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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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玉、周妙、趙月瑤與莊妃都先后來賀了她,臨近晌午時和昭容也來了,看著她這副懶洋洋的樣子就笑:“恭喜jiejie復(fù)寵,日后可是顧不上與我一起推拿了?!?/br> “誰說?”夏云姒美眸淡掃她,悠悠翻了個身,口吻中慵懶無限,“那是當(dāng)真舒服,日后我也要常做,指不準(zhǔn)連壽數(shù)都能長些呢。” 談笑間鶯時進了屋來,屈膝福了福,道紫宸殿中剛傳出了旨意,降了唐蘭芝的位份。 夏云姒閑閑地輕抬眼皮:“降了多少?” 鶯時回說:“已是從八品御女了。” 夏云姒笑一聲,心里暗說可夠狠的。 從八品再往下,就是半主半仆的采女與侍巾了,即便是落罪的嬪妃輕易也不會降到這兩個位子上,所以御女便是最低的了。 到底是失寵已久的妃嬪,就是在宮人眼中都不值得什么,在皇帝眼里只會更一文不值。 那自不如拿來討好她。 如此過了晌午,和昭容與她一道用過膳后便也告了退,夏云姒好生睡了個午覺,醒來又聽得稟話,說尚服局的人已經(jīng)在外候了半晌。 呵。 她心底一聲輕笑,搭著鶯時的手,步態(tài)懶懶地親自出去瞧了瞧。為首的還是三四日前來的那女官,看起來也是如出一轍的低眉順眼,但眼底的意味要比那日更恭順許多。 女官賠著笑道:“前幾日事忙,實在沒顧上把娘娘的衣裳做齊。這幾日緊趕慢趕,到底是都趕出來了,這便來給娘娘補上?!?/br> 夏云姒輕掩薄唇,無聲地打了個哈欠。 這女官可見是個老油條了,很會將話說得周全。前后都搭得上,讓人挑不出錯來。 夏云姒也不多說什么,饒有興味地多看了她一會兒,才款款道:“女官是個聰明人,宮中沉浮想來女官也見得多了。此番的事過去,想來女官更會掂量好分寸,日后不會再在本宮這里出這樣的岔子了。” 話不宜說得太明,能讓對方心領(lǐng)神會便可。 他們先前人人想的都是她做出了那樣惡毒的事,斷斷已無復(fù)寵的可能。如今她便要他們重做掂量,想想她既在那樣的事后都還能復(fù)寵,日后可還有什么能絆得倒她? 女官畢恭畢敬地頷首:“娘娘教誨的是?!?/br> 夏云姒嗯了一聲,遞了個眼色示意鶯時將衣服接下,卻又當(dāng)著那女官的面多吩咐了句:“挑挑看,咱身量都差不多,選幾身顏色合適的你們拿去。給燕舞多挑一身,她下個月生辰了?!?/br> 那女官不由面色微僵。 夏云姒只怡然自得地轉(zhuǎn)身回了殿,看也沒多看她一眼。 這樣的事,她不過多計較就已是大度了,將衣服賞了宮人尚服局可管不著。 她就是得讓底下人知道,不是事事都有的彌補的。見她一朝失勢就敢給她臉色看,日后想要亡羊補牢也要看她稀不稀罕。 唯有這樣,日后有了類似的事,這起子眼皮子薄的人才會知道要多幾分謹(jǐn)慎。 至于多賞燕舞的那一身,自不止是因為燕舞生辰。 ——她這一場大戲做下來,燕舞立了汗馬功勞。從最初的大庭廣眾之下當(dāng)眾挨掌摑,到后來“暗中投靠”儀婕妤去傳信的都是她。 這戲是不好做的,一旦她露出半分心虛儀婕妤就不免要起疑,一切也就都不會如此順利了。 為著這個,夏云姒不僅近來常賞她東西,更為她尋了個好夫家——一直侍奉她的鄭太醫(yī)尚有個幼子沒有成婚,與燕舞年齡相當(dāng)。夏云姒身在宮中,實在離不了可靠的太醫(yī),便讓家中旁支收了燕舞為義女,又與鄭太醫(yī)提了此事。 鄭太醫(yī)當(dāng)然想攀住夏家不放手,當(dāng)時就樂得胡子直顫——哪怕只是個旁支義女,那也姓了夏?。?/br> 而于燕舞來說,縱使醫(yī)者地位不高,也總比循著她從前的身份讓她配個小廝強,也是激動不已。 這樣說來,也就算兩廂情愿、兩全其美了,實是一樁好事。 送走了尚服局,沒過多久,又有了人來。 這回是小祿子進殿稟的話,說唐蘭芝正在外頭脫簪謝罪。 夏云姒都樂了。 經(jīng)了先前那小一個月的凄涼,今日的延芳殿可真顯得分外熱鬧了些。 不過與尚服局小小計較了幾句的她,倒不打算再與唐蘭芝多計較了。 “請她去側(cè)殿喝一盞茶,便讓她回去吧。” 她道。 她與尚服局計較,是因六尚局掌管吃穿用度,她這回不計較不提點,下回他們就還敢踩她。 而唐蘭芝,反是影響不了她什么的。 況且唐蘭芝也沒真做什么惡事——一個經(jīng)歷過盛寵的嬪妃在大起大落之后能安于消沉,只是變得刻薄一些、圖一圖口舌之快,倒也可以了。 雖無大善但也無大惡的rou身凡胎罷了,犯不上步步緊逼。 況且,皇帝罰也罰過了。自宣儀降至御女,大抵日后再行晉封也是這輩子都再高不到哪里去。 可若真論失儀二字,唐氏的口舌冒犯其實遠(yuǎn)不敵她這主位宮嬪親手打人與哭鬧不休失儀失得嚴(yán)重。 所以得饒人處且饒人就是了。 夏云姒就這樣在紛紛擾擾中過了大半日,不知不覺便已是夕陽西斜之時。 她經(jīng)了這大半日的懶怠安歇,精神反比白日里更好了不少,終是不愿再多躺著,該去料理未盡的事宜了。 她喚來鶯時問:“儀婕妤現(xiàn)下身在何處?” 鶯時回說:“在冷宮。柔貴姬眼瞧著要生了,儀婕妤又曾是主位宮嬪,這時候殺了怕不吉利。大約便要先這樣關(guān)些時日,等柔貴姬生了也就該賜死她了?!?/br> “哦?!毕脑奇c點頭,從容不迫地坐到妝臺前,“幫我理一理發(fā)髻,我去見一見她吧。” 說儀婕妤是幕后主使,她是不太信的。 在jiejie的事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還可另說,單是為何戕害五皇子就很蹊蹺。 ——當(dāng)日莊妃也這樣提起過,她只拿嫉妒當(dāng)了個解釋,可事后,這解釋卻連她自己也未能說服。 莊妃說得對,儀婕妤膝下無子,不論五皇子還是六皇子,都該是礙不著她的事的。 而若只是嫉妒,就算寧沅已長大不好下手,怎的也不見她動和昭容的一雙兒女,不見她動燕修容撫養(yǎng)的皇次子、順妃撫養(yǎng)的皇三子呢? 她背后,指定還有人。 夏云姒只能盼著事情與她想的不一樣。 第94章 迷霧 這便是夏云姒第一次踏足冷宮了。 破舊的宮室、撲簌的灰塵, 卻地處這天地間最為恢宏的皇宮里。 這等懸殊帶來的感覺十分奇異, 仿佛走過那道宮門就步入了另一個世界。 整個冷宮里,都有種詭異的寂靜。 其實也不是完全安靜無聲,某一道院墻后分明在不住地響著瘋癲的笑聲, 可這笑聲就是襯得院落愈發(fā)凄清, 連草葉落地的聲響都莫名變得更加清晰。 似乎連宮人都變得更安靜了些, 不論是冷宮中當(dāng)差的還是從永信宮隨她前來的, 一個個都沒什么話。 那迎出來的掌事宮女已有了些年紀(jì),面容肅穆得像個木樁,朝她福了福就引她往里走,夏云姒愣是走了好一段才想起與她搭話:“儀婕妤如何了?” 便聞“木樁”發(fā)出一聲有些唏噓的慨嘆:“冷宮里頭,無非都是那兩種樣子?!?/br> 鶯時好奇:“哪兩種樣子?” 那宮女道:“要么瘋瘋癲癲, 要么一言不發(fā)?!?/br> 夏云姒不由心弦提起, 直至宮女腳下一轉(zhuǎn), 領(lǐng)她進了一方獨院, 她才略松了些心。 這獨院瞧著比外頭要好不少, 看來至少不會是已“瘋瘋癲癲”了。 院子不大,正屋上著重鎖, 那領(lǐng)路的宮女上前去將鎖打開, 便退到了一旁候命。 夏云姒信手推門, 吱呀一聲, 又是塵土撲簌而下。 接著, 外頭的陽光照進昏暗的屋中, 視線穿過污濁的空氣, 她漸漸看到屋中之人就坐在墻邊的羅漢椅上。 屋中之人緩了緩視線,便也慢慢認(rèn)清了她,隨之而來地便是一聲笑:“倒沒想到,頭一個來的,竟是我們窈妃娘娘?!?/br> 夏云姒不語,示意宮人留在外頭,徑自提步邁過門檻。 對方又說:“但我料到了,你會來?!?/br> 說著徑自提壺,倒了一杯茶,卻并不遞給她,而是送到了自己口邊:“這里頭有致人神志昏聵的藥,臣妾就不請娘娘喝了?!?/br> 夏云姒反手闔上門,瞧一瞧她:“皇上賜的?” 儀婕妤含著笑搖頭:“皇上豈會費這樣的心思,是有人買通了宮人,給我送來的。不過這些年我接觸這樣?xùn)|西的次數(shù)也多,一聞就聞出來了。” 她話中含著飽經(jīng)滄桑的蒼老感,與這全然尚未老去的容顏放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夏云姒問她:“是誰?” “我不知道?!彼p笑著聳了下肩頭,望著她的眼眸隨之變得更加意味深長,“我知道,你是來探究‘是誰’的——你想知道我背后還有誰?!?/br> 夏云姒不做掩飾地點頭:“是?!?/br> 儀婕妤說:“可我不會告訴你的?!?/br> 夏云姒下頜微抬:“為什么?她支使你做的這些事,已然害死你了?!?/br> “她害死了我?不?!眱x婕妤笑出聲來,聲音有些鬼魅般的妖異,“我?guī)退鲞@些事,換來了我想要的,我們是公平買賣。至于今日敗給了你,那是我計不如你,與旁人有什么干系?!?/br> 她倒想得很開。 夏云姒不由神情復(fù)雜了些,打量著她。她抿著那毀人神志的香茶,頓一頓聲,復(fù)又一哂:“再說,我若是恨她,就更不會告訴你了。” 夏云姒輕蹙起眉,儀婕妤笑音愈顯輕飄:“——兩個我恨的人碰在一起,我為什么要幫其中一方?看著你們狗咬狗,豈不更加暢快?” 夏云姒置若罔聞,直言發(fā)問:“可是順妃么?” 儀婕妤笑容一成不變地看著她。 她續(xù)道:“你早年投靠過貴妃,貴妃沒了,你便倒向昭妃。昭妃一朝失勢,你又投靠順妃——她竟還肯要你?你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是她的人,這么多年都是在幫她辦事。” 儀婕妤只自顧自地繼續(xù)抿茶:“那你弄死她好了。” 這句話令夏云姒一噎。 她本已想得十拿九穩(wěn),這句并無否認(rèn)的話卻反令她倏爾辨不清真假——若儀婕妤意在混淆視聽,那便已是成功了。 “其實你這樣斗來斗去,究竟有什么意思呢?”儀婕妤眼中的玩味越來越深,“你想為你jiejie報仇,可這仇,你報得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