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徐修其靠在窗前,稀薄暗淡的陽光在他的眉宇間留下一道明顯的光痕,他的瞳仁在光下泛著淺淺的茶色,眼角帶笑,慢條斯理地說:“所以你問我到底是想和你談戀愛,還是想找個人談戀愛,這就是我給你的回答?!?/br> 這哪里是回答呢? 這分明就是一份承諾,鄭重?zé)o比,卻又蠻橫霸道的一份承諾。 謝聽雨艱難地找回理智,“師兄……” 徐修其挑了挑眉,突然伸手,寬大的掌心蓋住她的雙眼。他徐徐地壓低身子,靠在她的耳邊,嗓音低啞,隔著晦暗的空間,有種致命的誘惑。 人在看不到的時候,身上的其他感覺總是格外的敏感。 耳邊暈著他說話時的熱風(fēng),熨燙耳廓,熱度不斷攀升蔓延,沿著下頜線往下,滑過脖頸,慢慢延伸至鎖骨,一點一點的,她連腳趾都止不住地蜷縮。 他嗓音低醇,刻意壓低了的嗓音仿佛大提琴的顫音一般,卷席著她的聽覺:“先不用急著給我答案,我不急著要你的答案,等你真正想好了,再告訴我你的答案?!?/br> 隔了幾秒,他伸手摸了摸她滴血似紅的耳廓。 冰涼指尖掠過guntang的耳朵,顫的謝聽雨全身一縮。 徐修其從嗓子眼里曳出一抹篤定的笑來,“告訴我,你到底是想和我談戀愛,還是不想和我談戀愛?!?/br> 他說完,收回手,雙手理了理衣袖,袖扣在光影中閃耀著光。 那光線刺入她的眼底,她下意識地合上了眼。 再睜開眼的時候,徐修其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謝聽雨看著他的背影,步調(diào)穩(wěn)健,不急不緩,沒有一點兒告白失敗的頹廢,甚至她有種告白的那個人是她的錯覺。 這么一個連告白都有著高姿態(tài)的男人,像是有十成十的把握,相信最后她會答應(yīng)和他在一起似的。 想到這里,謝聽雨把頭埋在手心里,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怎么辦? 她似乎真的被他拿捏住了。 到底是想和他談戀愛?還是不想和他談戀愛? 她內(nèi)心里似乎是偏向前者的,但是又有前車之鑒,所以她害怕惶恐,所以她下意識的選擇逃避,在面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心動的時候選擇了默不作聲地適時退場。 更何況—— 徐修其這樣的男人,他缺女人嗎? 他身邊要什么女人沒有呢? 就連應(yīng)寒陽身邊也有很多的鶯鶯燕燕,更何況是徐修其。 謝聽雨想到這里,往應(yīng)寒陽那兒看去。 結(jié)果視線突然停住。 應(yīng)寒陽那張麻將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換了人,原先坐著個老煙槍,每次謝聽雨見到那人都是煙不離身的,那人周身清冷,五官凌厲,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種“老子a爆了”的雄性荷爾蒙,所以不管他抽的煙多嗆鼻,也沒人敢說半個字。 那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原先坐著的位置上換了個人。 穿著齊整的西裝,極有紳士禮儀的解開了西裝扣。他就連坐姿都和桌子上其他幾人形成鮮明對比,脊背挺直,雙手隨意地放在桌子上,右手扣起一個青瓷色的麻將,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手背骨節(jié)分明,露出來的那一小截手腕泛著冷白。 隨手扔出去一張牌,又接回來一張。 嘴角輕挑,漫不經(jīng)心的一聲:“自摸?!?/br> 其他三人以及周邊的看客哀嚎連連。 “徐少這手氣未免也太好了點兒吧,連續(xù)三把自摸。” “別說連續(xù)三把自摸了,徐少自從坐上來就開始贏?!?/br> “輸?shù)梦移ü啥紱]了?!?/br> “嚯那讓我來摸摸看?!?/br> “李瑞瀚你把你的臟手給我拿開!” “你們這群不是人的東西摸我干什么!” “求求你們做個人吧!” “你們都是我大爺! “……” “……” 就連應(yīng)寒陽也輸?shù)臒┰甑耐崎_前面堆砌的麻將,“不打麻將了,我認輸,徐少,你會玩斗地主嗎?” 徐修其挑了挑眉,“不太會?!?/br> 應(yīng)寒陽想起一個小時前,他問徐修其會不會打麻將的時候,徐修其是怎么回復(fù)來著? 他神情淡淡,眼尾一挑,清清淡淡地說了句:“還行?!?/br> 應(yīng)寒陽覺得這個“還行”就是不怎么行,為了維護男人的自尊所以才這么說的。 結(jié)果呢? 結(jié)果我把你當(dāng)青銅,你他媽的卻是個王者。 不過徐修其現(xiàn)在說“不太會”,應(yīng)該就是真的不太會吧。 他如果知道眼前的這位徐修其把他家那位小祖宗都治的溫順服帖的話,是絕對不會,拉著徐修其斗地主的。 玩斗地主卻是沒什么勁兒,桌子上的幾個人紛紛說不玩兒了,走到另一邊又搭起了一桌麻將桌。實在找不到人,應(yīng)寒陽大聲嚷嚷著謝聽雨的名字。 謝聽雨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她站在徐修其的身后,即便對著他的后腦勺,她的心里也浮起了一陣的心虛和無措。 肯定是最近和她表白的人太少了,所以她現(xiàn)在被表白有點兒慌。 多出去走走,多被人表白幾次應(yīng)該就會好的。 謝聽雨兀自安慰自己。 謝聽雨站定,問應(yīng)寒陽:“叫我干嘛?” 應(yīng)寒陽:“來啊,斗地主?!?/br> 謝聽雨不太愿意:“你找別人不行嗎?” 應(yīng)寒陽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癱在柔軟的椅子上,他朝四周坐著的人抬了抬下巴,“快活嗎?” “您快唄。” ……多么詭異的對話。 一個男人問一群男人“快活嗎”。 然后一群男人回答“您快”。 您有多快呢? 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電動小馬達嗎? 問遍四周,都沒人愿意斗地主,謝聽雨不得不填補這個空缺。 抓牌的時候,邊上的人打趣似的問:“應(yīng)少,咱meimei牌技怎么樣???” 應(yīng)寒陽開始沒皮沒臉地吹:“咱妹牌技可是一等一的好啊,每年過年都打遍咱家無敵手,歡樂斗地主王者玩家。” 平時應(yīng)寒陽這么吹,謝聽雨也會配合著滿臉?gòu)尚郀畹卣UQ郏缓靡馑嫉卣f:“也就那樣吧。” 但徐修其就坐在她對面,謝聽雨眼觀鼻鼻觀心,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低調(diào)。 王者都是低調(diào)的。 她是學(xué)金融的,對于數(shù)字這一塊兒格外的敏感,再加上打小就跟著林況和陳言述玩兒,仨人無聊的時候就在大院門口玩兒斗地主。 站崗的哨兵背梁筆挺,炎熱的夏天目不斜視地看著遠方,雙手緊貼在身側(cè),汗?jié)n浸透衣裳。 他們仨就在離哨兵三四米的樹蔭下啃著西瓜和冰棍兒,低著頭,“要不起”、“王炸”、“三帶一”,站崗的哨兵換崗的時候送過來的眼神一個比一個幽怨。 三個人笑出鵝叫。 一開始,謝聽雨十分收斂自己的牌風(fēng),贏一半、輸一半,直到—— 謝聽雨就和應(yīng)寒陽抓到了一邊兒,徐修其是地主。 應(yīng)寒陽非常囂張地把牌平攤在了桌子上,語氣非常狂:“絕世好牌!” 一般明牌的話,獎勵會翻三倍。 謝聽雨雖然不知道獎勵是什么,但這種牌局,獎勵無非是錢、表、車、房,如果還有女生在場,還會加些珠寶首飾或者包之類的奢侈品。 謝聽雨撇了桌面上的牌。 她不玩兒什么正直,有牌不看王八蛋。 應(yīng)寒陽的牌確實不錯,她回頭掃了眼手里抓著的牌,說實話,不比應(yīng)寒陽的差哪兒去。 十八張牌,她有一對三,四個四,五六七|八|九十勾,三個k,以及王炸。 一共就五十四張牌,根據(jù)應(yīng)寒陽的牌,徐修其能算出她的牌,謝聽雨亦然。 總而言之,三個人的牌都很好,就看怎么打了。 只是應(yīng)寒陽實在太囂張了,語言挑釁道:“這把我?guī)闾哨A,你也不用做別的,叫我一聲好哥哥就行?!?/br> 邊上坐著的人都笑著罵他:“草泥馬應(yīng)寒陽玩兒情趣呢?” “你他媽連自己的meimei都不放過,你這個畜生!” 應(yīng)寒陽:“我他媽就是好哥哥!”他的思想可沒那么齷齪,單純得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字正腔圓道,“本人,宇宙無敵第一好哥哥!擁有我,是她三生有幸?!?/br> “對吧,好meimei?”應(yīng)寒陽朝謝聽雨眨了眨眼,順手扔出一對三出來。 謝聽雨:“……” 對個屁。 應(yīng)寒陽出完就是謝聽雨出牌,她手指在牌面上滑了一圈,正準備叫“不要”,抬頭的時候又對上徐修其的雙眼,燈影明亮,他漆黑的雙眼卻幽深重重,眼底情緒晦澀難辯。 垂下眸,嘴角很淺地扯了一抹淡笑出來。 她堆積在唇齒里的話突然憋了回去,隨即慢吞吞地,從左手握著的牌里抽出兩張牌來,聲音淡然,輕飄飄地:“——王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