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在為女婿發(fā)愁，那頭錢二姑在確定攀不上許家之后花好幾天總算勸服唐瑤，怕再拖下去要壞事，他們打算把親事定了。馬家請媒人上唐家下聘，唐老爺應(yīng)下這門親。

    聽說馬唐要結(jié)兩姓之好，許太太一高興，飯都多吃了半碗。

    一切照她計劃在走，唐家看不到希望總要另打主意，等承則出去見完世面回來，唐瑤已經(jīng)是別家媳婦兒，她還能翻出什么浪花？

    第5章

    就連近來足不出戶的錢玉嫃都聽說了——馬少爺對唐瑤挺好。

    馬家做綢緞生意，他們將蓉城盛產(chǎn)的月華錦雨絲錦拉去外地，再將蘇杭那邊的時興面料運回本省，跑一趟就能掙個盆滿缽盈。他們有錢，也因為這層財富光環(huán)，縱使馬少爺是五短身材，外頭說起他也得客氣稱一聲翩翩公子慘綠少年。

    就這位慘綠少年最近讓他未婚妻整了個五迷三道，活像中了唐瑤的毒，三天兩頭往她府上送東西。

    昨個兒說他得了幾樣有趣的玩物，送來給唐瑤賞玩。

    今兒又換個理由，說近來大晴天多，很熱，他家有一批蘇杭來的最輕薄透氣的好料子，給唐瑤送兩匹，讓她拿去做幾身夏衫。

    ……

    唐瑤不喜歡馬少爺，都沒給他幾個笑臉，但這澆不熄馬少爺一腔熱血。他有事沒事往未來媳婦兒家里去，當(dāng)丈母娘的是高興，她不光有面子還有東西拿，唐瑤煩得要死。

    她恨不得退回到定親之前，哪怕身價貶了也不該貿(mào)然答應(yīng)嫁去馬家。

    “你說我再耽誤下去連門當(dāng)戶對的都沒有，說他不錯，相處久了總能喜歡上，現(xiàn)在呢？我聽見那名兒就煩，都不想見他?！?/br>
    唐瑤這么抱怨，他娘不明白：“馬駿還不好啊？他除了個子矮了一點，其他有什么可挑？你看他對你多上心？定親之后給咱家送那么多東西。嫁人就得嫁這種，你以后享不盡的福。”

    “他送再多東西過來，我也不喜歡，我也不高興。”

    錢二姑剛還樂顛顛的，聽了這話把笑臉收了：“你該不是還在惦記許承則？瑤瑤你聽我說，人往高處走沒錯，可那前邊沒路，你上不去還不改道嗎？許家人明擺著不同意你倆，許承則去外地就是他們安排的，他沒法跟家里對抗，他再喜歡你也沒用?！?/br>
    “我不明白！以前我跟舅母過去許太太還變著法夸，說我漂亮，一看就知書達(dá)理，她問我許沒許人，說她娘家還有個侄兒尚未婚配……”

    “好了！別說了！你是聽不懂人話？許太太夸你是看在你舅母的面上。退一萬步說，你配她侄兒可以，配她兒子就不行?！?/br>
    “為什么？”

    這問題無解，就像錢二姑自己就說過，人都有喜好。許承則喜歡唐瑤不喜歡錢玉嫃，他娘跟他相反，這沒什么奇怪。事情成不了只怪許承則力量太小，反抗不了家里。

    女兒都這樣了，錢二姑狠不下心罵她，只得慢慢開導(dǎo)。

    同樣在為女兒終身大事cao勞的喬氏這時候也得到個好消息，大嫂告訴她，趙姑爺以前教過一個學(xué)生，聽說有宋玉之貌，還不光模樣好，人家天資聰穎品性高潔。最早是在趙姑爺辦的私塾學(xué)習(xí)，中了秀才之后就拜進(jìn)官學(xué)，在官學(xué)也是甲字班的，才情十分出眾，這人還不到雙十的歲數(shù)，就要下場應(yīng)鄉(xiāng)試了……

    千言萬語匯成兩個字，優(yōu)秀。

    喬氏想想不對?。骸罢漳阏f的，還輪得到我們嫃嫃？”

    “話不是這么說，他是好看，也有才情，可這不是還沒中舉？說破天就是個秀才，普通人見過的秀才少，咱們見過的還少了？這人家里也不是太好，姓是大姓，族里也有能耐人，但他爹沒本事。”

    那就賭他一手前程？

    喬氏聽著都要打退堂鼓了，賭前程風(fēng)險太大，不如配個門當(dāng)戶對的，哪怕女婿本人不十分出色，也有供其揮霍的家底。這個天資卓絕的秀才要是能考中舉人，能當(dāng)官，那是大賺。萬一呢？萬一他缺點運道，或者不像大家以為的那么優(yōu)秀，那女兒嫁過去不是受罪？

    “我再看看……”

    曹氏就知道她會這樣：“我剛聽說的時候跟你一個反應(yīng)，她大姑告訴我這人真可以考慮，趙姑爺教他的時候就說沒見過這樣會讀書的人，他是那塊材料，也沉得住氣，機(jī)會到了肯定能扶搖直上一飛沖天?！?/br>
    “真有你說的那么好？”

    “你要問我，我哪知道？她大姑是這么說，還道可惜她沒生個女兒，不然哪會介紹給別家？她就撲上去了?！?/br>
    喬氏差點就給他否了，聽了這話又有些動搖：“我想看看人。”

    曹氏一撫掌：“這還不簡單？就拜托趙姑爺安排一下，讓他去東升茶樓跟以前的學(xué)生吃碗茶，你跟嫃嫃去金銀首飾店看看，順便就過去了?！?/br>
    曹氏會這么提議是因為東升茶樓是錢炳坤開的。錢炳坤做茶葉買賣，就在自家茶葉鋪子對面開了間茶樓，一來有個打發(fā)時間的去處，遇到要談事情也可以把人往那頭帶。

    那是自家的茶樓，東家太太跟小姐路過進(jìn)去瞅瞅理所應(yīng)當(dāng)，趙姑爺把人請到那邊也不奇怪。

    太太們在這種時候總是格外積極，當(dāng)天她們?nèi)塘客琢耍^沒幾日官學(xué)休假，趙姑爺果真把人請到茶樓，為了不顯得奇怪他還多找了兩個，一行四人去的，他們坐在二樓臨窗的一桌，都是肚子里裝著墨水的學(xué)問人，一時間氣氛相當(dāng)好，趙姑爺差點把正事都忘了，這時候喬氏跟錢玉嫃訂好首飾路過，走了進(jìn)去。

    東升茶樓的掌柜姓魯，正在招呼茶客，就聽說太太來了。

    他回身一看，還真是。

    魯掌柜陪著笑臉迎出去：“太太小姐好，您二位怎么有空過來？”

    “路過進(jìn)來看看，我仿佛看到趙姑爺在樓上？”

    “是，趙姑爺跟幾個學(xué)生，來了有一會兒?！?/br>
    “怎么招待的？”

    “給上了一壺春蒙頂?！?/br>
    喬氏問他今兒個做了什么茶點，讓送兩道。

    魯掌柜親自送上去的，趙姑爺問起，他自然供出了喬氏：“東家太太帶小姐出門，順路過來看看，聽說您在，特地交代的?！?/br>
    趙姑爺問：“侄女也在樓下？”

    魯掌柜答道：“在呢，還想上來問候您，又怕壞您雅興?！?/br>
    趙姑爺挪開座椅，這就要下樓，跟他吃茶的互相交換了個眼色，說：“你我也該下去道聲謝，難得吃到這樣好的蒙頂茶。”

    提議這個其實是想見見趙先生的侄女，他們都聽說那是個美人。李茂也下去了，下到一半就看見站在柜臺邊同趙先生說話的姑娘，是側(cè)身，只看側(cè)身就知道人非常美。

    那就是錢玉嫃，錢玉嫃注意到有人從樓上下來，她轉(zhuǎn)過頭。

    曾被許二少爺貶低的過分嬌艷的容色好似一支利箭，精準(zhǔn)扎進(jìn)李茂胸口，不光是他，同行的也在恍惚，還能聽見有人很低聲的喃喃自語：“……這就是趙先生的侄女？”

    趙姑爺順勢做了介紹，總之計劃非常成功，喬氏見著嫂子說那個人，叫李茂，單論長相跟許承則不相上下，他勝在身上一股讀書人的清貴氣質(zhì)，穿著不是最好，走出來還真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像那么回事。

    回去路上喬氏沒忍住小聲問了：“嫃嫃你覺得呢？”

    錢玉嫃還有點迷茫，她想了想，說：“也行吧?！?/br>
    “也行吧是啥意思？”

    “我一眼看去還成?！?/br>
    “那我讓你爹去打聽看看？他要真有本事，倒是可以考慮。咱們生意人最怕開罪官老爺，要是自家女婿能當(dāng)官，那你就是官太太，家里沾他的光能少許多麻煩。”

    錢玉嫃提醒她：“八字還沒一撇呢娘。”

    “咋沒有！我看他對你就很有意思，不信咱不吭聲，等等看，那頭說不好還會打聽過來?！?/br>
    “他不準(zhǔn)備科舉考試來打聽我？？”

    “那有啥好準(zhǔn)備？讀這么多年書有能耐的隨便就能考上，沒本事的天天點燭火熬通夜還是不成，臨時抱佛腳有什么用？我要是他心里喜歡挽起袖子就上了，還能讓考科舉誤了終身大事？”

    錢玉嫃不這么想，易地而處她肯定先考個舉人回來再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登門求親，這樣自己有臉也不委屈對方。

    “娘你真想知道這人能不能托付就等等，過兩個月就是鄉(xiāng)試，到九月十月放榜就知道他有幾分前程，這還用打聽？”

    “你都想得到的娘還能想不到嗎？我是怕他到時候真中了再下手又晚了一點，這么個青年才俊別人不搶？”

    “能搶走便不是我的，”錢玉嫃反過來一通調(diào)侃，“您不是說看出來他喜歡我？”

    喬氏：……

    說不過女兒。

    就幾句話，她把自己繞進(jìn)去了。

    喬氏又想了一陣，覺得玉嫃說得有道理，反正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再看看，看他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以及對女兒是個什么心思。

    上次就是太草率，差點掉進(jìn)許承則那坑里，這種倒霉事不能再來。

    錢家這頭有了個大概的方向，耐著性子度暑。那頭李茂他娘看出兒子不對勁，就當(dāng)天，他吃完茶回去，站在自家屋檐下走神，讓當(dāng)娘的撞個正著。

    “不看書了？想什么呢？還是在擔(dān)心后面的考試？”

    李茂說他有把握，讓娘不要緊張。

    “那你在想什么？你擱那兒站半天了。”

    知道娘是刨根究底的性子，李茂應(yīng)道：“我想起前段時間聽到關(guān)于許錢兩家的事?！?/br>
    “那我知道，但跟你有什么相干？”

    “也沒有，只不過今日有幸得見錢小姐，生了疑惑?！?/br>
    “你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非要我一句句問，急死個人！”看李茂不吭聲，當(dāng)娘的還催他，“你說啊，是怎么見的？錢小姐怎樣？”

    李茂沒法子，才說出他在東升茶樓偶然見著錢玉嫃的事。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心意往往能從遣詞中體現(xiàn)出來，他娘是過來人，一聽就知道兒子開竅了。他眼光還不低，竟看上錢家小姐。

    當(dāng)娘的自然不會認(rèn)為自家兒子配不上，事實上，因為有這么個模樣出眾才學(xué)過人的兒子，哪怕眼下日子過得不怎么樣，她對未來還是充滿信心，覺得飛黃騰達(dá)那是遲早的事。

    從幾年前，李母就在琢磨兒子應(yīng)該娶個什么樣的女人回來，要是官家小姐當(dāng)然最好，他能輕易得到岳父提拔。不過要高攀上官家小姐不容易，往后退一步，大富之家也還成，至少在需要打點的時候拿得出錢。

    她私下打算不少，一度擔(dān)心兒子眼瘸看上個要啥沒啥的，還怕不好打發(fā)。

    今兒個一聽這話，李母心里踏實一半。

    “你是喜歡人家娘替你說親去。”

    李茂連忙拒絕：“還是等考出功名再說，現(xiàn)在這樣，我哪夠格？”

    這話李母不愛聽：“我兒子這樣出色，哪不夠格？”

    李茂還是不同意：“快要考鄉(xiāng)試，議什么親。還是再等等，等我取中……”

    “你鄉(xiāng)試取中了不得赴春闈？等一切塵埃落定，她早就定親了還輪得到你？是，娘知道你心氣高，沒點本錢你不好意思去登她家門，那先不定親也成，咱們往來走動著?！?/br>
    作者有話要說：文案是我掛預(yù)收的時候順手寫的，動筆之前又做了一遍設(shè)定，改了些細(xì)節(jié)。這個李某是女主的第二任相親對象，還沒定下就雞飛蛋打的那種0v0

    至于你們關(guān)心的男主，還有兩天才會出來。

    第6章

    李茂只在家待了一日，便回了官學(xué)。

    這才六月，距秋闈還有段時間，但陸續(xù)有從府縣鎮(zhèn)里來的學(xué)子，本省的鄉(xiāng)試被安排在蓉城貢院，要不是本地人，是得提前一些過來。每到這時城里住宿都很緊張，來晚了恐怕連大通鋪都難找，真落到那地步?jīng)]法清靜看書不說，也必然會影響應(yīng)試的心情狀態(tài)。

    官學(xué)學(xué)子沒有這些顧慮，他們習(xí)慣在學(xué)堂待到七月底，再回去休息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