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拓抿了抿唇，半晌垂眸：“對，就是這樣。”

    “李拓，我希望你別騙我，”季聽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猜到這件事上申屠川撒謊了，當(dāng)即一臉誠懇的看著他，“如果你們一直瞞著我，我就不知道小川他為我做過多少事，這樣對他不公平?！?/br>
    這倆人是最好的朋友，她相信以李拓的性子，必然會心疼申屠川。

    果然，李拓聞言為難片刻，還是開口了：“根本沒有什么殺人犯，他這么說，估計只是為了隱瞞這些年受的苦。”

    季聽眼皮一跳。

    “你失蹤的時候小區(qū)門口一路的攝像頭都壞了，根本找不到你的任何痕跡，警察那邊一直在查，但還是成了懸案。申屠不死心，直接輟學(xué)找你，花光了積蓄后就把房子賣了，用賣房得來的錢懸賞?！?/br>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覺得有點聽不懂他的話。

    “他的懸賞金引起了跟我們有過過節(jié)的人的注意，那些人騙他到偏僻地方，威脅他把錢交出來，但他認(rèn)定那是能找到你的唯一方法，死也不肯給，最后被打到奄奄一息，那些人才怕出事離開?！?/br>
    “他受傷后發(fā)了高熱，直接在重癥監(jiān)護室住了很久，直到醫(yī)院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這一切，然后就是回國跟他一起找你，但始終沒有你的消息。”

    李拓說完頓了一下，眼底的難過幾乎遮掩不?。骸斑@十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為了籌集找你的資金，瘋一樣的賺錢，為了一個像你的影子，可以天南海北的飛，有好幾次都差點死在路上?！?/br>
    “最近這兩年，他突然放棄了，開始愛上了建筑設(shè)計，這棟別墅就是他親自設(shè)計的，每一個小裝飾品都是他做的，我以為他終于要開始新生活了，直到那天因為一直聯(lián)系不到他來了這邊，才知道……”

    季聽心臟一顫，聲音都低啞起來：“怎么了？”

    “你回來這段時間，去過五樓嗎？”李拓溫和的看向她。

    季聽沉默一瞬，半晌搖了搖頭。

    李拓苦澀的笑笑：“你去看看吧，看完你就知道了。如果當(dāng)初不是他在五樓昏倒，我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

    “……好?！彼晕鍢堑拿孛苁歉嘘P(guān)吧。雖然知道這是任務(wù)世界，可當(dāng)聽到李拓口中的一切后，季聽還是覺得難受起來。

    她實在無法想象，尋找一個人將近十年的感覺是什么樣的，更無法想象他這段時間面對她時是種什么感覺。

    她真的太蠢了，申屠川說什么她就信什么，完全沒有用腦子思考，但凡他半點不在乎自己，這棟房子里又怎么會有屬于自己的一個房間，家里的餐具之類的又怎么都是成對的。

    “其實……還有一件事?！崩钔剡t疑。

    季聽回神：“什么事？”

    “算了，沒什么，”李拓溫柔的笑笑，“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這些事就不提了，你只需要知道，這些年他一直沒有放棄找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也是你就好了?！?/br>
    李拓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季聽什么都不知道的臉上，不由得嘆了聲氣。

    當(dāng)年季聽失蹤后，他才知道在申屠心里，季聽有多重要。眼看著這十年申屠這些年過得有多苦，他就知道，申屠這輩子都別想從季聽失蹤的陰影里走出來。

    事實上他想的也沒錯，足足十年，申屠過得可以說是暗無天日，在他以為申屠要孤獨終老時，沒想到季聽竟然回來了。

    季聽直覺他沒有說出口的，才是最重要的事，更欲追問，就聽到了外面有車子駛?cè)氲穆曇?。李拓看向她：“既然申屠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你能當(dāng)做不知道嗎？”

    “嗯?！辈挥盟f季聽也會如此，畢竟這十年的時光對于申屠川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些，她能理解他為什么沒有說出口，如果是她，經(jīng)歷了太多，恐怕也無法說出來。

    兩個人說話間，申屠川已經(jīng)快步走了進來，步伐匆忙得幾乎失了氣度，等到客廳看到季聽如常的面色后，才不動聲色的放緩了腳步：“在聊什么？”

    “在聊季聽是怎么出現(xiàn)的事，你也太不厚道了，她回來的事為什么不跟我說？”李拓笑著起身。

    申屠川也露出一絲淺笑：“這段時間有些忙，實在沒空，下次要來之前記得給我打電話，萬一走空了就不好了?！?/br>
    李拓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從懷里掏出請?zhí)骸敖o你打了，你沒接怪誰，我也忙啊，請?zhí)仓荒艹榭諄斫o你送，三個月后記得來參加婚禮，帶著季聽一起啊?！?/br>
    “你要跟容晶結(jié)婚了嗎？”季聽驚奇的問。

    李拓眼底滿是幸福：“是啊，都十多年了，證早就領(lǐng)了，就是她一直在忙，現(xiàn)在才有時候賞我一個婚禮?！?/br>
    季聽羨慕的看著他，心想申屠川如果有他一半幸福，估計任務(wù)早就成功了。她也是沒想到，當(dāng)初的叛逆少年，竟然真的會執(zhí)拗的找了她十年。

    兩人一起把李拓送走，申屠川問要不要一起去書房，季聽覺得自己還需要單獨消化一下，于是拒絕了他的提議，自己往樓上去了。

    申屠川跟她一起走到了二樓，含笑看著她上樓后，這才轉(zhuǎn)身去了書房。

    季聽回房后心情說不出的復(fù)雜，但腦子里卻是什么都沒想，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發(fā)呆。不知坐了多久，目光落在了剛才沒來得及喝的茶上，卻沒了試一下的心思。

    如果申屠川心里還愛著自己，應(yīng)該不會給自己下藥吧。季聽這么想著，端著杯子到洗手間，正要倒進洗手臺時，突然看到鏡子里自己脖子上的紅色瘢痕，想起剛才就是以這副姿態(tài)去見李拓的，當(dāng)即有些不好意思。

    ……等一下，她為什么會覺得不好意思？

    季聽猛地驚醒，這東西，是不是有點太像吻痕了？！

    第21章

    單身二十三年的季聽，在先入為主的認(rèn)定這些瘢痕是蟲子咬的后，幾乎就沒有懷疑過了，期間雖然偶爾會做奇怪的夢，但也沒有多想，只當(dāng)自己是荷爾蒙作祟，畢竟她每次醒來時身上的衣服都是好好的。

    然而在李拓說了申屠川還喜歡她、而且已經(jīng)喜歡了十年可以說是深愛后，她再看這些瘢痕，總算后知后覺的意識到，沒有什么蟲子會咬出這種痕跡。

    而那個看到自己光腳都能緊張到不行的申屠川，在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跡后只是甩給她一盒藥，之后就再也沒管過，就連她要的蚊帳，也一直沒給她，他對這件事的怠慢本身就特別違和。

    但是！她竟然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季聽的表情幾乎可以用悲憤來形容了，讓人沉睡的藥、吻痕，這兩樣?xùn)|西聯(lián)系在一起，她能想到一百種犯罪方法，而為了驗證申屠川是否無辜，她堅定的把要倒的茶一飲而盡，然后洗了杯子毀尸滅跡后回到床上躺下。

    在這種滿腦子都是事的情況下，按理說她是睡不著的，但是她一沾床沒多久，就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在陷入睡眠前一秒，她絕望的發(fā)現(xiàn)，申屠川這貨干的事真是洗不白了。

    迷暈小姑娘行茍且之事，他還是人嗎？！

    睡醒后的季聽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心里痛斥申屠川衣冠禽獸，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沒想到竟然干出這么齷齪的事，就連知道他找了自己十年的感動也跟著消散不少。

    本來還打算假裝不知道他喜歡自己這事，但現(xiàn)在看來，如果再裝下去，哪天夢里稀里糊涂懷孕了都有可能，為了他的心理健康，季聽決定攤開來講。

    以申屠川的脾氣，或許會有有一刻惱羞成怒，但他心里只要還有她，很快就會拐過彎來的。

    季聽打定主意，繃著臉從床上坐起來，抬頭看向前方的黑色鏡子，隔那么遠(yuǎn)只能照出自己的模糊身影。她嘆了聲氣，覺得今天一天得到的訊息也太多了些，直到李拓到來，她才明白申屠川真正不快樂的原因，是沒有得償所愿。

    一定要想個溫和的方式把這件事說清楚。季聽起身倒了杯清水，剛要喝就聽到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接著申屠川的聲音響起：“該吃午飯了?！?/br>
    “好，我這就出去?！奔韭牸泵葍煽谒?，放下杯子就往外走，在快到門口時突然停下，臉上閃過淡淡的遲疑。

    又是她剛醒，申屠川就來找她了。之前她就覺得疑惑，但是沒有放在心上，現(xiàn)在剛經(jīng)歷過茶的事，她又開始懷疑了。

    她睡覺都是什么時候困了什么時候就睡，沒有特殊規(guī)律，然而他沒有一次中途打斷，每次找她都是在她睡醒后的幾分鐘里。是不是巧過頭了？

    季聽目光落在了黑色鏡子上，違和感越來越重，已經(jīng)到了她無法忽略的地步，就好像亂糟糟的毛線團，本來還找不出個一二三來，等抓住了線頭，一扯就把所有懷疑都扯了出來。

    “快點，面要坨了。”門外的申屠川催促。

    “啊，這就來了。”

    季聽急忙跑了出去，只字不提茶的事。倒是兩個人進餐廳后，申屠川主動問了句：“你今天去我房間了？”

    “嗯？”季聽手指一頓，一臉無辜的看向他，“是啊，去過了，本來想學(xué)你泡個茶喝，結(jié)果剛要拿茶葉，李拓就來了，后來就把這事給忘了，怎么了？”

    她就不信這人會變態(tài)到在自己的臥室安攝像頭。

    申屠川聳了一下肩：“沒事，我也是看房間的東西好像動過，所以問問你。”

    季聽干巴巴的笑了一聲，低頭開始吃自己的面，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吃完飯就各回各屋午休了。

    季聽一點都不困，回到屋里后覺得還是要試一下，萬一冤枉他了就不好了。這么想著，她在沙發(fā)上開了個零食罐頭，看著鋒利的罐頭蓋，牙一咬假裝不小心，直接在手上劃了一道。

    她本來是想著申屠川那么看重她的健康，所以劃個小口子試驗一下，結(jié)果一個不小心用力過猛，直接在右手手心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這下不用演，她也痛得哼唧出來了。

    她起身想要去找紗布，結(jié)果剛一站起來，就聽到門外略顯急促的敲門聲，一顆心迅速沉了下去。他果然能看見。

    門打開，申屠川眼底的焦急與憤怒一瞬間被遮掩了，他拿著一包薯片站在外面：“剛才在我房間看到的，是不是你忘拿回來……你的手怎么了？”

    ……你個孫子就裝吧。季聽心里鄙夷又有些生氣，但還是勉強敷衍：“剛才開零食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br>
    “給我看看?！鄙晖来ò櫭甲プ∷氖滞螅匆谎蹅诤筮M入她房間，徑直走到墻角找到醫(yī)藥箱，帶著她到沙發(fā)上包扎。

    季聽看著他認(rèn)真的睫毛，心里嘆了聲氣。自打知道他為了找自己受的苦后，她的心就長偏了，都已經(jīng)被監(jiān)視被下藥了，竟然還只是有一點生氣，而不是說多憤怒。

    她趁他給自己清理傷口，目光在房間里掃了一圈，尋找可能安裝攝像頭的地方，然后目光就慢慢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鏡子上。

    這個鏡子實在是太突兀了，仿佛一只巨大的黑色瞳孔一樣，有監(jiān)視人的功能。季聽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它時的評價，眼睛若有所思的瞇了起來。

    “還好沒有鐵銹之類的，否則就要帶你去醫(yī)院了?！鄙晖来▽⑺稚系膫茫砬槲⑽⒎潘闪诵?。

    季聽看一眼他包的繃帶，眼神逐漸奇異起來：“你包得竟然這么好?！焙喼笨梢愿鷮I(yè)醫(yī)生媲美了，雖然只是處理一點小傷，但也能看得出功底。

    “以前跟著外科醫(yī)生朋友學(xué)過一點?！鄙晖来ù鬼潦玫厣系难E。

    季聽心頭一動，還想再問什么，但是話到嘴邊突然停了下來。算了，問他也是滿嘴謊話，還不如自己去查。

    時間很快又到了晚上，季聽像之前一樣到他房間，申屠川把倒好的茶擺在了她面前：“趕緊喝，喝完去睡覺。”

    季聽看一眼茶杯，卻沒有去動：“你今天晚上還要上樓收拾東西嗎？”

    “嗯，還有一些收尾工作。”申屠川倒是坦然。

    季聽斜了他一眼：“你到底在收拾什么啊，我睡那么熟都能聽到響動，好像是很沉的家伙?！?/br>
    “還是以前做的東西，太占地方了，所以想都丟出去?！鄙晖来\笑。

    季聽沉默一瞬：“說起來我還沒看過你做的東西，等一下我跟你去樓上看看唄。”

    “都是之前做的，沒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想要，我以后給你做些小巧的，放在你房間當(dāng)裝飾?！鄙晖来芈暤?。

    話說到這種地步了，季聽也沒有強求，坐在那里和他東拉西扯一堆東西，申屠川陪她聊了會兒，提醒：“茶快涼了。”

    “涼了就當(dāng)涼茶喝，我今天喝太多飲料了，還不渴，再說了你的不也沒喝呢?！奔韭犘χ昧吮倦s志，就是不去動那杯茶，

    “我等一下就會喝了，”申屠川有些無奈，“你趕緊喝完回去，我還有一些公事要處理?！?/br>
    “那你就處理唄，我在這里陪你。”季聽假裝認(rèn)真看書，決定他下面不管說什么，自己都假裝沒聽到。

    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半晌嘆了聲氣：“那你就在這里吧?！闭f完到桌前坐下，拿了文件開始翻開，季聽偷偷瞄他一眼，在他看過來之前趕緊低下頭，堅決不跟他對視。

    時間在安靜的房間里無聲流逝，很快到了夜里十點多，申屠川放下文件看向她：“還不睡？”

    “不困?！奔韭牶幕卮稹?/br>
    申屠川起身看了眼杯子里的茶：“那你再坐會兒，十一點一定要睡覺知道嗎？”

    “嗯，知道知道?！?/br>
    “我去個洗手間?！鄙晖来ㄕf完就轉(zhuǎn)身進了洗手間，門關(guān)上的瞬間，季聽放下雜志，將自己杯子里的茶直接倒在了沙發(fā)縫隙里，接著沖到茶柜那里，捏了一撮黃色粉末折了回來，用其他杯子倒了杯清水?dāng)嚢韬谩?/br>
    她已經(jīng)推斷出讓她昏睡的東西是這種粉末，而不是什么茶葉，所以拿的時候只拿了粉末。

    她做完這些只用了極短的時間，短到做完這一切，申屠川又過了一分鐘才從洗手間出來。

    “涼茶澀澀的一點都不好喝，你喝溫水吧，我剛給你倒的?！奔韭牥褱亻_水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申屠川看了一眼，直接端起來喝了。季聽松了口氣，把捏過粉末的手放到了衛(wèi)衣口袋了，這粉末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味道有一點像生姜，她怕他聞出來，還特意在杯子里丟了兩片玫瑰花，幸虧他順利的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