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見蒙卿眼底滿是歡欣,亮亮的望著自己,他又湊到了蒙卿耳邊,低低的問: “你的身體怎么樣,我記得,你好像是從小習武吧。” 蒙卿不明白為什么話題突然轉移到這個上面,但還是認真的回答道:“對,我自小習武,身體一向強健。” 時清:“那應該很能打了?!?/br> 蒙卿:“除了幾次下山除害過人的妖魔,我還從未與人動過手?!?/br> 他又問:“時清,你問這個做什么?” 時清:“你知道趙子龍嗎?” “他在長坂坡之戰(zhàn)上,七進七出,是我很佩服的人?!?/br> 蒙卿點頭:“雖然我沒上過學,但是師父通曉古今,還喜歡看小說,所以我也知道一些?!?/br> 魔王慢慢的,慢慢的將自己的手擠進了蒙卿手里。 在蒙卿眼中,戀人眼中仿佛含著星光,臉上又充斥著躍躍欲試。 魔王一貫是會利用自己身上優(yōu)勢的。 此刻,他就正在握著年輕道長的手,讓他落在了自己白皙臉頰上,因為從小練功而帶著薄繭的手指,可以感觸到魔王臉上的嫩滑。 時清輕輕的眨著眼,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無盡的誘惑。 “我喜歡趙子龍,你會為了我,努力向他學習嗎?” 蒙卿挺直了腰,一臉嚴肅的認真回答:“我會的!” 然后,他就被帶下了山。 進了一家酒店。 看到了滿床的玫瑰花瓣。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魔王舒舒服服靠在他懷中,媚眼如絲的夸他時。 蒙卿才知道,原來學習的,是這個趙子龍。 ※※※ 即使旺財在,正行也還是死活不肯答應兩人的事。 可徒弟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不答應,人家兩人照樣下了山,氣的當晚清真觀里,一只大田鼠硬是吃了一大鍋的飯,撐了個圓肚皮。 旺財被留了下來,即使正行還是一看見它就腿軟想變回原形,但在知道兩人走了,這條狗被留下來后,他也還是沒有把旺財送到別處去。 就這么一邊腿軟一邊相處著。 每年,蒙卿都會回來看望他。 正行看著徒弟身上越來越厚實的功德,也說不出什么狠話來。 說了也沒用,時清比他還能說。 說又說不聽,打又打不贏。 人間慘劇。 第五年的時候,正行已經(jīng)能夠在旺財面前勉強維持著人形了。 可這個時候旺財快要不行了。 他本來就是一只老狗了,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極限了。 那一晚上,正巧時清和蒙卿上山看望正行,卻得知他一個人在閉關室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清早,他將自己的道行分了一些給了這條老狗。 他終于悟了。 即使在成精之后他回報了自己偷糧食的那家人,又四處做好事,積善德,除作惡的妖魔,還上了清真觀研修道術。 可其實在他內心深處,他還是那個為了飽腹偷人家辛辛苦苦種出來糧食的小田鼠。 田鼠怕人,怕狗,這可以說是天性,也可以說是心虛。 至少如今的正行就分不清自己當初到底是因為偷東西而心虛才看到狗就怕,還是因為天性怕狗。 想通之后,正行再也不怕旺財了。 他帶著旺財離開了清真觀,說自己也要像徒弟魔王那樣,走遍天下,只為了能幫天下人。 走遍天下吃美食的蒙卿有點心虛。 魔王倒是一點都不覺得他們誤導了正行,他們的確是一邊吃美食,一邊幫人。 雖然幫人是順帶的,美食才是主要的。 正行離開清真觀后,蒙卿回來的就少了。 他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的年齡好像終止在了認識時清的這一年,道術中倒是也有永葆青春的道法,但絕對不是蒙卿這個年紀可以參透的。 道長問魔王。 魔王就回:“當初是騙你的,我們簽訂的根本不是主仆契約,而是伴侶契約?!?/br> “你生,我生,我死,你死。” 道長又問,他的壽命只是普通人的壽命,若是他死了怎么辦。 魔王不在乎的聳聳肩:“一起死了?!?/br> 蒙卿沒有難過。 越是與魔王走這天下,他想的就越是通透。 他堅信,就算是這輩子過去,下輩子,他也還是能和時清相遇。 兩人一起走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美食,幫了很多人。 道長九十歲的時候,這一天早晨,他推開門,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偏頭對著時清道: “我到時間了?!?/br> 魔王也不傷心,上前牽住他的手,依舊是那副沒心沒肺的魅惑模樣;“那我們走吧?!?/br> “再送最后一個人,搭個順風車。” 他們手牽手,穿過濃霧,來到了醫(yī)院。 進了病房里,正有一個老人在艱難的靠著呼吸機活著。 也許是覺得自己到時間了,他叫了自己的子孫來,讓他們到了床邊,滿是皺紋的手顫抖著,把臉上的呼吸機摘了下來。 “照片……照片給我……” 床邊同樣年老的兒子連忙抖著手將放在一旁柜子上的照片拿了下來,遞到了父親手里。 “爸、爸,醫(yī)生說還有希望,你別放棄爸?!?/br> “不治了,我不想治了。” 老人艱難的抱著照片,像是抱著什么稀奇寶物一般,珍惜的摩挲著它,一雙已經(jīng)年老的眼,看著它,緩緩笑彎了。 “我可努力活著了,努力了一輩子,現(xiàn)在總算是,咳咳咳咳!總算是不用再努力了?!?/br> “等我死了,你們就把我、把我埋在我之前定下來的墓地,我都買好了,你們只要把我骨灰放進去就行了?!?/br> 他的兒子連連點頭,旁邊的孫子重孫子們也跟著一起哭。 “爺爺,你放心吧?!?/br> “放心,我放心,大兒啊?!?/br> 老人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跪在自己床邊的兒子:“爸走了,沒人看著你們,你可別忘了,要給你父親上香?!?/br> 他另一只手死死的抱著照片,努力的喘著氣;“別把他忘了,他家里沒人了,除了我們,沒人記得他了,我們雖然沒、沒領證,但是我們結過婚……” “你是他兒子,你千萬不能忘了他啊,你就算是以后,咳咳咳咳咳咳……以后要走了,你也要告訴你兒子,你孫子,讓他們記得給你父親上香,知道、知道嗎?” “是,是爸,我記住了,我一定不會忘記給你們上香的?!?/br> 大兒子也是滿頭白發(fā),跪在地上哭:“當初要不是爸收養(yǎng)我,我也不會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爸你放心,我一定記得?!?/br> “好、好啊,你乖,你這么乖,你父親一定喜歡你……他最喜歡,最喜歡小孩子了……” 他的手垂了下來。 “爸?。?!” “爺爺!!” “太爺爺!!” 外面的護士聽到動靜,連忙叫了醫(yī)生。 醫(yī)生過來檢查后,嘆了口氣: “米先生,陳先生已經(jīng)過世了,請節(jié)哀吧?!?/br> 悲傷籠罩滿了整個病房。 時清與蒙卿站在門邊,聽著里面的哭聲轉過頭。 老人正站在他們身后。 他看了他們好一會,才緩緩露出個笑:“兩位先生,還是跟當年一樣啊……” 時清靠著蒙卿,笑吟吟的望著他:“你不也是一樣嗎?” 老人低下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已經(jīng)恢復了年輕時的白皙緊致,他摸了摸臉,光滑的不像是有皺紋的樣子。 他抬起頭,笑了。 “謝謝你們?!?/br> “不用謝,這就算是搭你一個順風車的小禮物吧?!?/br> 三人到了地府。 死河上還是那副景象,烏央烏央的鬼海擠來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