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把弟弟的學(xué)生拉到戶部來,這事兒沈濤想的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是參加正常三年一屆的科舉考試,那魏時想入仕途還得一年多。 按照慣例又得在翰林院待上三年,真到了可以調(diào)入戶部的時候,他這個老家伙恐怕已經(jīng)從戶部調(diào)離了,或者直接就已經(jīng)致仕了。 但這次開恩科好吶,皇上允了太子親自挑人,他這個戶部尚書,也跟著挑一個早就看好的人,這不為過吧。 任誰應(yīng)該也說不出別的來,哪怕是太子,那也是知道他對這記賬之法的推崇,他把這琢磨出方法的人要到戶部來,那也是有情可原的事情。 太子非但不會有旁的想法,甚至還會幫著推一把。 畢竟這太子新立,別說立威了,還在收攏人心的階段,他這個做不了幾年的戶部尚書,也算是比較好的施恩對象。 比起入東宮,當(dāng)然是去戶部更好了,只是他一介文科生,居然要去戶部待上幾年,打算盤,查賬冊,真的是太難了。 更難的還在后頭呢。 “你要是來了戶部,也方便我們在算學(xué)上的討論,別看老夫在算學(xué)圈子里沒什么名氣,但實在是因為沒時間,并非是能力不濟(jì),等日后你就知道了。” 沈濤拋出個好處,小小的引1誘一番弟弟的學(xué)生,他可跟沈舟不一樣,做水利工程需要的計算,還得拜托別人,自己壓根就算不了。 還等日后呢,魏時這會兒本來都已經(jīng)衡量好的天平,又有波動了。 求您了,真別說了。 “學(xué)生自然是樂意入戶部的,麻煩師伯您了,還得為學(xué)生的事情籌措?!?/br> 山窮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雖然這路不是他一開始就打算想走的路,這村莊也并非他的理想之地,可總好過去送人頭、做炮灰吧。 好歹在戶部他也是能做些事情的,而且瞧師伯的態(tài)度,怕是沒什么清閑日子可以過,也就沒精力攪和到這些有的沒的里了。 “好說,好說,既如此,你這段時間就好好備考,殿試成績出來之前,老夫就會提前把這事兒給辦了,你若是可以狀元及第,那也證明老夫慧眼識人。” 可千萬別想著藏拙,怕他不好跟太子搶狀元,在上位者眼里,狀元跟探花、跟二甲進(jìn)士,根本就沒什么不同,這名頭不過是聽著好聽而已,重要的是才能,是背后跟著的關(guān)系脈絡(luò)。 可對讀書人自己來說,這名頭可就重要了,十年寒窗苦讀,這最最至高無上的夢想,不就是狀元及第嗎。 沈濤也不希望因為自己橫插一杠子,就讓魏時改了主意,科舉考試大概是讀書人的一生當(dāng)中,最為公平的一場考試了,哪怕它并做不到絕對的公平。 可因為能力不足、身體不適、運氣不濟(jì)而拿不到狀元,這行,刻意藏拙,沒有發(fā)揮出應(yīng)有的實力來,不管是拿到什么樣的一個名次,都不行。 第64章 二更 說完了會試的事情,緊跟著就是宅院的事兒了。 沈濤已經(jīng)翻看過檔案了,“有符合條件的宅院,但是名額該占的已經(jīng)占上了,東城的宅院隨時都可以安排上,西城這邊,要想買一處五進(jìn)或者是七進(jìn)的宅院,差不多得等到冬天了,你要是想要,什么時候有名額了,老夫可以先給你占上?!?/br> 冬天,那年前恐怕是搬不了家了,到年底的時候,夫人都已經(jīng)懷孕六七個月了,再搬家,精力肯定不濟(jì),雖然到時候不出意外的話,他已經(jīng)入仕了,不必像現(xiàn)在這樣,一個月沒幾天在家的時間,肯定是能夠幫上一些忙的。 但計劃比不上變化快,誰知道那會兒又是什么情景呢,而且真不是他妄自菲薄,讓他教小孩子們讀書輕而易舉,讓他組織這么多人搬家、修整宅院,那還是算了吧,他是真沒這個信心。 如果連師伯這邊,時間最近都只能安排到冬天的話,那旁人應(yīng)該也沒法子安排的更早了。 也就是說,在夫人坐完月子之前,甚至是在小孩子幾個月大之前,那都是沒法搬家的。 既如此,還不如好好選一選,也就不著急買宅子了。 “那你要這么想,就不著急拿這幾份圖紙了,老夫再去找些別的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等你考完以后再說吧,到時候你也進(jìn)了戶部,什么都好cao作?!?/br> 自己人還不能給些便利嗎,再說了,買賣這些宅院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管是賣給誰,價格還是那些,不會讓朝廷蒙受損失。 要說當(dāng)今也是涇渭分明,自個兒的內(nèi)庫和國庫分的那叫一個明顯,中間就沒有任何的錢財流通。 當(dāng)然了他這個戶部尚書,手也伸不到皇帝的內(nèi)庫里去,自有旁人管著。 不過管錢財?shù)穆铮褪窍矚g這種清晰條理的態(tài)度,哪邊都不沾哪邊的,省得黏黏糊糊,到最后理都理不清楚。 跟先帝比起來,當(dāng)今行事果斷有條理,不用下邊人揣測上意,只要踏踏實實的辦差事兒,那就絕對虧不了。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趕上好時候了,古往今來,多少有抱負(fù)的讀書人,是因為君主不賢明,所以才沒法施展才能的。 相比之下,他可就太幸運了,先帝可以說是守成之君,并非昏庸之主,當(dāng)今要比先帝還像是位明君,他一直都想在戶部多干幾年,也是為了這樣的君主。 既然一時半會兒搬不了,魏時也就不著急買宅院的事兒了,就是等到來年夏天再買,那也是來得及的。 夫人如今的法子也挺好,物件兒多都放到別的宅院里頭,用的時候再遣人拿過來,左右這距離近,下人又多,并不耽誤事兒。 沈濤看魏時,就像是看自家子侄一般,雖然他老人家不缺兒子,更不缺侄子,不過大都不在身邊,有外放出去做官的,也有出去求學(xué)的,明明國子監(jiān)就在跟前,非得去什么白鹿書院,真不知道現(xiàn)在的孩子是怎么想的。 沈家的家風(fēng)向來開明,不管是沈濤,還是沈舟,對自家孩子都沒那么多刻板的要求,很多事情都是隨孩子自己選擇。 對魏時也是如此,就像是這次的事情,誰也沒有替魏時拿主意,利害說清楚,能想的方法想了,最終怎么做決定,還得魏時自個兒來。 說實在的,魏時真的很慶幸自己是拜沈舟為師,師徒之間的相處模式更像后世,而跟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的師徒相處模式不同。 不管是之前給他開蒙的沈先生,還是后來國子監(jiān)的先生們,在很多事情上態(tài)度都是比較強硬的,比如,下一階段怎么復(fù)習(xí),主要研讀哪本書,策問主要練習(xí)什么方面…… 基本上是不跟學(xué)生商量的,自己就做了決定,而且要求學(xué)生是得一絲不茍的執(zhí)行。 雖說術(shù)業(yè)有專攻,老師指導(dǎo)學(xué)習(xí),不管放到哪去都有道理,更何況不管是在何先生那里,他是在國子監(jiān)的眾多先生這里,魏時都沒少吃了小灶,小灶對于學(xué)生而言,基本上都是有針對性的了。 但比起這種完全被主導(dǎo)的師徒關(guān)系,魏時還是更喜歡現(xiàn)在跟老師這種,有商有量著來。 師伯也是這樣,沒有以長者的身份要求他必須做什么。 魏時從師伯這邊離開之后,又去了老師府上,他既然已經(jīng)應(yīng)了師伯,這事情就算是做了決定,不管怎么樣都要先告知老師一聲。 —— 劉楓雖然一直都在心里頭嫌棄這處宅院小,但是已經(jīng)住了這么久了,倒也不覺得有什么了,在莊子上都能一住小半個月,這宅院再怎么小,東西再怎么配備的不夠齊全,也總比莊子上的好吧。 既然一時半會兒搬不了,那也就不強求了,與其買東城的宅院,還不如多等上半年甚至一年,要買就直接買西城的大宅子嘛。 “這樣也好,懷著孩子呢,我也不想費太多的心思,等孩子出生了再準(zhǔn)備這些,也能準(zhǔn)備的更周全一些?!眲魅滩蛔¢_口勸慰道。 當(dāng)初說要買宅院的是她,但是這會兒瞧著夫君為這事奔波了好幾趟,甚至還去求了師伯,心里頭又酸又甜又麻的還是她。 說到孩子,不管是劉楓,還是魏時,目光都是柔和的,這兩個字在心里頭仿佛都帶著一種虔誠。 “對了,你走之后,三哥來過,爹讓你今天抽空過去一趟,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兒,瞧著還挺匆忙的。” 劉楓問過三哥,可三哥剛剛從兵營回來,什么也不知道。 “我大約知道是什么事兒了,也罷,等用過午膳,就去劉府一趟?!?/br> 夫人還懷著身孕呢,魏時也不想說這些事兒讓夫人煩心費神,左右都是可以解決的事情。 劉楓也沒往下問,用娘的話來說,劉家人就不適合想這些彎彎繞的事兒,好在是傻人有傻福,要是換個朝代,早就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哪還有這武將世家。 別說劉楓了,就是她爹劉唐都贊成這話。 劉楓還是挺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所以從來就沒想過選秀入宮,也沒想過嫁到哪個世家大族里頭去,千挑萬選,別人挑剔她,她也挑剔別人,最終才覓得良人。 良人·魏時,休沐日還是挺繁忙的,午膳反倒是成了一天里最愜意的時候。 講規(guī)矩、講禮儀的年代里,吃飯像打仗一樣,那可不是什么褒義詞,也不是中性詞,活脫脫的貶義,細(xì)嚼慢咽,有條不紊,這才是正確的用膳態(tài)度。 魏時自個兒吃飯的時候,雖然也是細(xì)嚼慢咽,但總體來說,速度還是挺快的,不至于在吃飯上耽誤太多的功夫。 但是跟旁人一起用膳,哪怕是跟夫人、跟姨娘、跟老師、跟好友,魏時都必須得注意著用膳禮儀,用能吃完兩頓飯甚至三頓飯的功夫,吃一頓飯。 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是沒有的,魏時基本上也是看人下菜,人家有這個規(guī)矩,他便守著這個規(guī)矩,人家沒有,他便也沒有。 是以,魏時和劉楓這小兩口一開始在一起用膳的時候,還是挺老實規(guī)矩的,一句話都不說,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 但是沒過多久,‘蜜月期’都沒過呢,魏時當(dāng)初跟國子監(jiān)請的那一個月的假還沒過完呢,彼此就知道彼此是什么‘德行’了。 都不是重規(guī)矩的人,張三不嫌棄李四,誰也不用嫌棄誰。 所以這很多的規(guī)矩也就沒了,內(nèi)間和外間基本上瞧不見下人,用膳的時候可以講話,躺在床上也可以聊天。 至于這請安的規(guī)矩,就算是想有也沒那個條件,姨娘并非是劉楓的正經(jīng)婆婆,她要真的是初一十五去跟白姨娘請安,那才是沒規(guī)矩呢。 劉楓平時是很少跟白姨娘接觸的,也就是休沐日的時候,會跟著夫君一起陪姨娘用膳。 她娘搬過來住之后,也就只去白姨娘的院子里小坐了一會兒,平素是沒什么往來的。 長一輩的不需要她過去請安,至于這平輩兒的,夫君跟世間大多數(shù)男子都不同,莫說是通房姨娘了,都不用丫鬟伺候,多數(shù)事情都喜歡親力親為,身邊跟著他的一般都是書童元寶。 自然也就沒人需要過來,給她這個正室夫人請安。 這主子寬松,下人就跟著松泛了,為此,劉楓哪怕懷著身孕,也挨了娘一頓好訓(xùn),連帶著她身邊的嬤嬤和大丫鬟都沒逃過去。 所以這幾日,她也沒光顧著養(yǎng)胎,也給府里頭的下人們緊了緊弦,立了立規(guī)矩。 —— 劉府還是老樣子,魏時過去的時候,岳父還在演武場練武呢,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收尾階段了,后背上的衣服都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了,額頭前的兩縷頭發(fā)也都再往下滴汗。 三箭齊發(fā),全都正中紅心。 還真是老當(dāng)益壯。 魏時從來都沒小瞧過自己這位岳父,能居高位者,少有無能之輩,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可不光是憑家世。 但,此時此刻,魏時瞧著一把年紀(jì)仍然在堅持練武的岳父,還真有些替對方惋惜,生不逢時。 大靖朝國泰民安,海晏河清,已經(jīng)多年沒有戰(zhàn)爭了,內(nèi)亂沒有,邊疆也沒有戰(zhàn)亂。 岳父這般身手,可并沒有實打?qū)嵉能姽Γ麧M京城甚至大靖朝的原因,居然是因為‘懼妻’。 不得不說,對于一個武將而言,這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武將的生不逢時,對文臣,對百姓,倒是一種幸運。 劉唐將軍的鬢角已經(jīng)有白發(fā)了,而且甚是明顯,不過這體力可比一般的年輕人要強的多,魏時瞧著岳父胳膊上隱約的肌rou,真覺得要是掰腕子的話,幾個自己加起來,可能都掰不過岳父一個人。 “朝廷開恩科,太子可以從新科進(jìn)士當(dāng)中選人,這事兒你應(yīng)該聽你老師他們說過了吧?!眲⑻平舆^汗巾子,胡亂擦了幾把臉,就扔給旁邊的家丁了。 “是已經(jīng)聽老師說過了,晚輩還是決定要參加這一屆的恩科?!?/br> 魏時沒說要去戶部這事兒,師伯雖然沒有不讓他往外說,但在事情沒辦之前,他覺得還是少些人知道為好。 哪怕是岳父也一樣,畢竟是同朝為官,魏時雖然不覺得岳父會有什么壞心思,可這里面的分寸他還是要注意的,避免惹出事端來。 大多數(shù)人都是挺怕麻煩的,魏時也一樣,能不招惹的麻煩就絕對不招惹,但是麻煩來了也不怕,真要是像他爹魏仁一樣,成天躲著麻煩走,那只能是得到源源不斷的麻煩。 劉唐也沒有問人家?guī)熗矫苁聝旱囊馑?,既然是打算參加會試,那肯定是人家已?jīng)商量好了,他又何必再問。 事實上如果早就知道,魏時已經(jīng)去找沈舟了,他就不讓老三傳這個話了,這不是擔(dān)心沈舟那家伙又跑到城外去視察工事了,沒人跟女婿說這個事兒,再稀里糊涂的報了名,那不就不好了。 一個東城,一個西城,把人大老遠(yuǎn)的叫過來一趟,問這么兩句話就把人放走,劉唐也覺得這事辦的不對勁,只能是硬著頭皮往下多問了幾句。 他也不問科舉的事兒,左右這些東西他也沒了解過,不太清楚,也問不出個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