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節(jié)
季尚書的話讓季夫人心里安定了些,可想到選秀即將到來,季聽的婚事卻沒有著落,心中還是不安?;噬犀F(xiàn)在沒有想起聽兒,不代表等到選秀的時候也想不起,她必須盡快給聽兒找個夫家才行。 由于季夫人下定了決心,季聽的生活便開始繁忙起來,每天從睜開眼睛到回家睡覺,不斷的相看公子哥,看得她都快反胃了。這日她又去相看,剛好趕上彩燈節(jié),便和那男子一同逛夜市去了。 “有糖葫蘆,趙公子要吃嗎?”季聽問,其實就是自己饞了。 趙公子不悅的皺起眉頭:“糖葫蘆乃是攤販所賣,做的時候必然污臟,我是不會吃的,季小姐最好也不要吃?!?/br> “……哦?!奔韭爩擂我恍Γ^續(xù)跟他相顧無言的往前走。 彩燈節(jié)的夜沒有宵禁,百姓可在街上盡情游玩賞燈,所以比平時要熱鬧許多。若是平時能在彩燈節(jié)的夜里出來,季聽定然高興瘋了,可惜身邊跟著個老古板,來來回回的掃她的興,她只想立刻回家睡覺。 眼看著一條長街要逛到頭了,季聽正想辦法脫身的時候,突然看到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當即便要驚喜的招手,可惜沒等她動彈,便突然有人不要命一般逃跑,街道兩邊的房子里突然竄出幾道人影,上去便把那人抓住了。 他們的動靜引來一陣sao動,有人拿出腰牌,聲音尖細的開口:“東廠辦案!捉拿反賊!” 他這一聲吼出來,季聽身邊的人慌了,跌跌撞撞的轉身就跑,季聽一看這陣勢,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生了出來。不等她親自證實,下一秒就有人從她身側沖過去,很快便沒了影子。 季聽抹了一把臉,只覺得今年的自己真是背到了極點。 她正打算回家告訴父母這個不幸的消息時,面前突然多出一雙鎏云靴,她頓了一下,一抬頭便對上了申屠川如星月般浩瀚的眼睛。 “督……”主字還沒說出口,就看到申屠川在唇邊比了一個噓,她的話音一轉,變成了,“申屠公子?!?/br> 申屠川看一眼東廠鷹犬追去的方向,目光重新落在了季聽臉上:“又在相看夫君?” “嗯……”季聽有些窘迫,“我不會又相看了什么戴罪之人吧?” “你說呢?”申屠川反問,目光沒有從她脖子上的紅繩處離開過。 季聽訕訕一笑,自己也是沒了脾氣:“我上輩子是捅了犯人的老窩嗎?怎么每次找的人都有問題?這樣下去,我可怎么嫁人啊?!?/br> 申屠川唇角浮起一點幅度:“想嫁人了?” “早晚是要嫁的。”季聽無奈的聳聳肩。 正當她失意時,申屠川從她身側走了過去,徑直朝著路邊攤販那里去了,季聽頓了一下,忙跟了過去。當她到的時候,申屠川已經(jīng)接過了一串冰糖葫蘆,看到她來了便直接給了她。 “你帶銀子了嗎?”季聽接過來后才問,“能找得開嗎?若是找不開,我這里有銅板……” “我?guī)У囊彩倾~板?!鄙晖来ù驍嗨脑?。 季聽一看他手里用剩下的錢,發(fā)現(xiàn)還真是銅板后樂了,樂完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于是趕緊解釋:“我只是覺得挺有趣的,您這樣的身份……卻隨身帶的是銅板,我以為怎么也該是金珠子玉墜子之類的?!?/br> “想多了?!鄙晖来ㄉ⒉揭话阃白摺?/br> 季聽笑著跟上,咬了一口糖葫蘆唔囔道:“真好吃,您不知道,方才我想請那人吃糖葫蘆,結果他說這是什么污臟之物,簡直太氣人了?!?/br> “要我殺了他嗎?”申屠川看了她一眼。 季聽忙搖頭:“不至于不至于……”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大人,您對我真是太好了?!?/br> “好嗎?”申屠川眉眼平靜。 季聽點頭:“您救我性命給我買東西吃,又要幫我殺了討厭的人,簡直是這個世上除了父母之外對我最好的人?!?/br> 申屠川聞言停了下來,低頭看向她的眼睛很久,俯下身剛要說話,前方便傳來一聲巨響,季聽嚇得往前一步,不小心撞進了申屠川的懷里。兩個人的唇碰上的瞬間,天上炸開了一朵朵煙花,將彼此臉上的細細絨毛都照得一清二楚。 當然,也可能只是離得近的緣故。 第150章 唇貼在一起的剎那,申屠川的眼神暗了下來,殺意從內(nèi)心深處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他死死握住雙拳,才沒在這鬧市之中殺了她。 這股殺意只出現(xiàn)一瞬,下一秒大腦便被‘柔軟’這兩個字覆蓋,突然貼近的小姑娘純潔、熱烈,身上有著向日葵一般旺盛的生命力,嗅著她身上淺淡的香味,申屠川不受控制的被吸引。 而不管是殺意還是吸引,他都用強大的意志力壓下了,沒過多久他的眼底便趨于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又一朵煙花炸開,季聽眼角抽了一下,慌忙朝后退了一步,一臉緊張的屈膝道歉:“大、大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不過是個意外,何必著急?!鄙晖来ǖ穆曇繇懫稹?/br> 她緊張的抬起頭,試圖從申屠川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惜他的眼眸猶如午夜寒潭深不見底,她對視的瞬間不僅什么都看不出來,還差點將自己的神魂淹沒在里頭。季聽忙低下頭,再不敢看他,不知是不是焰火照人的緣故,她覺得臉上很熱。 申屠川目光森冷的盯著她的頭頂,片刻后用和表情完全不符的平靜聲音問:“糖葫蘆還吃嗎?” 季聽咽了下口水:“不、不吃了?!?/br> “我送你回去?!鄙晖来ㄕf完,便朝著尚書府的方向走去。 季聽猶豫片刻,小步追了上去,始終跟在離他三步遠的后方。兩個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鬧市,耳邊終于清凈不少,季聽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她小心的打量前方男人的背影,發(fā)現(xiàn)他其實也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的。七年過去了,他的肩膀似乎寬了不少,襯得腰肢愈發(fā)的細了……簡直像個姑娘一樣,臉蛋也漂亮得如姑娘,若他是個女子,京都第一美人的稱號不知道要落在誰頭上呢。 季聽越想越不像話,唇角漸漸揚了起來。 “心情很好?”申屠川后腦勺仿佛長了眼睛一樣。 季聽嚇了一跳,忙收斂了情緒:“沒有?!痹僭趺凑f人家如今也是東廠之主,若是她敢說自己把他當成了姑娘,恐怕他會殺掉自己吧。 申屠川腳下慢了一拍,季聽見狀便走到他身側,與他并行向前:“我只是覺得,堂堂督主大人竟然親自送我回家,簡直是太榮幸了,所以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便是解釋她剛才心情好的事了。 申屠川掃了她一眼:“世人避東廠如蛇蝎,也就只有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才會覺得榮幸?!?/br> 季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訕訕一笑后尷尬道:“不一樣的,我拿您當朋友?!彪m然她對于朋友的兇殘不甚贊同,可心里依然是忍不住親近申屠川的。 “你倒是不怕死。”申屠川不帶感情意味的說了一句。 季聽不知為何,明明不是多冷的天氣,卻被他這句話凍得一哆嗦,等她要細品申屠川剛才的表情時,申屠川已經(jīng)繼續(xù)往前走了。 季聽沒有再說話,老老實實的跟在他后頭,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尚書府門前。季聽準備敲門時,想了想又將手放下了,小心翼翼的看著申屠川問:“再過兩日便是我的生辰,你能來我家做客嗎?” 申屠川不語,季聽的心臟高高懸起。 “你可知我是誰?”許久之后,申屠川面無表情的問。 季聽笑笑:“申屠川,東廠之主?!?/br> “你既知道我是東廠之主,便該清楚,任何官員與我走得太近,都不算什么好事?!鄙晖来粗?。 季聽愣了一下,想了想道:“那、那不如你偷偷的來?或者我們約個地方,偷偷見面也行?!?/br> “為何一定要見我?” 季聽被問住了,她絞盡腦汁的想,也想不通自己為什么那么想讓他過來。申屠川始終無波無瀾的看著她,見她想不出來,便淡淡道:“既然想不到,那便算了……” “我想到了!”季聽怕他不來了,忙打斷他的話,“因為我喜歡督主大人!” ‘喜歡’這兩個字好像一把利劍,倏地一下刺中了申屠川的心臟,他好一陣才緩過來,壓下心中的諷刺掃了她一眼:“若是季夫人在此,聽到你如此出格的話語,定是要打你板子的?!?/br> “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季聽的臉紅得仿佛要熟了一般,“我是拿您當朋友一樣喜歡的,再說您當初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所、所以我就想……您明白吧?”她急得話都說不囫圇了,只能祈禱申屠川能聽懂。 申屠川盯著她的臉,片刻后垂下眼眸:“若是那日有公務在身,恐怕我是不能來了?!?/br> “若沒有公務的話您就來嗎?!”季聽立刻抓住了他話里的意思,眼眸竟是比天上月還要明亮,“那說話算話,您若是有空,一定要來??!拉鉤!” 她說著,便朝他伸出了小指,月光下申屠川的眉目清冷,如何也跟拉鉤這種事聯(lián)系不起來。而季聽卻不管那些,見他遲遲未動,便主動牽住了他的手,將自己的小指勾在了他的小指上。 被她柔軟的手握住,申屠川的第一感覺便是溫暖,這種溫暖是他出生起就不曾有過的,讓他有種奇異的陌生感。手勾在一起短短一瞬便放開了,溫暖消失不見,他的手再次回到了孤寂中。 “那我們就說定了!”季聽笑得眼睛彎彎,一張臉美得驚人。 申屠川不去看她:“回去吧?!?/br> “嗯!” 季聽應完聲,便一步三回頭的回家去了,當尚書府的大門在兩人中間關上后,季聽在門里站了片刻,便帶著即將生辰的美好心情回自己小別院了,而在門外的申屠川,一直站在原地并未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急馳至申屠川面前,趕車的正是前些日子季家母女在佛寺臺階上偶遇的李公公。 “督主,皇上要見您。” 申屠川的眼神逐漸冰冷,掃了來者一眼后上了馬車。李公公捏了把汗,將馬車簾子放下后,便一鞭子甩在拉車的馬身上,駿馬嘶鳴一聲,拼命朝前跑,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直接趕到了宮里。 正宮寢殿中,長年郁積的藥味久久不散,屋子里長年有種腐朽的氣味,兩種味道交織起來,壓得人要喘不過氣。明明是初秋的季節(jié),外面還不算寒涼,可殿內(nèi)卻門窗緊閉,縫隙都塞了細布,生怕外頭的風過到屋里來。 申屠川進門時,鋪面而來一股污濁之氣。他眼神似寒冬臘月,生生為悶熱的屋里帶來一絲冷意,伺候的宮人俱是一凜,畢恭畢敬的朝他下跪行禮。 他面無表情的走進里間,到了龍榻前,一個小宮女正端著痰盂舉在皇上面前,皇上卻故意吐在了她手上,然后看到小宮女一抖,便像得了什么趣味一般哈哈大笑。笑了沒幾聲,喉間便似什么東西咔住,臉瞬間憋得通紅。 長年留在殿內(nèi)當值的太醫(yī)忙過去為他順氣,申屠川就站在一旁,不上前也不離開,面上半點波動都沒有。 皇上緩了過來,污濁的眼睛盯著小宮女:“今晚你來侍寢?!?/br> 原本就一直發(fā)顫的小宮女,聽了這句話后臉上徹底沒了血色,但在皇上的注視下,還是顫巍巍的點了點頭。 等到小宮女退下,皇上終于拿正眼看申屠川了:“五皇子一黨抓得如何了?” “回皇上,今日將最后兩個捉拿歸案,如今已全部抓完?!鄙晖来ù鬼?。 皇上點了點頭:“你做事朕一向放心,這些逆賊也交給東廠審問,大理寺不必過問?!?/br> “是?!?/br> 皇上咳了咳,掃了申屠川俊秀的臉一眼,頗為惋惜的搖了搖頭:“可惜朕不沾男色,你這張臉就這么放著,實在是可惜了?!彼f完頓了一下,玩笑般問,“不如朕將你賜給勝遠王如何?他平生好男色,若是得了你,說不定感念朕的好,就不總在背后對朕說三道四了?!?/br> “皇上若是不想勝遠王說三道四,卑職直接去殺了他便是。”申屠川水波不驚。 皇上笑了起來,因為怕像剛才那樣笑嗆了,便高興得十分克制:“申屠最得朕心,朕又如何舍得把你送給旁人,那這件事便交給你去做,定要將事情辦得周全,不要落下馬腳。” “是。” 只說了這一段話,皇上臉上便露出了疲色,他緩了緩才問:“過些日子便是秀女大選了吧?” “是?!?/br> “后宮空了這么多年,也該好好添些新人了,”皇上睜開渾濁的眼睛,“季愛卿家那個京都第一美人兒,如今可有婚配?” “卑職不知,”申屠川說完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xiàn)一張明艷的笑臉,他沉默片刻淡淡補充,“許是有的?!?/br> “你也不確定是嗎?那便叫人去查一下,若是沒有婚配,便直接入選秀女便可……”皇上說著,眼皮漸漸沉重,“行了,你出去吧。” “是。” 申屠川轉身去了外間,守在那里開始當值。轉眼到了晚上,他看一眼桌上放置的沙漏,喚了個人過來:“到了嬪妃侍寢的時辰了,今日侍奉皇上的宮女呢?” “回、回督主,那個宮女她、她她自盡了!”宮人紅著眼眶回答。 申屠川倒了杯茶,緩緩喝了一口后揚起唇角:“宮人自戕是禍及家人的大罪,她是想讓家人一起死?” 宮人似和自戕的宮女關系不錯,聞言撲通跪在地上:“督、督主大人,還請大人饒過她的家人,奴婢愿替她去侍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