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等等?!鄙驔砰_口,聲音低沉而醇厚,似石落古井,又似西風卷黃沙。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甜珠身子徹底僵住了,一動不敢動。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雖然冷得瑟瑟發(fā)抖,但也擋不住我保持日更的熱情,mua~此章同樣20個紅包降落~ ps:每天想發(fā)滿20個紅包都發(fā)不出去,心疼的抱住胖胖的寄幾! 第6章 沈浥著黑色直綴,交領處和下擺,繡著暗金色的云紋,腰間打著瓔珞掛著方玉佩,無一不彰顯著他的清貴。甜珠低著腦袋,看著那雙黑色皂靴穩(wěn)穩(wěn)朝自己走近,她交搭在小腹前的雙手,漸漸攥緊了些。 吳mama也有些懼怕,但到底經(jīng)過些世面,穩(wěn)重些,便笑問:“爺,您還有何吩咐?” 還有什么吩咐?沈浥也不知道。 其實他想知道什么,根本不必問她,他直接暗中派人去查就是了。事實上,他也的確是這么做的。那天回城路上瞧見她后,回去就讓人去查了。她的一切底細,他差不多都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不過就是普普通通一個婦人罷了。 “走吧。”沈浥不想再問什么,素白大手揮了揮,示意她下去。 甜珠松了口氣,俯身行禮的同時,下意識便朝沈浥望了眼,卻恰巧望進他那雙墨黑深邃的眼睛里。她匆匆看去的時候,他正以探尋的目光打量她。面容冷肅,目光清寒。仿佛有穿透力般,甜珠有些心虛,轉(zhuǎn)身離開了。 沈浥目光在甜珠身上,只停留了短暫片刻。目光越過她,落在不遠處徐嫣身上。 徐嫣有丫鬟陪著,沿著湖邊走。當沈浥看去的時候,她也朝沈浥望來,似是才看到人般,興奮地揮手,脆脆喊了聲:“姐夫。” 才喊完,她腳下一滑,人便摔入湖里。 “四小姐!”丫鬟嚇住了,忙大喊一聲,然后就喊開了,“快來人啊,四小姐落水了??靵砣?,快救四……” 那小丫鬟目標很明確,尋救對象就是沈浥??僧斔D(zhuǎn)身去找人的時候,卻見姑爺直接大步走開了。情況有變,小丫鬟嚇得面色煞白,這才算真正喊起來。 甜珠恰好路過,見府里小姐落水,她幾乎想都沒想,就跳到水里去了。其實徐嫣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湖邊水挺淺的,甜珠下去的時候,水也才到胸口而已。只是徐嫣比甜珠高有半頭,甜珠拉人上來,著實費了老勁兒。 吳mama和徐嫣的兩個丫鬟在岸邊拉了把,才把徐嫣拉上來。徐嫣從小身子就弱,此番大寒天氣又落水,上岸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聞聲趕來的丫鬟小廝,一時間,都忙開了。請大夫的請大夫,報告夫人的報告夫人,還有幾人,直接抬著徐嫣回去。 甜珠縮在一邊,身上滴著水,也凍得瑟瑟發(fā)抖。不過,沒人關心,便只吳mama陪著。 “走吧,扶你回屋去?!眳莔ama拽著甜珠胳膊,帶著她往大廚房的方向去。 就靠著大廚房旁邊,有處院子,也是下人們住的地方。吳mama扶甜珠進去的時候,青梅剛好在,見甜珠渾身都是水,樣子實在狼狽,忙問:“怎么了?” “走,進屋再說?!?/br> …… 府里小姐落水了,夫人吩咐大廚房趕緊燒熱水送過去。所以,青梅去要熱水,根本沒人搭理她。大廚房里一團亂,個個都忙得很,隨便一個人逮著青梅,都吩咐她去干活。那邊,吳mama幫甜珠脫了衣服,用棉被裹住她身子。 吳mama說:“現(xiàn)在闔府上下,肯定都在忙四小姐那邊。青梅,指定也是被絆住了回不來。這樣,甜珠,你好好裹著被子睡會兒,我去瞧瞧。干衣服給你擱在床頭,你睡醒了,就穿上。今天暫時是別想洗熱水澡了,等晚上看看?!?/br> 甜珠說:“mama你去忙吧,我沒事?!?/br> “那我走了?!眳莔ama嘆息一聲,搖搖頭。 甜珠從小就勞作,不是嬌身慣養(yǎng)長大的,體質(zhì)素來還行。但因為前幾日才落水大病一場,寒氣侵體還沒好全,這又落了水,她有些吃不消。吳mama走后,她昏昏沉沉便睡了過去。迷迷糊糊的,她看見了楚王。 這個楚王,是前世的沈浥,和她記憶中的一樣。穿著身素白色直綴,身上有淡淡冷香。他雖依舊話少冷漠,卻對她極為耐心溫柔。 甜珠手被他緊緊握住,那是一種熟悉的安全感。安安靜靜躺著,漸漸的,她就什么都不想了,穩(wěn)穩(wěn)當當睡了過去。 …… 親自幫女兒洗了澡,換了干凈衣裳,又讓大夫來號了脈,等女兒睡過去后,徐二夫人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氣。按著大夫開的藥方,吩咐人立即出去抓藥后,這才有功夫問罪女兒身邊的兩個大丫鬟。 “說吧,好端端,怎么就掉水里了!”徐二夫人平時挺溫柔的,待下人們也挺好,但是不代表她是軟柿子,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犯了錯的,她嚴懲不貸。 兩個丫鬟不敢撒謊,忙老實說:“自從京城陳家送了信來后,四小姐成天都魂不守舍。四小姐她……她說不喜歡跟陳家的那門親事,所以……她……”丫鬟有些吞吞吐吐。 “在我跟前,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徐二夫人拍桌子。 “是,夫人。”另外一個道,“小姐知道姑爺今天過來,她說這是她的機會。只要姑爺救了她,碰了她身子,那么,她就可以嫁去燕王府了??墒钦l知道,姑爺明明看到小姐落水了,卻轉(zhuǎn)身就走?!?/br> “我就知道!”徐二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美艷的一張臉,因為憤怒,變得有些猙獰起來,“說過多少回了,讓她不該有那個心思,就是不聽。還有你們兩個,做主子的糊涂,難道你們也糊涂嗎?這么大的事情,就由著嫣姐兒胡來?” “都下去!一人領十個板子?!?/br> “是?!眱蓚€大丫鬟沒有任何怨言,心中也知道,這樣的懲罰,算是輕的了。 徐嫣的兩個丫鬟走后,徐二夫人的奶娘馮嬤嬤走了進來。附在徐二夫人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徐二夫人起身,吩咐屋里丫頭道:“照顧好四小姐,有任何情況,都來向我匯報?!敝?,走到外間,看到正在跟丫鬟玩的外孫,她調(diào)節(jié)了下表情,溫柔笑著走過去說,“平安,走,咱們?nèi)デ霸??!?/br> 平安一走,方姨娘跟杏芝,自然也跟上。 …… 前院,沈浥還耐心等著。端坐在圈椅上,腰背筆挺,一雙素白大手交握在腹前,闔著雙眼,在閉目養(yǎng)神。直到全福推門走進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他才緩緩睜開眼睛。才睜開眼,外面,徐二夫人牽著平安走了進來。 睇了眼,沈浥面無表情,緩緩起身站了會兒,就算是給徐二夫人面子了。 不說女婿的身份和血統(tǒng),就說燕王父子在整個燕北的名望,以及沈浥他自身的氣度跟手腕,也是叫徐二夫人不敢真拿他當小輩看。何況,當初他娶姮姐兒,也是救整個徐國公府于危難,徐家,合該拿他當恩人待。 “二王子請坐吧。”徐二夫人客客氣氣的。 沈浥彎腰坐了下去,抬眸看向坐在對面的徐二夫人,沉聲問:“四小姐可好。” 他表情冷漠嚴肅,問著關心的話,語氣卻冰冷至極,沒有半點關心的意思。徐二夫人可不會覺得他是真關心嫣姐兒,只是在暗暗提醒她而已。 “已經(jīng)喊了大夫來,替她瞧了。好好身子從小就不大好,現(xiàn)在大冬天掉水里,怕是一時半會兒難調(diào)理好了?!毙於蛉苏f著,便抽帕子擦了擦眼睛,她是真心疼。 沈浥卻絲毫不為所動,只說:“既然如此,就該好好在閨房中呆著,何必往那水邊跑?夫人也莫要擔心,四小姐聰明,她定吉人天相。那湖邊的水,不深,而且,不是即刻就被府上一個丫頭救上來了?” 沈浥話里有話,徐二夫人見他不戳破,便也不再提,只撿了另外一個話頭說:“救嫣姐兒上來的那丫頭,是新來府上做事的繡娘。看著就是個討喜的,沒想到,心眼也這么好。馮嬤嬤,一會兒你親自去瞧瞧,看看那丫頭怎么樣。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盡管滿足?!?/br> 馮嬤嬤應著。 沈浥卻沒有再呆下去的心思,起身來:“不打攪了,告辭?!?/br> 徐二夫人卻有些不舍平安,緊緊跟了好幾步??上胱屍桨擦粝露嘧兹盏脑?,她也說不出口。她心里也明白,嫣姐兒這么一鬧,怕是真惹著這位王子動了怒。 燕王府的這位二王子,素來心狠手辣手腕強硬,在邊城帶兵殺敵、雙手沾滿血腥的人,又能心慈到哪里去?他或許是一個好的將領,但卻算不得一個好人。生于皇家的人,素來善于算計。只是她始終不明白,四年前,他怎么就愿意接下那個爛攤子? …… 甜珠是被吳mama推醒的,醒來的時候,馮嬤嬤就站在床邊。甜珠認出她是夫人身邊的人后,忙掙扎著要起來。 馮嬤嬤按住她身子,在她床邊坐下說:“是夫人叫我來看看你的,甜珠,你感覺怎么樣?” 甜珠腦袋有些沉,渾身酸熱,她撐著身子半坐起來說:“睡了一覺,好多了?!?/br> 馮嬤嬤說:“夫人念你救四小姐有功,這二十兩銀子,是賞賜給你的。另外,還帶了些補品過來,吳mama,你看著照顧?!?/br> 吳mama忙稱是,馮嬤嬤又說:“你生病了,四小姐嫁妝那邊,暫時你就別掛心上,好好養(yǎng)病吧。有什么需要,告訴吳mama,只管找我便是?!?/br> 馮嬤嬤把該帶的話帶到了,也按著夫人說的,送了錢送了補品。想想,也是差不多了。 “好好歇著吧?!瘪T嬤嬤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了。 夫人身邊的人親自來看了甜珠后,青梅再去廚房要東西,快了不少。她要了一大桶水,一桶一桶拎到房間來,讓甜珠趕緊泡個熱水澡。 甜珠從紅色綢布裹著的兩錠雪白紋銀中,拿出一錠來,遞給吳mama說:“這幾日,要鬧mama照顧了。這錠銀子,應該給mama?!?/br> 吳mama心里很高興,倒不光是為著這十輛銀子。主要的,還是覺得甜珠懂知恩圖報吧。她最怕的,就是最后養(yǎng)了個白眼狼。 “甜珠,一會兒,我去給你請個大夫來瞧瞧?!眳莔ama沒有推辭,將銀子收下,“請大夫買藥,錢就從我這里的花。最后剩下的,我都拿著?!彼兆√鹬榈氖?,問,“聽青梅說,前段日子,你才大病一場。這回,怕是得要養(yǎng)好長時間,慢慢調(diào)養(yǎng)。” 甜珠不后悔救徐嫣,那種情況下,她是本能反應?,F(xiàn)在細細想想,她也是覺得值得的。不管怎么說,她救了徐家四小姐,往后,總歸算是個倚仗。 第7章 許致這幾日有些心事,晚上從書院回來后,一直都心不在焉。三柳看出來了,站在書桌旁,一邊研磨一邊問:“表哥,你最近在書院里,是不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瞧你,盯著這一頁,足足已經(jīng)看了一刻鐘?!?/br> 回過神來,許致將書擱下,掀唇笑了笑。 “怎么了?”三柳也停下手上動作,在一旁坐了下來,倒是沒有靠得很近,隔著些距離,有些猶豫地問,“表哥……是在想表嫂嗎?” 許致睇了眼三柳道:“昨天吳mama來說,說她生病了,情況還挺嚴重,不知道現(xiàn)在如何。不過,我倒不是為了她?!毕肓讼?,許致還是將自己遇到的事情,與三柳說了道,“知府大人家里的公子,邀請書院里幾個同窗,冬月二十那日,一起去府上賞梅作詩……” “也邀請表哥了?”三柳有些過于激動了,但是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穩(wěn)著性子說,“聽表哥說過,這位知府大人,可是京城徐國公府的老爺,家世顯赫。徐家公子看得起表哥才邀請的,怕是看中了表哥才華,想與表哥交好的意思……若是能與徐國公府結(jié)下一點交情,于表哥的仕途,只好不壞……” “三柳不明白,這么好的機會,表哥為什么猶豫?” 許致側(cè)過身,目光落在三柳身上,唇微彎,含著淺淺笑意。 “事情是好事,但是別忘了,你嫂子在人家府上做下人干活。萬一叫那些人知道了,往后我的臉往哪兒擱?”許致素來有文人的清高,從小也是被身邊的人捧慣了,所以,就算進了省城,他也時時刻刻都在暗中與人攀比。 書院里念書,成績必然要全優(yōu)。若是誰考試超過了他,他面上當做不在乎的樣子,晚上回來后,定然會熬夜反思。他這樣的學生,刻苦努力,又成績優(yōu)異,很得書院里老師們的心。許致有仕途心,凡走每一步,他都深思熟慮過。 比如像今天得徐公子邀請,他也是事先做足功課的。若是能夠混入他們那個圈子,能與朝廷公爵的子孫攀上點交情,將來他的路,能好走得多。 許致謀仕途講究循序漸進,每踏出一步,都會瞻前顧后深思熟慮。所以,此刻才會這般遲疑糾結(jié),他生怕讓別人知道,他的發(fā)妻,竟是知府家里的繡娘?,F(xiàn)在想想,許致又有些后悔,早知道,那天便不讓她去了。 三柳聽后,卻覺得自己表哥多慮了。 “表嫂去知府家里,是做繡娘的,而表哥你,則是徐公子邀請的客人,怎么會碰得到。再說,那吳mama昨天來不是說了,表嫂病得厲害,躺床上養(yǎng)著呢?!比鴾厝嵯鄤?,她算是了解自己這位表哥,將其中厲害挑明了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徐公子既然相邀了,表哥若是不去,便是得罪?!?/br> 許致看著三柳,原本白凈的臉上還有些笑意的。而此刻,卻徹底沉下臉來,那雙原本尚且溫潤的眸子,隱隱藏著狠意。 “只希望,一切都順利?!痹S致總覺得齊氏有些拖他后腿了,當初若不是父親念著恩情,以他許家那樣的條件,他怎么會娶齊甜珠。 除了空有一副皮囊,就什么都沒有了。不會寫字不懂作詩,現(xiàn)在識得的那幾個字,也是成親后,他教她的。 想起她聽他的話,認認真真學寫字的模樣,許致心又軟了些。成親至今,三年了,她除了不會念書這點讓自己很不滿意外,別的倒是都還好。他對齊氏是不滿意的,但是畢竟夫妻三年,她又無錯,他倒是心中也存著幾分對她的憐惜。 …… 甜珠夜里又發(fā)了熱,渾身燙得厲害,嗓子也又干又澀,她是被渴醒的。迷迷糊糊醒來,就見狹小的屋子里,巴掌大的一扇窗戶前,正負手立著個男人。男人一身黑袍,身姿筆挺,只一動不動背對著她站在那里,穩(wěn)沉得儼然似是一座山般。 素白的大手,交握背在腰后,十指相扣。上等好玉般素白的顏色,在玄色袍子映襯下,好像發(fā)著幽幽光圈般,透著淡淡的冷。 甜珠嚇到了,下意識就要喊人,那邊,沈浥轉(zhuǎn)過身來。 “別出聲!”夜很靜,他聲音壓得很低,但是字字落得很重,重重朝甜珠心口砸去。 看清楚那張臉,甜珠又驚又懼,總覺得像在夢中,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