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的時間，戶部就派來了協(xié)同田賦司征收夏稅的人。來人是戶部侍郎，曹輪。

    “寧大人，溫大人。尚書大人今日派我來此，讓我?guī)е鴳舨康囊桓扇藚f(xié)同田賦司進行今年夏稅征收。在下如今對這新的征稅方法也僅有一知半解，所以還請兩位大人多多指教?！?/br>
    曹輪的官階比寧硯和溫梅芷兩人都高，這番話說的可以算是謙遜極了。

    “大人言過了?！闭f著，寧硯將早已準備好的幾本冊子呈給了曹輪?！斑@是田賦司早已結(jié)算好的征稅名冊。”

    待曹輪接過名冊后，寧硯解釋道：“大人請看，名冊上面，何人交稅，應(yīng)交多少，都記得清清楚楚。只需要按照這個名冊去征收即可?！?/br>
    曹輪翻開名冊看了看，贊嘆道：“果真是一目了然，這樣的確能省不少的工作?！?/br>
    田賦司因為設(shè)立的時間過短，人手并不多。這征收夏稅的任務(wù)絕大部分其實還是由戶部負責(zé)。

    以前的田賦就是由戶部征收的，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反而對于田賦司來說新著手，處處都要學(xué)習(xí)請教。

    “大部分的任務(wù)還要勞煩戶部，勞煩大人了?！?/br>
    曹輪點頭道：“這樣，上元府東邊就交給田賦司，戶部派兩名主事協(xié)助你們。西、北、南三面就由戶部來負責(zé)?！?/br>
    “上元府周邊隸屬上元府的各縣戶部會下達手令，再由他們來征收，征收完畢后會上承戶部與田賦司?！?/br>
    寧硯點頭。雖然戶部插手插的有點多，但以田賦司如今的狀況，也只能接受。等以后田賦司漸漸成熟了，才能真正從戶部獨立出來。

    “下官沒有異議?！?/br>
    “我也沒有異議。”溫梅芷也在一旁附和到。

    曹輪滿意道：“既然如此，那就這么辦?！?/br>
    **

    征稅的工作前前后后一共進行了半個月，各地的奏報開始陸續(xù)的往上元府送，但寧硯的手中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上元府的情況如今已經(jīng)清清楚楚了，比之上一年的夏稅整整增長了兩成還多。其中有近一成的增長得益于重新丈量土地后，查出的隱瞞的土地。

    夏稅一上繳國庫，國庫一下子就充盈了很多。不僅田賦司和戶部上下都是笑容滿面，皇帝更是為此龍顏大悅。大袖一揮，賞賜了寧硯不少的好東西。

    金銀，玉器，布匹，良馬。

    讓寧硯新家空蕩蕩的庫房一下就有了壓箱底的東西。

    章嚴維也徹底放下了對累進征稅的成見。他變法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充盈國庫，寧硯的方法達到了，他自然也認同了。

    就在寧硯以為終于忙完了，可以休息一段時間，準備在家里弄個小慶功宴，邀請章鐘凌一家，再加一個溫梅芷的時候，他收到了戶部的調(diào)令。

    調(diào)任他為金陵審判史，仍舊是正五品。

    審判史是設(shè)置在州府、郡縣的官職，掌管糧運、家田、水利和訴訟等事項，又對州府太守有一定的監(jiān)察權(quán)力。

    是朝廷為了節(jié)制州府長官而設(shè)置的職位。有實權(quán)，而且還不小，在州府中，地位僅次于太守。

    這調(diào)任還可以換成另外一個詞，叫“外放”。從京師被放到外地去做官，遠離天子，雖然官階沒變，但在很多人眼里，這與貶謫無異。

    所以不用細想，這應(yīng)該是孔家對他的報復(fù)了。他還記得孔煜曾經(jīng)說過，孔家在吏部有些關(guān)系。

    而吏部對正四品及以下的官員有直接的任免、升遷以及貶謫的權(quán)力。他會收到現(xiàn)在的調(diào)令也不奇怪。

    見寧硯一直盯著手中的調(diào)令看，溫梅芷以為他不愿意，所以才會失落失神。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要是不愿意去金陵，我可以幫你去找陛下。”

    寧硯回過神，無所謂的說到：“沒有啊，外放金陵也沒有什么不好的。你看在上元府，我就是一個正五品的小官。”

    “我的上面還有一堆的人。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有那么多人壓在我的頭上呢，如果我去了金陵，我是審判史，我的上面就太守一個人。沒有那么多的管束，也沒有那么多的擔驚受怕，這樣多好??！”

    “而且金陵還是有名的繁華富庶之地。我早就想去那秦淮河畔走一走。聽一聽那琵琶聲聲，看一看那樓船燈火?！?/br>
    “倒是你，我走之后這田賦司的擔子可都要壓在你的身上了。我們先前商議好的一些田賦司變革方法，你也應(yīng)該都有數(shù)?！?/br>
    “我走后，就靠你慢慢做了。你要是有難處了，就寫信告訴我。好的事金陵離這里還不是太遠。快馬三五日就能到了。”

    溫梅芷一雙杏眼帶著笑意看向他，道：“你倒是豁達?！?/br>
    “有句話怎么說的？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溫梅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話怕又是你們村兒的某個人說的吧！”

    寧硯故作吃驚道：“你怎么知道？”

    說完他自己倒是先哈哈的笑了起來。這外放的調(diào)令，對他真的一點影響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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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六千，覺得我要上黑名單了……自己作死自己受(┯_┯)

    第47章

    寧硯放衙后, 就被章嚴維派來的人叫去了章府。寧硯清楚, 這是章嚴維來找他說調(diào)令的事情了。

    進去章嚴維的書房, 寧硯先打量了一下章嚴維的臉色，不難看, 寧硯就知道，這調(diào)令對他來說應(yīng)該不是什么特別壞的事情。

    “收到吏部調(diào)令了？”

    寧硯點頭?！笆盏搅?。”

    “情緒不外露。你的心性在我所識的年輕一輩中名列前茅?！?/br>
    寧硯低頭笑了笑，沒說話。他情況不太同, 就不和別人比了。而且他真的沒有什么悲傷的情緒。

    “你的調(diào)令是由吏部尚書發(fā)簽署的，遞到內(nèi)閣后，我和陛下都看過了。雖然清楚這是孔家報復(fù)你的行為, 但陛下不好駁了吏部尚書和孔家的面子?！?/br>
    “所以就同意了調(diào)令。本來你外放的地點是在嶺南, 是由我建議，陛下同意之后, 改成了金陵?！?/br>
    “小子多謝章公。”

    寧硯這聲謝絕對說的真心實意。如果外放的地方是在嶺南, 他哭都沒地哭去。大涼的嶺南可不像他在的那個時代，地處南方，經(jīng)濟發(fā)達, 環(huán)境優(yōu)美。

    這個時候的嶺南還沒有經(jīng)過什么開發(fā)，用“蠻荒之地”這個詞來形容毫不為過。他要是真去了嶺南，那他就有的受了。

    “我將你安排去金陵除了不讓你去嶺南受苦外，還有一個原因。這段時間, 金陵有奏報上承, 奏報上說, 這些年出現(xiàn)了一種名為兌票的東西?！?/br>
    “這種東西可以在一些商號兌換成真金白銀, 金陵商人易貨之時，多使用這種兌票。我擔心這種兌票發(fā)展下去，會影響到朝廷金銀銅貨幣?！?/br>
    寧硯聽到這里，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第一個詞就是“交子”。

    “你去了金陵剛好可以查探一下那里的情況，如果兌票對朝廷不益，你就直接廢止。我已經(jīng)傳信給金陵太守?！?/br>
    “你到了那里后，不用太過防著他，也不用忙著和他爭權(quán)，你就老老實實的完成我交代給你的事情。”

    “你放心，陛下心里記著你的功勞。累進稅一日還在發(fā)揮作用，你的功勞就一日無人能抹去。而且朝中還有我在。用不了一兩年的時間，你就能重新回到上元府?！?/br>
    “而且在地方為官，對你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的路走的太快了，沒有遭遇過什么挫折，也太早在朝中嶄露頭角，出去沉淀上兩年也好。地方事務(wù)繁雜冗多，最能鍛煉人?！?/br>
    寧硯認真點頭?！扒迥?，一定謹記章公教誨?！?/br>
    “還有一件事?！闭聡谰S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該不該說似的?！皩幨献谧寰驮诮鹆??！?/br>
    寧硯默然片刻，才說到：“我爺爺說，寧家三代單傳。我家的族譜上也只有我爺爺起到我三代人?！?/br>
    章嚴維嘆了一口氣。“有句話我還是想和你說。你爺爺雖然如此對你說，但在他辭官后與我的通信中，還是表達了他想回歸寧氏宗族的想法?！?/br>
    “他也曾對我說過，他百年之后，若子孫有出息，最好能將他風(fēng)光牽進寧家祖墳。若子孫平庸，便不回寧家?！?/br>
    寧硯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么。原來寧伯生到底還是牽掛著寧氏宗族的。只是他憋著一口氣，不出人頭地，揚眉吐氣就絕不回家。

    只是這口氣日益被在翰林院碌碌無為的日子給磨沒了。黯然離京后，到死都沒和寧家的人說他還想回寧家的事，反而將心事吐露給了章嚴維這個至交好友。

    章嚴維見他不說話，便道：“寧家的家事我就不多插手了，任何事情你自己決定。行了，你回去吧，好好的準備一下。這幾天你就要準備動身前往金陵了?！?/br>
    “嗯，那清墨告退?！?/br>
    從章府離開后，寧硯發(fā)起了愁。寧氏宗族是一件事，另外一件讓他發(fā)愁的事情就是去金陵。

    他倒是沒有什么，半個月的路程而已。他進京趕考時，連著一個月都走過。白淑蘭的身體也還算康健，問題也不大。

    但陸秋歌已經(jīng)有近七個月的身孕了，舟車勞頓，他怕陸秋歌的身體有什么好歹，于她于孩子都有影響。

    難道讓白淑蘭和陸秋歌先在上元府，等孩子生下來，將養(yǎng)好身體了再去金陵和他團聚。

    可這樣以來，他既擔心沒他在身邊，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他還想親眼看著孩子出生，第一時間抱抱他（她），摸摸他（她）。

    寧硯一路糾結(jié)著回了家。

    新的家是溫梅芷賣給他的。原來大了宅子足足大了兩倍，是間兩進的宅子。

    寧硯還費了好大的功夫收拾了一間給他馬上就要見面的孩子住，如今一看，怕是用不上了。

    寧硯到家的時候，剛進門沒走多遠就聽到了孩童拍手笑鬧的聲音。

    “嫂嫂，嫂嫂，朗哥兒不怕，朗哥兒還要聽?！?/br>
    清脆的聲音讓寧硯暫時壓下了煩惱，帶著笑容走進了前院。前院的東北角有一處葡萄架。

    看著這處宅子的老仆不僅將宅子打理的很好，這架葡萄也整理的非常好。寧硯住進來的時候，葡萄正好是成熟的時候。

    寧硯挑揀了挑揀，還準備釀葡萄酒，結(jié)果不懂釀酒的他平白浪費了一壇的葡萄，挨了好一通白眼。

    陸秋歌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拿著一本書，朗哥兒趴在她的腿上，雙眼亮晶晶的聽陸秋歌給他念話本。

    白淑蘭和柳氏坐在一邊，笑瞇瞇的看著這里。寧硯剛走進來，朗哥兒立馬就朝他飛奔了過來。

    “清墨哥哥。”

    寧硯彎腰一把抱起朗哥兒，掛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朗哥兒又重了?！?/br>
    章友朗抱著寧硯的脖子，皺著鼻子說到：“才不是呢，朗哥兒沒有胖，我這是長個子了?！?/br>
    “是嘛？”

    章友朗重重的點頭?！班培牛L高了，長了這么高呢?！闭掠牙蔬€伸手比劃了一個高度。

    “哈哈哈?？磥硪涣藥滋欤矢鐑壕鸵统幐鐑阂粯痈邍D?！?/br>
    “我要比清墨哥哥高，到時候換我來抱清墨哥哥?！边@話把其余三個女人都逗樂了。

    抱著章友朗坐下，寧硯低頭問道：“你阿爹怎么沒來？”

    “阿娘說阿爹去和叔叔伯伯喝酒了。清墨哥哥，阿爹說你喝酒三杯就醉，是真的嗎？我還以為清墨哥哥哪里都厲害呢，原來不會喝酒啊?！?/br>
    “呃……人無完人嘛?！?/br>
    自從上次章鐘凌為了他出面見了城衛(wèi)軍的統(tǒng)領(lǐng)后，似乎是想開了似的，不再終日在家中醉生夢死，開始和以前的朋友見起面來，臉上的笑容也日益多了起來。

    柳氏為此還專門感謝過寧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