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工學(xué)的學(xué)堂后，被學(xué)堂博士帶到了一間房間內(nèi)，在那里寧硯看到了他很早之前就讓工學(xué)的人制造的東西。

    只見房間的方桌之上放置著一個有兩個手掌長寬的銅質(zhì)方盤，方盤最中間的位置掏了一個凹形的圓洞，里面放著一枚不是很細(xì)的針。

    方盤上刻著很多字，被分成了八干、十二支、四維卦位名稱標(biāo)出二十四個方位。

    那位博士指著那個方盤對寧硯說到：“大人請看，這就是按照您的要求做出來的成品。我們試過的，指向基本是準(zhǔn)確的。”

    溫梅芷端詳了片刻，看向?qū)幊帯！斑@是司南？不，又不像?！?/br>
    “你要說是司南也沒錯?！睂幊帨睾偷馈！斑@是司南改進(jìn)之后的樣子，我把它叫做水羅盤?！?/br>
    說著，寧硯讓人去找了一碗水來，然后將水倒進(jìn)了方盤中的凹槽中，等水面平靜之后，將那枚小小的磁針放了進(jìn)去。

    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那枚磁針在水面上左右轉(zhuǎn)動了數(shù)下，然后基本穩(wěn)定在了一個指向。

    溫梅芷說著磁針的指向看向方盤上的刻度?！皟?，午……南？”

    “對。”寧硯說到?！斑@個方向就是正南之位。這枚磁針指向的方向始終都是南北方向，與司南與異曲同工之妙。但水羅盤受到外界的影響會更小，更方便在船只航行時使用。”

    溫梅芷接過了寧硯的話繼續(xù)說到：“如此便能大大克服出海之時迷失方向的問題？”

    寧硯頷首?！叭灰??！?/br>
    見溫梅芷眼中趣味閃動，伸手去波動磁針，寧硯說到：“早先見到司南時便有了改進(jìn)的想法，但我只有想法，卻不知道怎么下手。

    一年前工學(xué)設(shè)立，我便將想法說給了馮博士。因?yàn)闀r間隔的有點(diǎn)久，我差點(diǎn)忘了這件事。直到剛才聽你說起那事，我才猛地想起來。

    你把這東西帶上，到時候肯定能派上用場。我在那方面一竅不通，就不去給你添亂了。我能幫你的也就這些了?！?/br>
    溫梅芷從水羅盤上移開視線，看著寧硯說到：“這個幫助就足矣?！?/br>
    **

    “阿爹，你又要出遠(yuǎn)門??？”

    得知寧硯不日就要隨行去泰山封禪之時，小寧頌第一個垮下了臉，可憐兮兮的望著寧硯。

    “你不是說不離開阿娘和我了嗎？為什么又要走，你跟我說過，人無信不立，你不能騙人的?！?/br>
    寧硯懷里的小寧悠也鼓著嘴奶聲奶氣的說了一聲“騙人，爹爹騙人”。

    寧硯都不忍心去看兒子那雙質(zhì)問的眼睛。要是換作其他事情他還可以把他帶上，但泰山封禪他也就是個陪行的，再帶幾個陪行的人像什么話。

    “這次很快的。去的是登州府，那里離上元府不遠(yuǎn)的，幾天就回來了。”寧硯安慰道。

    “可我就是不想阿爹走，你一走我就好久好久看不到你了?！闭f著，說著，小寧頌的眼中就升起了霧氣，他仰著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頌哥兒?！币慌缘年懬锔杩醋笥覟殡y的寧硯忍不住開口了?！暗侥镞@兒來?！?/br>
    小寧頌乖乖走過去讓陸秋歌把他抱到腿上?！鞍⒌獬鲛k事本來就很累，你要是再為難他的話，他會更累的，你忍心嗎？”

    小寧頌低著頭，癟嘴道：“可是我真的不想阿爹走。”

    寧硯說到：“很快的，沒幾天你睡醒的時候就能看到我了。不過我不在的時候，你可別偷懶，還做的功課一定要做。”

    “才不會呢。”小寧頌梗著脖子反駁道。“我不會偷懶的?！?/br>
    “我拭目以待?！?/br>
    次日，剛好是休沐的日子，寧硯就在花園里陪著小兒女玩耍?？斓秸绲臅r候，溫梅芷來了寧家。

    陸秋歌剛將她帶到后花園，小寧頌和小寧悠這對小兄妹就歡欣鼓舞的纏了上去。好一會兒，在寧硯的示意下，陸秋歌才將兩人抱到一邊玩兒。

    在花園的石桌上擺上了茶點(diǎn)，寧硯和溫梅芷兩人相對而坐。

    溫梅芷將一個用錦布包裹著的東西放到桌子上，推到了寧硯的面前。

    “這是什么？”寧硯問道。

    “田賦寺的官印。”溫梅芷回答到。“我和陛下說過了，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田賦寺暫時由你接手，陛下已經(jīng)應(yīng)允了?！?/br>
    寧硯將手放在官印之上，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一路保重?！?/br>
    “此之一行，不知何時能歸，愿君珍重?！?/br>
    “珍重?！?/br>
    **

    正在睡夢中的張云高突然被震天的喊聲驚醒，差點(diǎn)沒從床上滾下去。隨便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連鞋都來不及穿，張云高就跑了出去。

    剛打開門，將整個院子都照的通明的火光便印在了他的臉上。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幕后，腿一軟，差點(diǎn)沒坐倒在地。

    一雙雙冷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刀劍在火光之下閃著寒光。薛勝被兩個人壓著跪在地上，脖子上架著兩把刀，臉上一道不深的傷口正滲著血，看起來觸目驚心的。

    扶住門框，張云高勉強(qiáng)站直了身體?！澳銈儭銈兿敫墒裁?？這是……這是造反你們知道嗎？”

    本來是質(zhì)問的話被張云高用顫巍巍的語氣說出來時，沒有一點(diǎn)威懾力。

    領(lǐng)頭的人是趙成，看著張云高說到：“我們沒有造反的意思，只是被大人你逼到?jīng)]有退路，才走了這條路，想和朝廷要一個說法?！?/br>
    張云高壯著膽子喊到：“我是壽遠(yuǎn)郡公，是當(dāng)朝國舅爺，是皇親國戚，你們拿刀指著我，就是造反！”

    “我們不想造反，只是想要一個說法?！闭f完，趙成一聲令下?！澳孟滤！?/br>
    “是！”

    人群中走出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將張云高的胳膊反扭在背上，張云高頓時慘叫一聲?！疤厶厶厶郏　?/br>
    “孬種?！鼻鼗χ鴱堅聘哌艘豢凇！扒Х蜷L，要我看我們就直接殺了他泄憤算了?！?/br>
    張云高一聽，差點(diǎn)沒嚇得失禁，哭喊道：“別殺我！求求你們別殺我！只要不殺我，你們要什么我都給！”

    趙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把他帶到縣衙的牢房里關(guān)著?！?/br>
    張云高見自己不用死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全身的力氣也跟著xiele，幾乎就是被人給拖著走了。

    “千夫長，為什么不直接殺了他算了！咱們的軍餉和撫恤銀他不知道貪污了多少！”

    “那也不該我們來殺。殺了他，我們就真的成了造反了，那是沒有回頭路的。不止是我們，我們的家人，宗族都得被牽連。”

    說完，趙成在在場的每個人的臉上掃了一眼?！绑A站已經(jīng)把這里的消息送出去了，我們接下來只要等著朝廷派人來。

    不過都記好了，牢里的人誰都不能動。等日后朝廷降罪，今天的事情我一力承擔(dān)！”

    第79章

    十月十五日, 一個經(jīng)司天監(jiān)推算過的宜出行的好日子?；实蹡|行泰山封禪的儀仗隊(duì)就于今日離開京師上元府。

    隨行人員數(shù)量龐多, 除了五千身著甲胄的羽林軍, 以及隨行侍候的人之外，大大小小的官吏也達(dá)數(shù)百人之多, 幾乎是傾盡了整個上元朝廷。

    除了這些人，來自東突厥和高麗國的使節(jié)也隨行也內(nèi)。高麗國格外重視，直接派來了一位王子擔(dān)當(dāng)?shù)氖构?jié)。

    出發(fā)之時, 長長的隊(duì)伍足足蔓延了數(shù)里，為首的隊(duì)伍都已經(jīng)看不到了, 為尾的人還沒有出府城。

    隨之而動的還有整個登州府，一路上御駕要經(jīng)過的地方都得提前做好迎接的準(zhǔn)備。

    寧硯就在這隊(duì)伍之中, 而且還是待遇比較好的——有一輛馬車, 還是單人的。馬車出城后, 寧硯將手里已經(jīng)攥的已經(jīng)出汗的念珠給放到了懷里，貼著胸口放著。

    這是陸秋歌和小寧頌一起去求來的, 是兩人知道溫梅芷要去泉州府時給她求平安符時，也給他求了一串佛珠。

    是剛才走之前小寧頌塞給他的。不知道是不是陸秋歌說了什么, 小寧頌沒哭，就是顯得有些沉默。

    寧硯一直抱著他, 直到有人來催時，才放下他和陸秋歌告別。在出門的時候, 他好像聽到了一聲哽咽的哭音。

    “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叭松怨耪娴氖嵌嚯x別啊……”

    泰山離上元府不是很遠(yuǎn), 就在上元府的臨府登州府的奉高縣, 但儀仗隊(duì)的行進(jìn)速度不快, 到達(dá)也得花上半個月的時間。

    在皇帝御駕行至鹿鳴縣的時候，從泉州府送出的文書在先到達(dá)上元府后又趕到了鹿鳴縣，遞交兵部尚書后才轉(zhuǎn)送到蕭旻的手中。

    “張云高這個蠢貨！”寬敞的御輦內(nèi)，蕭旻憤怒的將折子給摔到了地上，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的說到：“假傳軍情，六萬大軍硬生生被逼反，你還是有什么做不出來的！你怎么對得起朕對你的重用！”

    隨行的龐永聽到馬車?yán)锏膭屿o，試探的問了一聲?！氨菹?？”

    “停駕，朕要下去吹吹風(fēng)。再有，讓聞輝風(fēng)來找朕。”

    不消片刻，在龐永的指揮下，龐大的儀仗隊(duì)先后停下。蕭旻下車后，在侍衛(wèi)的護(hù)衛(wèi)下找了一片樹蔭下站著，聞輝風(fēng)也隨之趕到。

    “參見陛下?！?/br>
    “起來吧?！苯又挄F又屏退左右，而后才開口道：“泉州府那邊出事了，張云高那個蠢貨貪污軍餉，刺傷士兵，逼得六萬水軍反叛，將他扣住了。”

    “兵變？！”聞輝風(fēng)大吃一驚。前段時間還在大肆宣揚(yáng)張云高重挫倭寇之事，怎么到了今天突然變成他貪污軍餉導(dǎo)致兵變了。反轉(zhuǎn)之大，讓他一時半會兒都沒接受過來。

    “是造反！”蕭旻暴怒道?！翱垩簭堅聘撸螂奘?，朕看他們就是想造反！不止張云高該死，他們也統(tǒng)統(tǒng)該死！”

    聞輝風(fēng)看蕭旻已經(jīng)有了失去理智的苗頭，顧不上其他，連忙勸說道：“陛下，泉州水軍縱然有錯，但罪應(yīng)該不致死，畢竟是壽遠(yuǎn)郡公有錯在先，可能還有一些人趁機(jī)挑唆才會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而且倭寇之患尚未解決，大涼還需要那六萬水師。如果在這種關(guān)頭，將泉州水軍全部治罪的話，只會讓親者痛，敵者快。當(dāng)務(wù)之急是怎么撫平軍憤，安六萬水軍的心?！?/br>
    蕭旻的心稍稍平復(fù)之后，才沉聲道：“朕數(shù)天前已經(jīng)讓梅芷去泉州了?！?/br>
    “溫女卿？”聞輝風(fēng)訝然一聲后，說到：“陛下，此舉真的是再好不過了。滿朝文武沒有比溫女卿更適合去勸退的人了。

    一直統(tǒng)領(lǐng)泉州水軍的人是溫老將軍的舊部單寒，此人在泉州水軍中威望不低，溫老將軍又對他有救命大恩。如果溫女卿前去勸撫的話，十有八九會成功?！?/br>
    聞輝風(fēng)的心里其實(shí)還有疑問，數(shù)天前就已經(jīng)讓溫梅芷出發(fā)去泉州府了，難道陛下有未卜先知之能，料到會有這么一天了？還是說另有原因，只是不想讓他知道。

    “朕還是不放心?！笔挄F沉吟了片刻之后說到。“聞卿，你去草擬一道圣旨，著冠軍侯章鐘凌帶五萬禁軍火速前往泉州，如果勸撫不成，就當(dāng)作叛賊直接剿殺。

    還有，讓戶部尚書不用跟著去泰山了，讓他即刻返程回上元府，相關(guān)糧草、軍餉由他負(fù)責(zé)調(diào)配。若是還有人敢從中貪污，誅全族！”

    “臣遵旨?！?/br>
    “此事暫時不許宣揚(yáng)出去?！?/br>
    “臣謹(jǐn)遵圣意?！?/br>
    **

    五天后，一行人到達(dá)奉高縣，而后在泰山之下駐扎，建起大帳充當(dāng)臨時的行宮。圍繞著皇帳，其他人就地駐扎。

    本來要是時間充足的話，在這里就會興建行宮，但蕭旻提前了封禪的時間，讓這里根本就來不及準(zhǔn)備。

    封禪不是說進(jìn)行就進(jìn)行的，在這之前還有祭壇要搭建。一切禮度都是沿襲前朝諸葛武帝封禪時的禮度。

    首先是在山下南方四里處建圓丘祀壇，上面裝飾五色土，號“封祀壇”。然后是在山頂筑壇，祭壇要廣五丈，高九尺，四面出陛，號“登封壇”。

    除了泰山祭壇，其附屬神山，社首山也要筑祭壇，建的是八角方壇，號“降禪壇”。封禪祭祀的順序也同建祭壇的順序相同，先是封祀壇，而后登封壇，最后降禪壇。

    在祭壇搭建期間，皇帝就開始齋戒，為不久后的封禪做準(zhǔn)備。寧硯這些做臣子的，自然是和皇帝一樣紛紛開始齋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