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寧一怔，回頭看了竹繡一眼，竹繡詫異道：“真沒有？”

    越寧皺起眉頭。

    秋燕和扇萍瞧兩人不過來，便折返回來，“怎么了？”

    竹繡連忙擺擺手，說：“沒事。夫人，咱們進(jìn)去吧。”

    越寧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等進(jìn)了屋，扇萍和秋燕兩人去外頭打點(diǎn)的時候，竹繡急忙到越寧身邊說：“夫人，奴婢沒成過親，但總聽大姑們說，這男人如果很長時間不碰你，不是有病就是有了二心，你可得看緊大公子了，奴婢害怕。這男人功成名就以后，就容易花心?！?/br>
    “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痹綄幮Φ?。

    “奴婢也覺得大公子不是那樣的人，可誰又真的了解誰呢。夫人，奴婢是真心喜歡您，您可千萬不能在這事上馬虎。東苑只能有您一個夫人?！?/br>
    這話當(dāng)時越寧不覺得什么，可這接連幾個晚上，她都情不自禁想起這話，再看仇徒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難道相公真的對自己沒有興趣了？

    “怎么這樣看我？”仇徒笑問。

    越寧連忙回過神，笑著搖搖頭，繡起了香囊。

    翌日清晨，二人又上路了。

    一晃過了大半個月，他們已經(jīng)來到益州北邊的漢中郡。日頭如同擺設(shè)一般懸在天空，卻沒有絲毫溫度，越寧在車?yán)飪龅弥倍哙?，仇徒給她裹了兩層棉衣才勉強(qiáng)止住。

    越寧靠在他懷里，說：“好冷啊。真奇怪，我從前還是挺耐凍的呢，哈欠！”

    “松子，一會兒找家店鋪買個手爐！”仇徒對外吩咐道。

    “知道了公子?！?/br>
    仇徒又箍緊了幾分越寧，說：“我不是說了嗎，你這身子沒有養(yǎng)好，留下許多病根。你還不聽，天天夜里纏磨人，現(xiàn)在知道利害了吧?！?/br>
    越寧抬頭看了仇徒一眼，心中的疑慮卸去許多，相公是真的顧惜我的身子。

    仇徒看她眸中水霧，愣道：“怎么了，又沒怪你，怎么還要哭了？”

    越寧無力推他一把，說：“你才要哭，我是眼睛酸了，困了?！?/br>
    “困了？”仇徒記得這才過午時不久，但想到這天氣，便說：“那今日先找個棧安頓下來，明日再趕路吧?！?/br>
    “別?！痹綄幖泵ψプ∷坪熥拥氖直?，道：“這還沒出孱國天氣就這樣了，我怕真下大雪，到時困在路上才是折磨。咱們還是快點(diǎn)趕路吧，我在你懷里睡會兒就好。”

    仇徒想了想，便收回手抱著她，“那好吧， 不過你頂不住了可別硬撐著。身體要緊。為夫會心疼的。”

    越寧更是心中百感交集，閉上紅了的眼睛，輕輕一“嗯”，縮在仇徒懷中，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

    從前她不知嫉妒為何物，也不愿嫉妒，可她心里真的控制不住去懷疑，她忽然想起仇徒在塔格山寨對她說的一句話：“嫉妒，是能說明你對這個人的在意。但真正愛一個人，信任才是基礎(chǔ)?！?/br>
    難道自己不夠愛他，才會懷疑他嗎？

    他為了丹丹等了七年，為了自己做過什么呢？一切的寵愛，是他為丹丹做的，還是為我做的呢？

    若再有個與自己一般、與丹丹一般的女子，他會如仇愆毫不猶豫放下瀾玉那樣放下自己嗎？

    可他對自己是這樣的溫柔，這樣的體貼，他會那樣無情嗎？

    他日日的陪伴，幾乎寸步不離，自己竟然還可笑地懷疑他與別的女子有染，自己變得實(shí)在太可怕了。

    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仇徒瞧越寧眼角竟然滾下淚珠來，一時發(fā)怔，娘子這幾日情緒都不好，究竟是怎么了？她有何傷心事，自己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忽視了娘子？

    他情不自禁抬手為越寧拭淚。

    越寧沒有睜開眼睛，叫道：“相公。”

    仇徒手一怔，“嗯?！?/br>
    “我怕?！?/br>
    仇徒擦掉淚珠，抱緊她，“怕什么？”

    越寧瑟縮在他懷中，緊了緊衣服，“怕你離開我。”

    仇徒忽地一愣，“你怎么會這么想呢，我永遠(yuǎn)都不會離開你。”

    越寧環(huán)住他的腰，搖著頭。

    仇徒憐惜地?fù)崦念^，“傻娘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叫你多想了？”

    “沒有。是我自己胡思亂想?！?/br>
    仇徒感懷地?fù)P起嘴角，溫柔道：“還從沒見過你這樣?！?/br>
    “我不喜歡自己這樣?！痹綄幝袷自谒麘牙飭柩实?。

    仇徒笑著輕拍她的身子，說：“哪樣？在乎我的樣子嗎？”

    越寧倔強(qiáng)道：“才沒有?！?/br>
    “娘子說謊也這般可愛?！背鹜酵鶓牙锾饺ァ?/br>
    越寧急忙將頭埋得更深，“別看我?！?/br>
    “好好好，不看?！背鹜阶鄙碜印?/br>
    正說話，馬車停了，仇徒正要問，就聽見外頭秋燕的聲音——“公子，松子去買手爐了，夫人還要添件棉衣嗎？”

    仇徒摸摸越寧的手，還很冰涼，正要說話，越寧卻小聲道：“別麻煩秋燕了?！?/br>
    仇徒“嗯”了一聲，便對外說：“夠了，不用了，你們幾個也注意保暖，別染了風(fēng)寒?！?/br>
    “多謝公子關(guān)心?！鼻镅鄿厝岬卮鸬溃戕D(zhuǎn)身走了。

    越寧忽地問：“秋燕長得好看嗎？”

    仇徒一愣，皺起眉頭，“娘子不會覺得我和秋燕……”

    “想什么呢。”越寧露出半個臉來，道：“我是看最近秋燕怪怪的，聽扇萍的口風(fēng)，她只怕有了心上人。咱們府里的大丫鬟辦事，咱們不是該cao心的嗎？”

    “我就說，娘子要是懷疑我和秋燕，那可真是太冤枉了?！背鹜叫Φ?。

    越寧嗔他一眼，“你跟扇萍還差不多?！?/br>
    “誰我也沒有啊?！背鹜焦首魑?。

    越寧不禁一笑，說：“那最好，要是我發(fā)現(xiàn)你有二心，我就……”

    “娘子就？”仇徒饒有興致看著她。

    “就跟你和離?！痹綄帉?shí)在想不出什么狠話來，便做了狠的模樣說了這么一句話。

    仇徒一笑，“孱國女子入伍者有，為官者少有，和離者……可真沒有。”

    越寧挑起眉頭來，“那從前還沒有女將軍呢。說不定，女子和離者，我也是第一人?！?/br>
    “娘子可太狠心了?！背鹜轿嬷目谧鐾纯酄?。

    越寧笑起來，“那你是承認(rèn)自己有二心了？”

    “娘子說女兒家要名節(jié)，難道男兒就不要了嗎?！背鹜教羝鹚南掳?。

    她打開仇徒的手，“別人不都覺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嗎?！?/br>
    “那是別人?！背鹜綋е?，“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br>
    越寧喜滋滋地躺在他懷中，說：“信你一次。”

    “怎么能才信一次？你要信我生生世世?！?/br>
    越寧心意一動，拉過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舉起來給他看。

    仇徒淡淡地笑著，認(rèn)真道：“娘子，你心里若有什么疑惑，一定要告訴我。在你判一個人死刑前，總要給他申辯的機(jī)會，好嗎？”

    “嗯?！痹綄帒M愧地應(yīng)道。

    仇徒摟住她，說：“那你說秋燕有了心上人，是什么人？”

    “梁力，你還記得嗎？跟著你一起去入伍的，咱們府里出去的，也算是咱們東苑的人?！痹綄幍?。

    仇徒回想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記得。不過我記得他說要留在軍中?！?/br>
    “嗯。他是這么說的，不過他當(dāng)自己是仇府的人，所以回來過幾次。不過我剛才聽見秋燕說話才想明白，秋燕大方溫順，體貼細(xì)膩，這個梁力只怕早就喜歡上秋燕了，不過一直沒說，等出征立了功后才敢告訴秋燕。我想啊，他那幾次回府也不是像他說的那樣，是回來看我們的，他估計(jì)只是看秋燕的。”

    越寧一面想一面說：“其實(shí)這婚事也挺好的，不過梁力的相貌到底有些普通，你覺得呢？秋燕是不是好看些？”

    仇徒一笑，“娘子現(xiàn)在說話跟紅娘似的?！?/br>
    “紅娘？”

    “就是保媒的人?！背鹜秸f。

    越寧笑道：“那到底怎么樣嘛，兩個人配不配？咱們要不要做主啊?！?/br>
    仇徒斂住神色，說：“其實(shí)配不配咱們說了不算，得他們兩個人自己覺得合適。至于你說要不要做主，娘子，梁力現(xiàn)在入了伍，如果秋燕嫁給他，就不能留在府中了，你愿意嗎？”

    越寧一怔，“為什么？”

    “夫妻要么同留，要么同走，沒有一個在府里住著，一個在外頭的道理。不方便，事多?！背鹜降?。

    越寧不解地皺著眉頭，“那怎么辦，以后扇萍竹繡成了親，都不能在府里留著了？”

    “嗯。要不你以為為什么大戶人家的丫鬟都要那不婚的或者寡婦?！?/br>
    “哇，那我舍不得秋燕。”越寧惋惜道。

    仇徒一笑，“所以這件事娘子你還是好好想想吧。最重要的是，這些都是你的猜測，秋燕自己的意思你還不知道呢。等從西夏回來你再問問她。”

    “說的也是。”

    這天入了西夏的境內(nèi)，風(fēng)雪席卷，天空烏蒙蒙的，松子說：“公子，雪太大了，一時半刻估計(jì)停不了，再往下走，萬一卡半路上就不好了。”

    仇徒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頭鵝毛般的大雪，說：“嗯。先找個鎮(zhèn)子安頓下來?！比缓罂纯磧龅帽穷^通紅的越寧，不禁說：“娘子，你怎么樣，還很冷嗎？”

    越寧點(diǎn)點(diǎn)頭，有氣無力地靠在車廂上，說：“冬天快過去吧?！?/br>
    “等到了棧，我陪你練會劍，熱熱身子?！?/br>
    “真的？”越寧眼中泛起光芒。

    仇徒一笑，“嗯。看來只有這件事能叫你精神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