都怪奴才亂說話,娘娘千萬別往心里去?!?/br> “我沒事,”季聽勉強笑笑,“對了,他們都去省親了,你為何沒去?” “我無父無母,活不下去了才來宮里當(dāng)差的,哪有什么親人可見?!绷脂樤捳Z中透露出苦澀。 季聽嘆了聲氣,看著滿院子稀罕的盆栽道:“我倒是有親人,卻連一面都見不了,也不知你我誰更可憐了?!?/br> “娘娘不必想太多,三年很快就過去了……”林瑯小聲安慰。 季聽無奈的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做別的事了??呻m然這件事不提了,心里卻總是惦記著,一直到天黑下來,她終于忍不住跑去司禮監(jiān)了。 又一次被碎銀子召喚出來,申屠川冷著臉看向眼前的‘小宮女’:“上一次我就不該將碎銀子還給你,一天天的往太監(jiān)扎堆兒的地方跑,真是成何體統(tǒng)?!?/br> “我不過是來了兩次嘛?!奔韭犝f完,眼疾手快的從他手中將紅繩搶了回來,寶貝一樣掛在脖子上。 申屠川掃她一眼,將她帶回了自己屋里。這還是季聽第一次來他的房間,一進(jìn)門便忍不住四處看,直到她要往他平日沐浴的地方去了,申屠川才忍無可忍的將人拎回來。 “老實坐著。”申屠川蹙眉。 季聽看到他難掩的疲憊,一時間聲音都小了:“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 “你說呢?”申屠川掃她一眼,食指骨節(jié)輕輕按著太陽xue的位置。 季聽咽了下口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是有事找你才來司禮監(jiān)的?!?/br> “你說?!?/br> 季聽的臉湊了過去,申屠川眼神恍了一瞬,差點閉上眼睛時她便停在了離自己只有一寸距離的地方。 “我能見見爹娘嗎?” 申屠川的指尖一頓,不用想也知道:“可是看旁人都去見家里人,著急了?” “嗯?!奔韭犝\實的點了點頭。 申屠川掃她一眼:“不行?!?/br> “為什么?”季聽蹙眉,“你幫幫我不好嗎?我保證只見他們一面,就一面?!?/br> 申屠川依然拒絕:“不行?!?/br> “那你給我個理由。”季聽抿唇。 申屠川頓了一下:“嬪妃省親三年一次,這是宮里的規(guī)矩,還用什么理由?” 季聽不說話了,半晌氣鼓鼓的站了起來,在申屠川以為她要走了的時候,她突然在他身后站定。申屠川勾起唇角:“怎么,我不答應(yīng)你便要偷襲……” 話沒說完,一雙溫?zé)岬男∈直惆丛诹怂念^上,輕輕的幫他按摩,申屠川愣了一下,竟是沒有回過神來。 “一看就知道你頭疼,我爹每次上朝回來也總這樣,他最喜歡我這樣按按了,說是能舒服不少,你覺得呢?”季聽小嘴一邊叭叭的說,一邊不停的給他按摩。 申屠川沉默許久,突然開口道:“近日朝局動蕩,各皇子都明里暗里打探皇上的情況,后宮中也被派了不少眼線,現(xiàn)在不讓你出去也是為了你好。” “嗯?!奔韭犅犕瓯硎纠斫?。 申屠川抿了抿唇,本想說過些日子帶她出去,可想了想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屋里檀香裊裊,申屠川不知不覺中有了困意,季聽察覺到后適時松開手,低聲道:“你去睡吧,我先回去了?!?/br> 申屠川沉默一瞬起身:“我送你?!?/br> “不用了,你還是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季聽說著,見他拿了披風(fēng),一時間著急起來,“都說了不用你送……” 話音未落,披風(fēng)先落在了她身上,申屠川修長的手指靈活的打了個結(jié),將她整個人都罩在了披風(fēng)下。季聽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了,臉上頓時紅了紅。 “我叫人送你回去?!鄙晖来ㄑ鄣组W過一絲笑意。 季聽小心的看他一眼,紅著一張臉離開了。 因為申屠川拒了她與父母見面的請求,季聽雖然依然掛念父母,卻再沒有動過這方面的心思。雖然歇了心思,可對旁人能見爹娘一事還是眼饞的,遇到宮人從外頭回來,總?cè)滩蛔杻删洹?/br> 一來二去的,林瑯忍不住了:“娘娘,你當(dāng)真這么想家?” “怎么突然這么問?”季聽疑惑。 林瑯糾結(jié)片刻,終于鼓起勇氣道:“我可以出宮的,若你實在想家,不如修一封家書,我給您送信?!?/br> “真的?”季聽眼睛一亮。 林瑯立刻點了點頭:“真的,您若是要寫信,那我今日便去找嬤嬤請假?!?/br> “好好,你等著,我這就去寫。”季聽急忙往屋里跑,提起筆卻不知道該寫什么了,想了半天從入宮那日寫起,洋洋灑灑寫了三十幾頁紙,其中一半都是在寫申屠川對自己的好,另一半則是報喜不報憂。 等她寫完,已經(jīng)是下午時分了,林瑯趕緊拿了信匆匆朝外走去。他一離開,季聽就搬了把椅子在門口坐著,一直等到天即將黑了才把人等回來。 “我爹我娘還好嗎?”季聽看到他了忙問。 林瑯擦一把趕路生出的汗:“老爺夫人都挺好的,他們還給您回了信,您看看?!彼f著便將信取了出來。 季聽接過信沒有立刻看,而是催他去吃飯:“趕緊去用點東西,今日就不必做事了,多休息一下。” “嗯,多謝娘娘?!绷脂樥f完便轉(zhuǎn)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