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韓嫣說罷,干脆利落拍拍手,轉(zhuǎn)身就走:“我回去了!” 鄒氏最后意味深長的望了花氏片刻,又狠狠剜了韓茹一眼,快步追上韓嫣:“我也回去了?!?/br> 途經(jīng)韓攸身邊時,鄒氏看了眼韓攸。 韓攸尷尬的笑笑,向著江平伯和二老爺相繼點了下頭:“大哥二哥,三弟就先和妻女回去了?!闭f罷跟上鄒氏,夫妻兩個把韓嫣夾在中間。 三人離去,只撇了大房二房一大群人在這里。氣氛一時還是烏煙瘴氣的,回不過來。 那些庶子庶女們多是看看熱鬧,亦或是不敢發(fā)出聲音怕惹來江平伯和韓茹遷怒。這其中還夾雜著二老爺那只鷯哥唱戲文般的叫聲,以及大花貓懶懶的“喵——”。 江平伯心情不爽到極點,沒好氣嘆了聲,擺手道:“都散了吧!今天這事誰都別往外說!要是丟了伯府的臉面,休怪我無情了!” 大房的一眾人趕緊站起身,唯唯諾諾的行禮答是。 …… 韓嫣一家三口快步離開了正堂,朝他們?nèi)康脑鹤幼呷ァ?/br> 三人這會兒很有默契,步子都邁得又快又急。就連韓攸這個素來保守的慢性子,都走得急匆匆的。 走著走著,穿過一片秋海棠林時,韓攸猶疑著喚道:“嫣兒……” 韓嫣和鄒氏不由放慢腳步,皆看著韓攸。 韓嫣道:“爹您說。” 韓攸訕訕笑了笑,慢吞吞說起:“嫣兒,剛才家族會上,韓茹那些難聽的話就先不論了。只是嫣兒你的言語也有些太尖銳……” 韓嫣還未回話,鄒氏就柳眉蹙起,露出一抹怨色道:“相公這話是什么意思?” “呃,娘子……” “相公可是心疼了?”鄒氏冷著臉,眼底透著哀怨相問。 “心疼”兩個字讓韓攸一窒。在韓嫣聽來,這心疼的對象是韓茹,但是韓攸和鄒氏都心知肚明,鄒氏說的這心疼對象是另一個人。 韓攸不由急了,慌忙道:“娘子你又誤會我了?!?/br> 韓攸解釋:“我只是覺得,嫣兒與人相爭時言詞太過犀利、直往人短處上揭這一點,還是要稍微改改。嫣兒你素來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緒,想罵就罵?,F(xiàn)在這是在自己家里也就算了,要是在外頭碰上什么硬茬,你也罵得這樣狠?;仡^激怒了人家,人家傷害你可怎么辦?” 韓攸說著嘆了口氣,滿腹愁腸道:“嫣兒,我也是為了你好。也怪我沒早些發(fā)現(xiàn)你這個毛病,沒早些和你說?!?/br> 韓嫣嘟了嘟嘴,壓住心中那一抹不是滋味。 也怨不得韓攸現(xiàn)在才來教誨她,畢竟從前她和韓茹沒撕破臉時,從不會吵得這么兇。府里其他庶出子女們也沒有說和她指著鼻子互相懟的,至少,從沒有在韓攸面前這么針鋒相對過。 從前他們這些小輩的行為,就算偶爾被長輩們撞到了,也被看作是孩子間的小打小鬧。 其實韓嫣也知道自己這個性子有可能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韓嫣就是這樣的人。 她可不是孟庭那種隱忍蟄伏的,她就是懟天懟地,就是明目張膽。 她是韓嫣,變不成另外一個人。 鄒氏聽了韓攸的話,神色緩和了些。顯然韓攸說這話初衷是為了韓嫣好,擔心韓嫣會吃虧。 鄒氏便道:“嫣兒,你爹說的也有道理。對韓茹這種人倒是不必客氣,你只記得到外頭了還是要收斂些。” 再多的話鄒氏就沒說了。甚至哪怕韓嫣依舊我行我素,鄒氏也不會責怪她什么。 自己的女兒,傳承的是自己的性子。做母親的就是個張揚敢干的,她的嫣兒自然也像她。 三人說道間,忽聞得有跑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家三口望過去,只見一片花木肆意間,一個衣著素淡的麗人急匆匆的跑來。 麗人穿著件淺紫白雙繡雪蓮花的輕羅長裙,白色的上襦素淡無紋。長發(fā)黑的如漆,其光可鑒,只簪了朵時下花開的秋海棠。 韓嫣望去的時候,恰見那麗人跑進這大片盛開的秋海棠林。滿眼紅花間唯她一身素淡,宛如蒹葭秋水中的仙子伊人,十分驚艷。 這麗人就是大房那位最不受寵的庶女,韓茵。 韓茵后頭還跟著她的貼身丫鬟,穿得很是粗陋,大約是府里最寒酸的丫鬟了。 丫鬟在后頭喊著:“小姐慢些!小心些跑!” 韓茵跑到韓嫣一家三口身前,恭恭敬敬的請了安:“三叔父、三嬸、嫣jiejie?!?/br> “是茵兒啊,跑這么急匆匆的,滿頭都是汗?!编u氏說道,神色語調(diào)俱是溫和。 和韓嫣一樣,鄒氏對這個備受欺凌的小庶女沒有惡感,相反存了絲憐惜。 后頭韓茵的丫鬟也跑到了,向三人規(guī)矩的施禮:“三老爺、三夫人、嫣小姐?!?/br> 鄒氏代表三房向丫鬟點了點頭,表示受了禮。 鄒氏拉了拉韓攸的手臂道:“看茵兒找嫣兒是有話說,相公我們走吧,讓兩個孩子說話就是?!?/br> 韓攸也有此意:“好?!睂n嫣道:“那,嫣兒,爹和你娘就先回去了。” 韓嫣點頭:“好,爹娘慢走?!?/br> 目送爹娘雙雙遠去,韓嫣把目光落在韓茵臉上,親昵的笑了下。 整個江平伯府里生的最好看的就是韓嫣和韓茵。這會兒兩個人相對立在一起,一個逼人的像是一團火紅鮮艷的石榴花,一個清雅的好似落在如練澄江上的白月光。 一肌一容,盡態(tài)極妍,仿佛將周圍這些肆意盛開的秋海棠都比了下去。 當然,她二人卻是意識不到的。 韓嫣只自顧自執(zhí)了韓茵的手,俏麗笑容綻放于唇邊,親切問道:“你追我來做什么?” 韓茵眉梢眼底總是雕鏤著一縷凄清味道,她擔憂的看著韓嫣:“嫣jiejie,你令韓茹吃了那么大一通落掛,要當心她……使壞暗算你。” “她是挺壞的,不過想暗算我,她還沒那個腦子。”韓嫣不以為意,又真誠道,“謝謝茵meimei!” “嫣jiejie不必謝我?!表n茵頓了頓,“嫣jiejie,韓茹的確沒有那個腦子。但是,”韓茵垂下眉目,低聲道,“要小心韓芳。” 韓嫣一挑眉,悟了。 韓茹自視優(yōu)越,只會和人正面沖突,不屑也沒腦子干那些陰險暗算的事。每次她想干這種事了,就讓韓芳給出謀劃策跑腿。 韓茵咬牙道:“嫣jiejie一定要小心韓芳。” 韓嫣見韓茵這般鄭重,也不敢不當回事,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br> 彼此相視一笑,韓嫣又關切的問:“你和你姨娘這些天還好嗎?” 韓茵臉上露出凄清而無奈的笑意:“還是和先前一樣的日子,沒什么變化,我和姨娘就是這江平伯府里最可有可無的人啊。所求也不過是在這夾縫里生存下去,一口氣,一條命,能平平安安?!?/br> 韓茵母女在大房的日子如何,韓嫣是知道的。不僅韓茹把她們母女當奴婢使喚侮辱,就連韓云堰韓芳這些庶出子女,也狠勁兒的踩韓茵母女。 庶出也分高低貴賤。 韓云堰韓芳兄妹不論怎么欺負韓茵母女,只要不傳出去給外人看笑話,江平伯都由著她們。 韓嫣一直把韓茵當自家姐妹,所以時不時的,會給韓茵母女偷偷塞點錢。是以母女兩個非常感激韓嫣。 為著這份恩情,這段時間三房被流言所困,韓茵經(jīng)常來探望韓嫣,勸慰一家三口。眼下韓茵更是追過來提醒韓嫣,小心韓芳的暗算。 倒是兩人沒說上幾句話,就又聽見腳步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起來像是五個人。 韓嫣和韓茵看過去。當看見來者正是韓茹、韓芳和她二人的貼身丫鬟時,韓嫣的面色頓時冷了下來。 “韓嫣,是你?!” 韓茹一看見韓嫣,頓時像是一個被點著的火藥桶,火冒三丈。眼睛里像是能飛出點火的箭矢,恨不能將韓嫣身子射穿。 韓茹眼看著就要發(fā)作,可忽然又想起什么,恁是平靜下來。 韓茹朝著韓嫣一笑,這笑容就和當初在八珍樓時向韓嫣和孟庭拿出請柬時的笑容一樣,讓人心里發(fā)毛。 “韓嫣,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韓茹驕傲的問,“我從剛才就覺得哪兒不對勁兒。你去勾搭孟庭不奇怪,可孟庭怎么任由你勾搭上了?韓嫣,你和孟庭不會是故意成親來與我和元亮作對吧?” 韓茹晃了晃滿頭的釵環(huán),珠光寶氣下,她的表情充滿挖苦: “你真可憐,嫁給個冷漠不識風花雪月的人,就為了與我賭氣。其實孟庭根本就瞧不上你,他不過是想利用三叔父的官職往上爬!就這樣你還敢說你能過得好?” “哈哈,就算你和孟庭真想與我和元亮作對,也得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一個窮酸的翰林小官,一個庶子之女,就憑你們,拿什么與我江平伯府和汾陰侯府斗?!自尋死路!” 呵,韓茹也算不得太蠢嘛,猜到自己和孟庭成親的真實目的了! 韓嫣一挑眉。 只是,韓茹到底還是想策岔了。她怎么會覺得,孟庭是想要利用爹的官職往上爬,才與她成親的呢? 若孟庭真是那等攀龍附鳳的人,那他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答應與江平伯結(jié)親! 孟庭是見江平伯誠心招婿,才愿意成全并信任的,可卻遭到韓茹的無恥背叛。 韓嫣心里說不出的厭惡,她不會和韓茹說實話的。 她倏然含笑,顏色卻冷:“讓你失望了,韓茹。我和孟庭還就是看對眼了!我們一見傾心、二見鐘情、三見決定攜手一生。這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要不是孟庭不想委屈了我,他恨不得三天就把我娶回家!” 見韓嫣笑得這般恣意,眉梢眼底還滿是愛情的甜蜜,韓茹一時分辨不出真假。 韓茹心里將信將疑,索性說道:“我倒要看看你和那冰木頭窮書生能把日子過成什么樣!” 韓嫣哼笑道:“有眼不識金鑲玉!和孟庭相比,曹元亮連芝麻子都不是。” “你就得意吧!”韓茹指著韓嫣啐一口,大聲放出狠話: “汾陰侯位高權重!只要元亮向他請求,你信不信汾陰侯能把孟庭整得身敗名裂?!” 打從曹元亮和韓茹被捉jian在床,就注定了日后汾陰侯和孟庭必然會在官場中互相傾軋。 尤其是汾陰侯,肯定害怕孟庭平步青云了回來報復他。所以汾陰侯一定會努力打壓孟庭,甚至陷害他的。 不過,孟庭難道就是省油的燈嗎?那個隱忍有才的人,才不會坐以待斃。 韓嫣相信孟庭,再說,還有她爹在后面兜底呢!怕什么? 耐性已用盡,懶得再和韓茹掐下去,韓嫣冷笑道:“那就走著瞧吧!我告訴你韓茹,我是旺夫命。后天,孟庭來下聘,你會知道曹元亮比起孟庭什么都不是!” 韓茹呸一口,做出唾面的動作:“賤人,走著瞧!” “原話奉還?!表n嫣拉著韓茵轉(zhuǎn)頭就走,從頭到尾都沒看韓芳等人。 …… 兩天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二月二十二日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