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剛準備以無聲對無聲,巧妙把這頁掀過。 卻在預備掛斷的前一刻,聽得那頭嘈雜倏靜。 低沉而略顯沙啞的男聲,自那端傳來,不過簡潔明了的一個字:“喂?” 雖然聲音很好聽…… 可怎么越聽越像哭過的人似的。 小謝:!!!∑(Дノ)ノ 對面不說話也就罷了,這會兒說了話,他又有點害怕是不是阿青的熟人,自己該不會是闖了禍,撞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好吧,他謹慎地沒有搭腔,等著對面先掛。 可是。 五秒,十秒。 通話時間一點點累計,對面卻還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 反倒是一次重重的深呼吸過后,又問了句:“……出什么事了?” 這次語氣放緩了好多。 不像是哭過的人了,小謝想,倒像是阿青哄自己睡覺的時候,念睡前故事的時候,那種很溫柔的,很溫柔的語氣。 怕把想睡覺的自己吵醒,所以把尾調(diào)放得很輕,每一句,都像是最后一句。 “正巧”走投無路的小謝,被這熟悉的語氣哄得有點想哭。 好像阿青哦。 他想阿青了。 ——可是,對面問,自己又該從哪說起呢? 說今天受委屈了,但沒辦法告訴阿青,因為不想讓阿青也受委屈,因為阿青工作很累,也怕阿青覺得自己不是個乖孩子,會默默難過。 說自己很想快快長大,想做能夠保護很多人的小男子漢,這樣就可以不再因為沒有做錯的事而道歉,可以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很奇怪,對面雖然是個陌生人。 但他真的,一下子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哦。 小謝張了張嘴:“o(╥﹏╥)o我……” “砰、砰砰!” ——“啪嗒”。 “懷瑾!懷瑾!是不是你在里面!我是英英老師,你先開門!” “懷瑾!你在不在?不要不說話?!?/br> 剛才是不是出現(xiàn)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聲音? 謝懷瑾:“……” 他無言低頭,看著掉進蹲坑的手機。 小謝不哭。 小謝不哭。 小謝…… 小謝猛虎落淚。 = 十分鐘前。 上海,陸家嘴,環(huán)球金融中心大廈57層。 作為紀氏基建旗下子公司之一,近年來備受矚目的天華能源科技,經(jīng)過數(shù)度籌備,于半月前,正式將其總部自華南遷徙入滬。 此刻,公司上下員工,都正翹首以盼,等待著那位即將蒞臨視察——往常只能在金融周刊頭版頭條上瞧見的風云人物在自家公司新場地的“首度亮相”。 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人到哪了?地下停車場,好好……” “小樊,你去最后再給我清點一下,會議室里的桌椅還有茶點是不是都備好了,千萬別給我出錯!” “還有你,對,就你,去讓信息部的人把設備調(diào)試好,待會兒絕對不能出岔子的!快去快去!” 話音落地,眼見著電梯樓層數(shù)字不斷攀升,幾度拭汗的副總經(jīng)理,仍在來來回回,最后確認人員安排: 迎賓的。 負責茶歇后勤的。 在工位上表現(xiàn)勤懇辦公的。 等在vip電梯前抱著一摞資料隨時待命—— “紀總!” 不知是誰提前喊了一嘴。 副總嚇得原地一抖,當即把手機按黑,收回西服褲兜里,快步走到電梯前。 一副全然無事的四平八穩(wěn)模樣,最后擦了擦一腦門子的汗。 下一秒,vip電梯應聲而開。 副總悄悄抬眼瞄了一瞬,便飛快收回視線。 身后的躁動,已經(jīng)很好地詮釋了這位紀總在女性群體中“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絕殺吸引力。 等在電梯斜側最前方的行政總監(jiān)黃培,顯然也在與來者四目相對的數(shù)秒發(fā)了愣。 還是副總及時拍拍他背,這才反應過來,當即背手在身后,反復擦拭兩下,復又弓腰、伸手:“紀總!歡迎,歡迎!您能親自過來視察,我們真是無限榮幸、蓬蓽生輝啊!” 對方骨節(jié)分明的五指與他交握。 有點像竹筍炒豬蹄。 黃培嘴角抽抽,按下心中止不住的腹誹,愈發(fā)恭敬地指向會議室方向,作引路狀:“紀總,這邊請——” 紀總。 也就是昔日一朝奪權,將頂頭三位兄姐強勢逼退二線的紀家四少,紀司予。 年過而立,便已堪任紀氏基建第五代接班人,成為真正掌握實權的一把手,做事風格雷厲風行,說一不二。 黃培一路引人過去這一小段,背上的汗不知出了幾遭。 實在是沒別的辦法,這位紀總人高腿長,又生得好一副清冷俊俏面孔,雖說每拍一次扉頁,便不知要帶動多少金融周刊銷量,但私下里,狙擊對家、橫掃清盤,實在是個眼也不眨的狠角色。莫說普羅大眾,對他的各種好奇揣測,早已在坊間甚囂塵上,便是同輩的紀氏子弟,也多難望其項背,足見其數(shù)年間的成就斐然,他站在人前頭,怎么可能不如芒在背。 氣場太強勢,不說話時,愈發(fā)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也難怪業(yè)內(nèi)戲稱,紀司予是“笑如神仙俊,玉面郎,動輒抄你家,殺你娘?!?/br> ——還是反復凌遲、全家上下一個錢子兒不放過那種。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年紀輕輕,就顛沛流離死老婆呢…… 殺氣太重,太重。 這一點,在之后迅速開始進入正題的年終總結會上也同樣窺得端倪。 負責匯報的市場部經(jīng)理陳陽,才剛說了五分鐘,斜倚在辦公椅上,輕揉太陽xue的紀總,已經(jīng)在他面前的文字報告上,圈記了大大小小十幾個不同顏色的標記。 危險的警報一觸即發(fā)。 陳陽說到中間,幾乎是咬牙切齒,繃著最后神經(jīng)在堅持—— “這里是我們上個季度的市場營銷報表,從這、這邊數(shù)據(jù)可以看到……” 嗯? 黃培假裝認真聽講的間隙,眼角余光一瞥,忽而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原因無它:他坐得離紀司予最近。 是故,哪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也收入眼中,有所警惕。 如果沒看錯的話,他剛剛似乎看到紀總……嘶,那個表情很奇怪??? 怎么說呢。 像是…… 黃培想了想,想到自家那個五六歲的小侄子,山似的熊孩子,潑皮打滾要買玩具,最后得償所愿的時候,那種夾雜著開心(買到玩具了)、丟臉(賴了這么久才買到)、興奮(可以選我最喜歡的嗎?。?、失落(為什么要我賴這么久嘛)……但是總的來說,就是有點點淚汪汪的復雜。 當然,哭是不可能哭的。 這錯覺一晃而過,黃培趕緊轉(zhuǎn)過視線。 別想太多別想太多,可別惹著這位爺…… 但緊接著,更怪的事情發(fā)生了。 黃培:otz 因為。 出名敬業(yè)、出了名的絕不一心二用、出了名嚴苛且職場性格鋒銳的紀總,忽然揚手示意安靜,暫停了會議議程。 然后在一眾吃瓜群眾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視下,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支手機。 抵在耳邊。 他說:“喂?” 喂? 喂?? 這個語氣,不是,你說禮貌吧不算禮貌,但是怎么就是越聽越怪呢? 紀總口渴了? 黃培和副總對了個眼神,默契地把茶杯往紀總面前推了推,附上一個關(諂)心(媚)的微笑。 ——換來了一記冷冰冰的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