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嫁給前夫他哥(重生)、小可愛,你假發(fā)掉了、豪門女配不想擁有愛情、星際種植大戶、千字文系統(tǒng)能做什么、重生八零福妻有點甜、我才不和你談戀愛、寵妻為上、穿成白蓮花她親姐、重生后成了影帝的小甜豆
匣內(nèi),安放著那柄烏金匕首,皇帝拿起匕首,拔出刀鞘,鋒刃寒光映著他猶疑復(fù)雜的眸光,柄處篆刻的“斷金”二字,如能刺傷他的雙眼。 之前,他曾將明郎送他的這柄烏金匕首,同鐘愛的幾把寶劍一處,懸放在抬眸可見的刀劍架上,可是,每每無意間目光觸及,皇帝就會想起明郎贈他匕首時的情景,想起他與她的各種糾葛,心中就有愧意上涌,于是只能將這烏金匕首,收在匣中,自欺欺人地眼不見、心安寧。 ……還是不安寧些吧…… 皇帝將這烏金匕首緊緊握在手中,眸光深沉……心有顧忌,才能時刻警醒,別又犯糊涂,做下無可挽回之事…… 沈湛翌日被召面圣時,見圣上書案前新設(shè)了一座小型包金木架,上面懸放著他所贈送的那柄烏金匕首,微微一愣,如儀行禮。 圣上命他平身,同他說了他岳父溫知遇患病一事,沈湛聽了自然擔(dān)心,又想到妻子該會如何焦急,更是憂慮,正在心中暗自盤算如何是好時,又聽圣上道:“青州刺史蔡理,知道溫知遇的女婿是你武安侯,知道他的一雙兒女都在京中,已派人護送溫知遇入京治病,算算時間,大概再過十七八天,能到京城?!?/br> 如此,岳父一行,或能和自己派出的人在路上遇到,一起回京,沈湛心道這般正好,拱手感謝圣上告知。 圣上聞謝淡笑道:“要不是蔡理在折子里提到武安侯三個字,朕一下子還想不起來這七品經(jīng)學(xué)博士是誰。” 沈湛感謝圣上關(guān)懷,回家后,將此事告知妻子,因為怕她著急,還特意緩和著語氣,慢慢地說。 但妻子溫蘅,其實已知道此事,圣上將此事告訴沈湛,她也終于可以,將此事告訴哥哥,心憂父親的兄妹二人,自然心情沉重,但溫羨怕meimei太過憂灼,還是暫壓下自己的愁思,安慰meimei道:“父親不會有事的,等他到了京城,我們請好大夫,好生照顧父親,父親會漸漸好起來的……” 溫蘅為寬哥哥的心,也不能表現(xiàn)地太過擔(dān)心,勉強含笑點頭,又遲疑著問:“……我聽說,容華公主……對哥哥有意?” 溫羨道:“誤傳的流言而已,哥哥是什么身份,怎入的了公主殿下的眼?” 溫蘅心中對哥哥十分敬愛,認(rèn)為以哥哥的品行,駙馬自然做得,只是哥哥與容華公主怎么看怎么性情不投,她嘆息著道:“這流言,倒誤了哥哥的婚事了……” 溫羨知道她指的是裴相千金一事,他本就猶豫是否要為仕途,違逆本心,去做裴相女婿,此事這般毀了,倒順?biāo)囊?,含笑道:“這說明,我與裴三小姐,沒有緣分?!?/br> 溫蘅眉攏輕愁,“也不知哥哥與誰有緣? 她是真心希望哥哥得遇所愛,握著哥哥的手道:”哥哥也該成家了?!?/br> 溫羨瞥見不遠處的妹夫朝這里看來,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淡笑著道:“父親病了,哥哥哪有心思成家,且等父親身體好些,再說吧?!?/br> 二人的父親溫知遇,是在臘月十七那日,在隨從護送下,抵達了京城。 溫家兄妹與沈湛聞訊,早在城門外相迎,來自青州的馬車停下,溫蘅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揭開車簾高喚父親,可車中的父親,卻恍若未聞,只像個小孩子縮坐在車廂一角,低著頭不言語,懷中緊緊抱著一個木匣子,如護至寶。 第76章 雙鎖 原本溫羨作為家中獨子,要接父親住到青蓮巷,但meimei堅持,道他白日需至翰林院為官,無暇照顧父親,而她是個閑人,終日守在家中、無所事事,可不離父親左右,好生照料,于是從meimei所愿,將父親接送到明華街沈宅。 一路之上,溫父都似不認(rèn)識自己的一雙兒女,只是緊緊地抱著懷中的木匣子,怔怔地望著他們,無論溫羨與溫蘅如何柔聲輕喚“父親”,都沒有什么反應(yīng)。 溫蘅心中酸澀,又看父親手里的黑漆木匣,她從未見過,父親卻當(dāng)寶貝似的,緊緊抱在懷中,心中疑惑,問哥哥道:“這匣子里,裝的是什么?” 溫羨也沒見過這匣子,搖了搖頭,問隨從護送父親入京的兩名家中仆從。 仆從亦是搖頭,“奴婢們也不知道這匣子里裝的是什么……那日,刺史大人派人來府中,說要護送大人入京,奴婢們就幫著大人收拾出門的衣物細軟,收拾完后問大人,可還有什么需帶的?大人那時候一陣兒清醒一陣兒糊涂,在屋中坐了半晌后,突然走進內(nèi)室,抱了這黑漆木匣出來,之后在來京的路上,就一直抱著這匣子,吃飯睡覺都不撒手?!?/br> 溫羨又問父親病情,仆從回說:“剛離開青州那陣兒,大人還時而糊涂時而清醒,有時還認(rèn)得奴婢們,但后來就像是完全不知道奴婢們是誰了,隨行的大夫也沒法子,大人平日也似不知腹饑,連吃飯也要人提醒,每日里只是抱守著這匣子,旁的都不在乎?!?/br> 一旁的沈湛,見妻子聞言面上愁色更重,忙溫言寬慰道:“我已向陛下請調(diào)御醫(yī),他們都是杏林圣手,會有法子治好岳父大人的,別急?!?/br> 幾名御醫(yī)皆候在明華街沈宅之內(nèi),溫父被兒子、女婿扶下馬車,攙至廳中,御醫(yī)們皆圍上前來,望聞問切許久,商議著開出了藥方,又細細囑咐了楚國夫人許多日常照料之事,約定每三日來把脈針灸一次,根據(jù)溫老大人實時病況,再做藥方改良。 溫蘅自然感激不盡,屈膝欲拜,幾名太醫(yī)辭不敢受,登車離去,其時天色微黑,府內(nèi)也已備好了晚膳,溫羨已有許久沒來明華街沈宅,更別說在宅內(nèi)用晚膳了,沈湛雖心中有刺,但今日情形特殊,仍是主動開口留溫羨在此用膳。 溫羨剛與父親團圓,也不想這么快就分離,于是道謝留下,攙扶父親在膳桌主座坐下,自己坐在一旁,為父親舀羹夾菜。 桌上佳肴,都是溫蘅特意交待廚子做的父親愛吃的,可無論她與哥哥如何勸說,父親都恍若未聞、視若無睹,也不動箸,只是低著頭,緊抱著懷中的木匣,像是什么都不記得,也什么都不明白了,心里頭,只剩下這方黑漆木匣。 溫蘅看著這樣的父親,喉中酸澀,眼圈兒也隨即跟著泛紅,她怕哥哥看到傷心,側(cè)過身去掩飾情緒,卻叫明郎看在眼里,手?jǐn)堊∷?,撫慰她道:“別急,我有辦法?!?/br> 沈湛走至溫父身旁,微彎著腰,手搭在那方木匣上,含笑恭聲道:“小婿不孝,您要是不肯用膳,小婿可就要把您這匣子給藏起來了。” 溫父怔了怔,像是聽明白了這句話,終于肯松開一只手,慢慢伸向碗旁的烏箸。 溫蘅忙將烏箸拿起,塞入父親手中,沈湛也在旁幫忙夾菜,溫羨起身舀湯,三個人如哄孩子般,哄著溫父慢慢用完晚膳,又送他至寢房休息,一兒一婿,親自伺候溫父沐浴更衣,請他服藥后,上榻歇息。 溫父人上了榻,背身朝里睡去,仍是將那黑漆木匣,緊摟在懷中,溫蘅望著父親清瘦的背影,想到今天本是團圓之日,卻是這般情景,心中難受,強抑著不表現(xiàn)出來,輕聲對哥哥道:“夜深了,天冷得很,哥哥今晚就住在這里吧,省得回去路上受凍。” 溫羨卻淡笑著搖了搖頭,“此處離青蓮巷不遠,我人又在馬車上,怎會受凍?!” 溫蘅挽留再三,哥哥都仍是堅持要走,不肯留宿沈宅,她無奈,只得送哥哥離府,但還沒走出房門,哥哥就讓她停步,不必再送,“一家人不講這些虛禮,你今日定也累著了,早些歇下吧?!?/br> 溫蘅還未說什么,就聽明郎跟著道:“我送慕安兄離府,你回海棠春塢休息吧。” 哥哥看了明郎一眼,沒有推辭,二人在侍從的引燈下,并肩走遠,融入冬日凜寒的夜色之中。 溫蘅并沒有回海棠春塢,她走回父親的寢榻旁,向里看去,見父親仍是睜著雙眼,并沒有睡著。 溫蘅在榻邊坐下,抬手將父親身上的錦被掖緊了些,她望著父親的背影,想起小的時候,都是母親哼唱小調(diào)哄她睡覺,后來母親病逝,她一個人,夜里傷心難過地睡不著,父親就每晚坐在榻邊,握著她的手,學(xué)唱母親從前唱給她聽的琴川小調(diào),另一只手也隨著低低的歌聲,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眠。 年幼的她,牽握著父親的手,心中滿滿都是安寧溫暖,傷心、害怕,都離她很遠很遠,她仰望著榻邊高大慈愛的父親,覺得他如參天大樹般,可為她遮擋世間的所有風(fēng)雨,可現(xiàn)在,榻上年近半百的父親,卻蜷縮著身體,像個小孩子,需要她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照料…… 溫蘅也用手也輕輕拍著父親的后背,像哄孩子般,助他入眠,拍著拍著,她難忍心中的酸楚,停住動作,伏在父親身前,啞聲低道:“對不起,父親……我不該離開琴川,不該離開您……” 冬夜寒風(fēng)撲面徹骨,引燈在前的仆從,凍得手直哆嗦,緊咬唇齒,不肯讓一絲寒氣滲入,身后的兩位主子,卻像是不畏嚴(yán)寒,走了一路,零零散散,說了一路。 沈湛一路與溫羨聊說著岳父病況,將近府門時,終于將話題轉(zhuǎn)到溫羨身上,他道:“若慕安兄已經(jīng)成家,尊夫人可與阿蘅一同照料父親,慕安兄人在官署,心里也可安定些?!?/br> 溫羨早已覺察到明郎近來對他的防備,明郎如何與他隔閡,他不在意,他只擔(dān)心,明郎連帶著對阿蘅心生芥蒂,擔(dān)心阿蘅過得不好,他知道,明郎話中有話,此刻聽他這樣說,接過話頭道:“你說的在理,只是我先前忙著科舉為官,無暇找人說媒成婚,現(xiàn)下父親又病了,更是沒有閑心,在這上面了?!?/br> 沈湛靜了靜道:“先前慕安兄與裴三小姐婚事未成,阿蘅她,對此很是惋惜……” “……在阿蘅心里,我是她最敬愛的兄長,她自是希望我能得遇相愛之人,與心愛的女子,成親生子”,溫羨微頓了頓道,“希望我與妻子,就如同你和她一樣,婚姻美滿,恩愛一世?!?/br> 門前風(fēng)燈在夜風(fēng)中搖曳不定,晃得沈湛面上時明時暗,夜沉如鐵,他的聲音,也像是被鐵器鈍磨過,遲疑地微微沙啞,“……那在慕安兄心中,阿蘅她……” 溫羨的回答毫無遲疑,“阿蘅自是我最珍愛的meimei?!?/br> 這段時日,明郎的有意防備與疏離,溫羨看在眼里,心里已幾能肯定那一夜明郎聽到些什么、看到些什么,想來阿蘅對此一無所知,他不敢讓阿蘅知道他的心意,也不希望被蒙在鼓中的阿蘅,無辜受累,被她深愛的丈夫冷落質(zhì)疑…… 明燈輝映下,溫羨朗然直視著沈湛雙眸道:“我與阿蘅,是兄妹,是家人,這關(guān)系刻在我們的骨血里,人倫綱常,一世都不會改變,阿蘅是天底下最明凈的女子,幼習(xí)詩禮,絕不會有任何悖禮的心思言行……” 言止此處,縱是想極力表現(xiàn)地云淡風(fēng)輕,溫羨亦因心中酸澀,忍不住微微一頓,方繼續(xù)道:“……阿蘅愛上一人,便是全心全意,永不會變,你是她在這世間最愛的男子,她選擇離開琴川,與你成家,將她的一生托付給你,我希望你如當(dāng)初求娶她時所說,好好地珍惜愛護她,也真心希望你們,能白頭到老,兩心不疑,永不相負?!?/br> 窗外寒風(fēng)呼嘯,寢房內(nèi)的炭火卻燒得通紅,薰得一室溫暖如春,溫蘅見父親終于闔眼睡去,動作輕柔地從父親手中,拿走那黑漆木匣,將父親的兩只手,掖入溫暖的被窩之中,手帶簾鉤,放下了帳簾,仔細合攏嚴(yán)密,以確保無一絲寒氣可滲入帳內(nèi)后,拿著那方黑漆木匣,輕輕地走到一邊,打開看去,見里頭放著一把檀木梳,一件嬰兒肚兜,還有一只長生鎖。 溫蘅一見那把檀木梳,便明白了幾乎忘卻了一切的父親,為何獨獨守抱著這方木匣,那木梳,是母親的生前之物,母親曾用它為自己梳發(fā),也用它在每一天的清晨,為父親一次次束發(fā)簪冠。 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因病去世了,可這么多年,母親為父親梳發(fā)簪冠的恩愛場景,一直留在她的記憶中,沒有忘記,父親他縱使病得不通世事,心底也依然沒有忘記對母親的思念,溫蘅心中感嘆,目光慢慢拂過母親的檀木梳,與那件繡著蓮花的嬰兒肚兜,看向了邊上那只長生鎖。 詩酒年華,這只長生鎖,與她的那一只,篆刻著同樣的四個字,但卻不是用尋常標(biāo)準(zhǔn)楷體,而像是描刻自某人的書法,鎖面四周遍布著如意流云紋,底下垂系兩縷細鏈,一只小小仙鶴振翅欲飛,一朵小小辛夷初開紅萼。 第77章 歌聲 一如那件碧葉紅蓮嬰兒肚兜,溫蘅從未見過這只長生鎖,既然父親將母親的檀木梳,珍放在這方黑漆木匣中,那這木匣里存放的,應(yīng)該都是父親的珍視之物,這肚兜與長生鎖,應(yīng)也與家人有關(guān),會是……哥哥的幼時舊物嗎? ……這長生鎖若是哥哥的,怎也那般巧,也刻著“詩酒年華”四字?! 她幼時問父母親,為何她的長生鎖篆刻著這四字,父母親告訴她說,她的那只蘅蕪花葉長生鎖,之所以刻著“詩酒年華”四字,是因為她尚在襁褓中時,一次被母親抱去父親書房,小手無意揮指了書上的“詩酒趁年華”一句,父親覺得此句寓意清佳,頗有緣分,所以選刻了這四字,若哥哥也有同樣一只“詩酒年華”長生鎖,選刻這四字是何因由?她又為何從未見過?也從未聽父母親和哥哥提起過? 溫蘅不解,手握著這只長生鎖,正想得出神,忽被人從后抱住。 夫君的懷抱,她是再熟悉不過的,并不驚惶,只安心向后,依偎在他溫暖的臂彎中,繼續(xù)看著手中的長生鎖。 在后抱著妻子的沈湛,見這只陌生的長生鎖上,也刻著“詩酒年華”四字,自然以為是慕安兄舊物,他想著不久前與慕安兄的對話,擁著妻子的手臂,又緊了緊,下頜抵在她肩頭,輕聲問道:“……你們兄妹的長生鎖,是一對嗎?” “……這長生鎖,興許不是哥哥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它,也沒有聽父母親還有哥哥提過”,溫蘅思量著道,“也許……這是父親母親的舊物?” 可若父母親也有一只“詩酒年華”長生鎖,定會覺得此事有趣,說與她聽,拿與她看,怎會從來沒有提起過,溫蘅一時想不明白,空想也想不出來,遂放下這只長生鎖,又拿起那件嬰兒肚兜打量。 這肚兜,用料做工繡樣,無一不精,外繡著精美的碧葉紅蓮紋,宜男宜女,里頭貼身處,因怕繡紋針腳觸碰到嬰兒嬌嫩的肌膚,還另用了一層柔軟無紋的布料,也不知是她小時候穿過的,還是哥哥? 若是父親神智清醒,一問便知,可父親他,卻患了呆癥,連她與哥哥,都不記得了,又怎會記得這些…… 溫蘅想到這里,也沒有心情再打量這肚兜和長生鎖了,將它們同母親的檀木梳收放在一起,慢慢闔上了匣蓋。 沈湛感知到了妻子低沉的心緒,安慰她道:“有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盡心醫(yī)治,岳父大人會慢慢好起來的?!?/br> 溫蘅點頭,將這黑漆木匣放回父親枕邊,再看了一眼熟睡的父親,攏好帳簾,挽著丈夫的手,離了此地,一起回到海棠春塢,盥洗就寢。 盡管丈夫勸慰,但她的心情,也實在無法好轉(zhuǎn),上榻許久,都沒有闔眼,無聲的靜謐中,丈夫的手臂,從后攏了過來,輕聲問道:“睡不著嗎?” 溫蘅握住他的手,沒有說話,丈夫手臂微微用力,將她帶靠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緊接著,有含混低徐的哼歌聲,在她耳邊輕輕響起。 溫蘅先是聽得一怔,繼而禁不住輕嗤出聲,轉(zhuǎn)過身去,目望著丈夫問道:“怎么突然唱起歌來了?” 沈湛亦笑望著她,“你不是睡不著嗎?我記得你說過,你小時候睡不著時,岳父岳母,會唱歌給你聽……” 海棠羅帳內(nèi)光線迷離,身前人的一雙眸子,卻粲然若有星光,溫蘅輕輕笑道:“父母親唱給我聽的,都是婉約的青州小調(diào),你哼唱的這是什么呀?” 沈湛本意只是想讓妻子寬心些,見她聞“歌”展顏,心也安定了不少,渾不在意妻子的“調(diào)笑”,抬指輕拂了下她臉頰道:“是地道的京城小調(diào)?!?/br> 溫蘅笑道:“太地道了,都聽不懂在唱什么……” 沈湛所哼唱的,是記憶中小的時候,母親哄他入眠時唱過的小曲,他只記得調(diào)子,歌詞都已忘記,也就沒法讓妻子聽懂了,只笑著問道:“好聽嗎?” 溫蘅笑而不答,只是偎在他身前道:“早些睡吧,你明早還要上朝呢?!?/br> 沈湛“嗯”了一聲,將妻子抱得更緊,輕輕道:“真想一輩子唱給你聽……” 溫蘅悶在他懷中輕笑,“……那我要一輩子睡不著了?!?/br> 沈湛不由有些泄氣,低頭覷看妻子,聲音也悶悶的,“……我唱的,有這么難聽嗎?” 溫蘅笑,“我聽不出來好聽難聽。” 沈湛疑惑問:“為什么?” “傻瓜”,溫蘅仰臉輕啄了下他唇,手勾住他的脖頸,與丈夫抵額貼面,輕輕道,“因為,情人眼里出西施呀?!?/br> 沈湛面上的笑意,繃不住地逸散開,將妻子緊緊抱在懷中,埋首在他肩側(cè)的妻子,唇際的笑意,卻似淡濛的霧氣,漸漸消隱,眸光亦逐漸轉(zhuǎn)為復(fù)雜,心事暗沉。 ……明郎哼唱的小調(diào),應(yīng)也是他的母親——華陽大長公主,曾經(jīng)唱給他聽的吧…… ……已是年底了,再過上十幾日,就是除夕團圓之夜,去年除夕夜,明郎請哥哥一起到武安侯府過年,華陽大長公主不悅,對此冷言冷語,哥哥涵養(yǎng)好,也是為她著想的緣故,并未當(dāng)場發(fā)作,也未多說什么,只當(dāng)聽不出大長公主言中的譏諷,明郎在旁忙著打圓場,華陽大長公主見兒子“胳膊肘往外拐”,冷臉拂袖而去,明郎看著華陽大長公主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她,看看哥哥,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知所措,最后還是哥哥先說起玩笑話,將此事輕飄飄地揭了過去…… ……去歲除夕,她初為人婦,對婆母百般敬重,不敢有絲毫違背,團圓之夜,卻過得如此不堪,今年,她與華陽大長公主已徹底撕破了臉,這除夕團圓夜,她與哥哥,自然要在家陪著父親,不用再受華陽大長公主奚落嘲諷,那,明郎呢…… ……她與華陽大長公主之間是死結(jié),可明郎與華陽大長公主之間,是血緣的牽絆,怎會一生一世,老死不相往來……華陽大長公主如今一再嚴(yán)逼,反迫得明郎情意更堅,可若有一日,她不再嚴(yán)逼,而是以生養(yǎng)之恩動之以情,甚至以死相脅,明郎會當(dāng)如何…… 溫蘅手摟著丈夫,心里卻是空落落的,她靜望虛空許久,最后闔上雙眼,任自己暫時沉浸在丈夫溫暖的懷抱中,不再去多想什么,且當(dāng)“今朝有酒”,醉在其中。 “青蒲銜紫茸,長葉復(fù)從風(fēng),與君同舟去,拔蒲五湖中……” 婉約動人的溫柔歌聲,如潺潺流水,縈繞著沉水香氣,流淌在莊嚴(yán)壯麗的慈寧宮內(nèi),歌聲的源頭,錦繡羅帳內(nèi),溫暖如春,容華公主抱著一只軟枕,依著母后,聽母后柔聲清唱青州小曲,就像小的時候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