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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長子在線閱讀 - 第78節(jié)

第78節(jié)

    這些災民在東原府的時候,家境也不都是一樣的,可能有的人家坐擁十幾畝糧田,有的人家只能四處打零工,移居到平江府,又何必強求要一樣的產業(yè)。

    魏時的大膽之處就在于,他是真敢把這些話捏碎了、揉開了說給太子聽,大概是皇權意識不夠強烈,就好像他的詩作和雜文永遠都沒有靈氣一樣,這種需要潛移默化的東西,對于他這個‘老靈魂’而言,太難了。

    這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態(tài)度,對太子來說還是相當新奇的,早年間的先生和如今的太傅,在教導他的時候,很多話都是不敢說的,很多事情也都不敢提。

    父皇確實是盡心盡力的在教他,作為一國之君,幾乎是沒什么可禁忌的話題,但父皇絕對是屬于話不多的,‘點到為止’是父皇一貫的風格,倘若他不能體會其意,那就只能是跌個跟頭、吃些苦頭了。

    像魏大人這般,敢說話,而且這般細致的,堂堂一國之儲君,竟還是頭一次遇到。

    更別說作為同齡人,他跟魏大人的成長經(jīng)歷還是有些相像的。

    少年老成從來都不是天生的,他十七歲登上太子之位,魏大人則是在十七歲成為本朝第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從前的辛苦自不必多說,站在人前的風光和辛酸,也少有人能夠理解。

    這大概是他和魏大人,連為人處事的態(tài)度都頗為相仿的原因吧

    第110章 二更

    魏時只負責提供一個點子,具體的事情還得由太子和肖知府商議。

    不得不說,作為一國之君,太子的能力確實是讓人嘆服的。

    事情要比魏時想象的還要順利,勞動量和糧食比例的商定,具體負責這項工作的人,荒山荒地的劃定,負責監(jiān)督的巡查御史……

    災民們都按照原籍地進行了劃分,各有各的小頭目,有之前就當過里正的人,也有被眾人推選出來的。

    集體就是這樣,總要有個打頭的。

    負責移民就食的小集體,打頭的人自然是太子,別人服不服氣魏時不知道,反正他自個兒是挺服氣的。

    這也讓他對未來、對朝廷有了更多的信心,災難總是能夠給人帶來教訓,并使之深省。

    魏時這一路上就想了很多,老天爺不下雨,那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就算是未來有人工降雨的技術,可那也是有先決條件才能cao作的。

    他這段時間也問過不少災民,所種植的作物大多都是粟,而柳州城、燕縣這兩處地方種植的都是水稻,土生土長的水稻,對水的需求和要求都是挺大的。

    倘若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曾經(jīng)學過的歷史書里,某個朝代好像是大面積推廣過占城稻,之所以能被朝廷大面積推廣,原因就在于其耐旱性、生長期短、適應性強,尤為顯著的一個特點便是稻穗要比之前種植的水稻長。

    魏時還記得,占城稻就是從周圍的小國家引進過來的,好像是越南,也可能不是。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如今的安南國就應該是將來的越南。

    魏時無法確定傳說中的占城稻是不是就在這個地方,更沒有辦法確定在歷史已經(jīng)發(fā)生轉折的情況下,還有沒有占城稻這種作物。

    但既然想起來了,知道這種作物的特性,總還能過去找一找,也算是盡一份綿薄之力吧。

    比起曾經(jīng)寫在歷史書里的占城稻,魏時更懷念的還是玉米、紅薯、馬鈴薯,還有……辣椒,這些從海外傳過來的植物。

    前者產量是真的高,后者能帶來的美味更是妙不可言。

    大靖朝是包容的,來自于境外的商人不少,還有黃頭發(fā)、藍眼睛的白種人,但那只是對于陸地而言的,深不可測的海洋對于大靖朝而言,還是陌生而渺遠的,就算是有船只,那也不是可以用來遠航的船只。

    想想那些高產的作物,味道奇妙的辣椒,魏時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努努力,當今他連見一面都難,更別說是影響到了,但太子就不一樣了,既然都已經(jīng)是熟人了,也就不妨礙他說些有的沒的了。

    直截了當?shù)恼f總是缺乏說服力的,對于高產作物的迫切,魏時相信太子應該比他更為心急。

    包容的中原,數(shù)千年以來,可是已經(jīng)引進過不少植物了。

    “像是胡豆、胡蔥、香菜、核桃、胡蘿卜、胡麻、西瓜、無花果……這些不都是在胡人之地引進過來的,胡人生長的地方才那么大點兒,就能有這么多中原沒有的食物,往南往北往東往西,地域不知道有多遼闊,哪怕人口不多,但也有可能生長著中原沒有的植物,甚至是比粟和水稻更能夠產糧食的植物?!?/br>
    “往南往北往西也就算了,東邊可都是海,那地方是夠大的了,可難道還能下海去找植物嗎?”太子打趣道,魏大人總是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奇思妙想,遠不同于常人。

    去別的地方找找能夠產更多糧食的莊稼,聽起來確實不錯,如果能找到,那可是能惠澤萬民的好東西,若是找不到,也沒浪費多少人力,差不多算是個一本萬利的好主意。

    “河跟河之間有對岸,海不過是比河大了些,應該也是有對岸的吧,在海的另一邊,或許是處面積并不遜色大靖朝的地方,也或許是一個個的小島,誰知道呢,沒親自去看過之前,根本就沒辦法判斷海的那一邊是什么?!蔽簳r盡可能云淡風輕的道。

    作為也沒去過海對岸的人,他說話的語氣可不能太過篤定了,一切都是猜測,一切都是想象。

    太子的眉頭已經(jīng)皺起來了,作為一國之儲君,哪怕大靖朝四海升平,但仍舊有著常人不具備的憂患意識。

    未知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海的另一邊如果真的有一處面積不遜色于大靖朝的地方,也擁有像他們一樣多的人口,甚至更多。

    那可就不僅僅是什么稀罕植物的事兒了,臨近的幾個小國家都不成氣候,那海對面的國家呢。

    雖然不知道魏大人的猜測是否準確,但也確有其合理處,一條河能有對岸,海應該也是一樣的。

    這事兒必須得要告知父皇,作為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國家,也該去看看海的那一邊到底是什么,最好是處無主之地,幅員遼闊,土壤肥沃。

    太子仔細看向魏大人,這樣的頭腦待在兵部實在是可惜了,而且朝廷如果真的準備要出海的話,如果海的那頭真的是一大片可以被征服的土地,那父皇之前針對兵部的計劃就必須要改一改了。

    大靖朝的兵力強壯,四周又沒有什么能夠威脅得到的國家,關鍵是這些武將,上戰(zhàn)場打仗或許可以,但是上朝堂,尤其是轄制一個部門,就太不合適了。

    父皇一直都不滿兵部做事的效率,練兵、打仗是武將的事,但是具體的管理和安排,還是文臣更合適。

    依照父皇的推測,幾十年內,邊疆怕是都不會有大的戰(zhàn)亂,趁著這個機會,也要把開國時立下的規(guī)矩改一改。

    不管是兵部,還是軍隊,都不能再是武將的一言堂,文臣不單單是要在其中分得一席之地,甚至在練兵和打仗之外的事情上都要占主導地位。

    文臣和武將的圈子都是排外的,父皇之所以把魏大人掉進兵部,一來確實是存了歷練魏大人的想法,二來也是因為魏大人的身份,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如假包換的文人和文臣,但同時也是劉唐將軍的女婿。

    劉家在武將當中的地位舉重若輕,魏時去兵部當差肯定是不會被為難的,只要打開一個缺口,有一個文臣能夠在兵部里頭說得上話,擠進核心的圈子里頭,后續(xù)就沒那么困難了。

    這些心思不足為外人道也,也就是一國之君能跟儲君說一說。

    不過一切都是在變化的,如果真要出海的話,還是要用武將,也不知道父皇會不會把對兵部和軍隊的改革延后。

    魏時當然無法知道天家父子的心思,所占的高度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就不同。

    魏時除了想賺些銀子養(yǎng)家糊口之外,所求的不過是無愧于心,既要對得起身上的這身官服,也要對得起自個兒的良心。

    這并不能算是無欲無求的圣人,但跟大多數(shù)人比起來,也確實是淡泊了些,這大概也是他對太子的態(tài)度一直都很自然的原因之一吧,既然無所求,也就不會糾結太多。

    太子喜歡聽魏大人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魏時呢,也確實愿意把自己的想法拿出來,他做不到的事情,太子可以做到,兩個人相處起來感覺也確實舒服暢快。

    因此,在回京的路上,兩個人不是騎馬以錯開一個馬頭的距離并行,就是坐在同一輛馬車上,暢所欲言,從救災抗旱談到海外世界,從造船技術聊到工匠待遇……

    較之兢兢業(yè)業(yè)但是存在感不高的大皇子,魏時反倒更像是太子的兄弟。

    不過,魏時之所以敢同太子來往的這么親近,一方面,確實是受到了太子人格魅力的影響,那更重要的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態(tài)度,兩個皇位最強有力的競爭者,竟然都這么佛系。

    這說明太子的地位還是比較穩(wěn)固的,而且當今總共就六個皇子,除去一個太子之外,再加上兩個不爭的,這就已經(jīng)占了一半了,剩下的三位皇子真的是沒什么優(yōu)勢可言。

    二皇子出身太低,四皇子聽說是個愛讀書的,跟酷愛算學的三皇子不同,這位喜歡詩詞,民間都有幾首四皇子的詩詞流傳在外,人家那真真是富貴詩書堆養(yǎng)出來的靈氣。

    六皇子年紀最小,跟太子差了整整十歲,等到加冠之年,還有十一年呢,說句不太好聽的話,十一年后誰當皇帝還不一定呢。

    去掉這個,再去掉那個,也沒哪個人跟太子爭位了,這國之儲君的位置還是挺穩(wěn)當?shù)摹?/br>
    隱患不斷的減小,魏時這個愛惜小命、珍惜時間的俗人,也就不再避著太子了。

    第111章 一更

    一行人離開的時候是六月初五,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月份了,十月十三日。

    離夫人的生辰只差兩天了。

    二十歲左右的人,一般都是不怎么過生辰的,女子尤甚,往年的時候,夫人這兒可就只能收到他一個人的禮物,最有儀式感的事情也不過是吃完長壽面而已。

    同樣作為二十歲左右的人,魏時自個兒的生臣也相當簡單,一碗長壽面,兩份分別來自夫人和姨娘的禮物,僅此而已了。

    倘若今年他沒有趕回來的話,夫人怕是沒有禮物可以收了。

    哪怕是辦完了差事,回來的路上也照樣匆匆忙忙,魏時真沒精力準備什么禮物,在路上想了很久,總算是想到了一個比較討巧但是又不失心意的禮物。

    只剩下不到兩天的時間了,倒也還是能來得及準備。

    之前涌入京城的災民已經(jīng)得到了疏散和安置,如今京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當然了,再怎么繁華,也免不了有行乞討飯之人,各個年齡段的都有,有孩子,有老人,也有正值青壯年之人。

    無論是在哪個地方,這些都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了的事情,趕上災荒年會多出來很多,但即便是風調雨順的年歲了,也同樣少不了這些人。

    大抵是做了父親的緣故吧,青壯年的乞討者沒辦法引出他的同情來,但是面對穿的破破爛爛的小孩子,就沒法不心軟了。

    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魏時也不想為了救助旁人散盡家財,更何況天下的乞兒這么多,哪怕是散盡家財,又能救得了多少。

    跟個人比起來,朝廷顯然能夠做得更多,這也是他這次出差最大的體會心得了。

    就像這兩年的旱災,倘若沒有朝廷,那這些受災的百姓可能早就已經(jīng)餓孚遍地了,一個家族我就算是把全部的糧食都拿出來,也救不了多少人。

    魏時不知道此前朝堂上的諸位大人們有沒有關注過這些乞兒,還是如他往日一般,因為司空見慣,所以就沒把這些放進心里。

    但總是要有人提出來的。

    一路風塵仆仆的趕回家,魏時可以說是懷著滿腹的心事,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更多。

    四個多月未見,夫人和姨娘還是老樣子,歲月在刻意保養(yǎng)的女子臉上總是緩慢的,在小孩子身上,則是被放大了許多倍。

    已經(jīng)兩歲半的魏遠,像個小炮彈一樣向他奔過來,一腦袋扎在他的大腿上。

    這孩子,魏時剛剛進府,連衣服都沒換,趕路的途中,地上揚起的灰塵沾滿了衣服和臉頰,可以說臟的很,別說是抱孩子了,魏時還得拎起小家伙脖口處的衣服,把人給拎開。

    魏遠一邊嘴里喊著爹爹,一邊疑惑不解地看著他,胳膊還胡亂扒拉著,可愛的要死。

    劉楓把兒子抱起來,耐心的解釋道,“爹爹要去換衣服,換上干凈的衣服才能抱遠哥兒,遠哥兒乖乖等爹爹換完衣服?!?/br>
    小家伙還是挺聽話的,得益于從他不會說話的時候起,爹娘就已經(jīng)開始給他講道理了,很多事情都會跟他解釋一二。

    遠哥兒也習慣了跟父母的對話,說的有道理,還是要聽的嘛。

    “那爹爹快去換衣服。”

    這小奶音,澄澈黑亮的眼睛,魏時來回奔波的疲憊都好似消除了大半。

    在沒進家門之前,他最害怕的事兒就是兒子已經(jīng)不記得他了,還好還好,小家伙不光記得他,還跟他特別的親昵。

    對于做父親的來說,沒什么比這更讓人歡喜的了。

    “姨娘您也先回去吧,我去換身衣服,待會兒一塊去您那邊用膳?!?/br>
    吃吃喝喝不光是每日必備的行程,而且跟喝茶比起來,用膳還多了一項用處就是避免尷尬,想說話的時候,可以不避諱規(guī)矩隨時聊起來,不想說話的時候,低頭吃口菜喝口湯,有事情做,也就不顯得那么尷尬了。

    魏時跟姨娘真沒那么多好聊的,所以一直以來,兩個人相處的時間更多是在一起用膳上,夫人同姨娘也差不多,甚至是尚不及他。

    如果說,一開始跟姨娘沒多少話可聊是因為不習慣,后來大概就是因為太習慣了,所以才會很難做出改變,姨娘表達疼愛的方式基本上是做衣服,他呢,就是多抽時間陪著姨娘用膳了。

    很想把那些針線細致的衣服夸出花來,但是又總覺得這樣反而失了親近,親近之人是不需要這么多客套的。

    魏時有時候也會刻意找些話題聊,但是結果只是讓兩個人都覺得累,所以沒幾次就放棄了。

    事實證明,換身衣服要準備的還挺多,先洗個澡,再把頭發(fā)擦干,最后才是穿衣束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