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山寨尋人
一連幾天,越寧都沒有開口說話,若不是虞信總拿仇徒說事,她連飯也不會用。只見她日漸消瘦,目下憔悴,令人心疼。 這天,虞信正伺候越寧用飯,忽然幾日不發(fā)聲的越寧冷不丁地問了一句,“邊關(guān)戰(zhàn)事如何?!?/br> “你終于說話了?!庇菪畔仁且幌?,然后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這里離龍首太遠(yuǎn)了,大雪又?jǐn)嗔巳ゴ狡碌穆?,一時半刻還得不到什么消息。” 越寧點點頭,又繼續(xù)吃起飯來。 虞信不肯錯失越寧開口說話的良機(jī),便試著把話題繼續(xù)下去,好有機(jī)會勸說。他道:“你想去龍首關(guān)找將軍?” 越寧停了進(jìn)食的動作,“嗯”了一聲,而后繼續(xù)扒了兩口飯,說:“他們對我如此,對相公不會比我溫柔。我一定要去找他?!?/br> 虞信神色黯然,他知道越寧說的是實理。將軍那邊的情況不會比夫人更好。 “那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們就去龍首關(guān)。”虞信說。 “我好的差不多了,吃完飯就走。”越寧又連扒幾口飯,將碗中消滅殆盡,然后站起身,“走吧?!?/br> “這么快?郎中說你要修養(yǎng)…”虞信想要阻攔,卻見越寧一件一件地披上衣服,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知道越寧這幾日的精神支柱就是去見仇徒,所以一時間找不到說辭勸她,只能幫她收拾起來。天井村村民對他們很好,以為他們是落難夫妻,不僅分文不取,還給了許多補(bǔ)給。 “咱們先去塔格山寨,從那里翻去蒹葭關(guān)?!痹綄幷f。 虞信一怔,點點頭,代越坡的守衛(wèi)說不定還在找他們,從那里過太危險,還遠(yuǎn)。而且圣諭是直接送到襲營關(guān)的,蒹葭關(guān)應(yīng)該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太重視,他們混進(jìn)去的幾率比襲營關(guān)要大許多。 二人收拾好,便告別了天井村的村民,說日后必定重金酬謝救命之恩。 幾日后,避世已久的塔格山寨來了六個生人,說生,卻又都面熟,寨子里的人一時拿不準(zhǔn)注意,便沒有讓他們進(jìn)寨。 六人問越寧有沒有來過,他們聽不懂官話,老祭司不在,便只能簡單地說些“吃了沒”之類的話,所以牛頭不對馬嘴地在門前僵持半天。 就在他們耐心耗盡時,身后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童行?” 童行聞聲回頭,只見虞信扶著越寧站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處,背著包袱,也是才上山的模樣。 “夫人!虞信!”他喜著迎了上去。 “你們怎么來了?打完仗了?將軍呢?”虞信四面找著。 越寧卻從童行他們滄桑的臉上,和虞信問完話童行色變的一瞬間看出了什么,沉著臉沒有說話。 童行剛要回答,卻不經(jīng)意掃過越寧的肚子,腿顫了一下,“夫人?” 虞信連忙搖頭暗示。 越寧低頭掃了一眼小腹,強(qiáng)忍心中的情緒,努力遺忘那痛苦的事,抬起頭問:“將軍他怎么了。” 童行幾人面面相覷,他們一到蒹葭關(guān)就聽說襲營關(guān)那邊什么圣諭的事,童行就猜想這一切和雷邦背后的陰謀脫不開關(guān)系,但聽說越寧他們沒有被抓到時就安心了一些,還在想有虞信在,應(yīng)該無事??扇缃窨磥?,越寧所遭之罪,遠(yuǎn)超他們所想。 不知道越寧還能否承受得住接下來的這個消息? 越寧見他們遲疑,心一沉,“我相公如何了?!闭f這話時,她的聲音和身子都在顫抖。她再也經(jīng)不起任何失去了。 虞信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沒道理仇徒出了大事,他們幾個卻在這里。 “將軍他…”童行鼓起勇氣說了幾個字,卻忽地哽咽難言起來。 越寧身子一顫,忽地軟了下去,虞信連忙扶住,“長安!”旋即對童行怒道:“你把話說清楚,將軍怎么了,你們?yōu)槭裁丛谶@里?!?/br> 童行便將龍首關(guān)外的事大致說了一遍,說到仇徒孤身縱馬引敵北上之時,眾人早已泣不成聲。雖說生死與共,但仇徒最終還是沒帶上他們。 “將軍他早知有難,寫了一份信給夫人。我們來送信才知道你們的事。長安,你受苦了?!蓖腥〕鲂欧罱o越寧。 越寧看著那四角對折的信,紙背透著密密麻麻的墨跡,她知道里面寫了很多話,卻不敢接過來看。 “長安?!庇菪艈玖艘宦?。 “夫人,這是將軍最后的心意,你看看吧。”眾人勸道。 越寧望著那封信,往事浮上心頭,淚水涌動,嘴唇發(fā)顫。當(dāng)日代越坡一別,他伏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四個字還在耳畔回蕩——“等我回來”。他說過回來,怎么可能會食言? 虞信不敢再勸,怕越寧崩潰,便自己將信接了過來,要替越寧保管,卻在收斂的一瞬間,越寧按住他的手,“給我?!?/br> 虞信連忙將信給她,她卻未看,只是小心翼翼地平整著信紙,仿佛那是什么寶物一般。眾人看著不忍,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越寧沒有抬首,淡淡地問:“人找到了嗎?” 童行一怔,雖說未見尸首,但是想起那天的場景,怕越寧存著什么希望,日后更痛苦,便說:“還沒有。不過那么多追去的西涼人都說將軍…” “我不管他們說什么?!痹綄幒V定地抬起眸子,打斷了童行的話,站直了身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就算他真的……真的走了,我也要帶他回家?!闭f罷,她將信紙放入懷中,抬腳便要進(jìn)寨,卻被人攔住了。 “我找加尕布。”越寧無力與人起爭執(zhí),淡淡地說。 寨兵們是見過越寧一行人的,也知道他們的厲害,只是眼下寨中管事的都走了,和孱國又還在戰(zhàn)期,實在不知道這些人來寨子干什么,便用洛文語解釋著闕元奎不再寨中的事。 越寧瞧他們好言好語,便也忍住心中莫名的焦躁,只說:“加尕布。” 西涼人努力聽了半天,又見越寧氣色不佳地被人攙扶著,旋即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說了句越寧他們聽不懂的“稍等”,便跑回寨中去了。 不一會兒,加尕布便出現(xiàn)在寨門口,一見越寧,先是一怔,旋即鎮(zhèn)定自若地走到他們面前,趾高氣昂道:“咔嗟嘶哌忒普瑞曬嗷?(又來做什么?)” 越寧皺起眉頭,叫虞信退開,自己站著,以雙手比劃起來,大概表達(dá)的是若有個人中了許多箭,有入rou的,入骨的,當(dāng)如何。 加尕布看得仔細(xì),但也覺得難以理解,便對身邊的寨兵念叨了兩句,只見那寨兵笑著點點頭,然后飛奔回寨去了。 越寧他們不解地看著,加尕布卻比劃了一番,請他們進(jìn)寨再說。 一行人來到原先仇徒修養(yǎng)的房間里,看見那熟悉的擺置,眾人都紅了眼眶。 “將軍!”鮑豪觸景生情,猛地跪在門口,哀嚎一聲。 童行見了連忙將他拉到越寧看不見的地方,將他數(shù)落兩句,越寧卻瞧著剛才鮑豪跪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加尕布看著幾人的反應(yīng),只覺得很奇怪。他們這里一向與世隔絕,以往獲悉外面的事都是靠老祭司的轉(zhuǎn)述,如今老祭司隨新可汗去了,所以他還不知道仇徒已故的事。 不一會兒,一個寨兵領(lǐng)著個十歲上下的小孩走了進(jìn)來,對加尕布道:“宮巴普瑞哈呀。(宮巴來了)。” 加尕布對那小孩說了幾句,小孩點點頭,轉(zhuǎn)向越寧,說:“jiejie,加尕布叫我問你,你是不是要救什么人?!?/br> 小孩的官話雖然說得古怪,卻好歹能聽懂了,越寧連忙蹲下身子,抓起他的手,說:“是的, 你幫我問問加尕布,如果一個人中箭了,許多箭,不知道傷情,可能傷了皮rou,也可能箭頭入骨…你問問,能不能把每種情況的救治方法都告知于我。最好在問問他,寨里有沒有我需要的草藥?!?/br> 她怕小孩聽不懂,手腳還比劃著。 不過宮巴倒算機(jī)靈,理解消化了一番,便對加尕布轉(zhuǎn)述著。 加尕布瞪起眼睛,罵罵咧咧一番。 越寧問宮巴,“他在說什么?!?/br> 宮巴為難地?fù)蠐项~頭,說:“他在罵你們。說你們就會麻煩他。jiejie,我知道你是好人,新可汗說的?!?/br> 越寧一怔,新可汗?闕元奎?當(dāng)初仇徒故意誆騙他武藝不精,他還以為自己沒本事當(dāng)可汗呢。一想到仇徒,越寧心頭又仿若被無形的針刺了一般。 加尕布罵完了,安靜下來對宮巴說了幾句話,宮巴笑著對越寧道:“jiejie,加尕布說了,他一會兒就去給你準(zhǔn)備你要的東西。不過許多藥草我也不知道官話怎么說,只能等加尕布分好了,我再告訴你那些藥是用來做什么的,你可不要搞錯了哦?!?/br> 越寧回過神,淺淺笑了一下,點點頭。 虞信看著越寧那轉(zhuǎn)瞬即逝的笑容,不禁心中感觸。他已經(jīng)好多日子沒見越寧笑過了。 幾人等了許久,加尕布將各種治療箭傷的藥都準(zhǔn)備一番,怕不夠,便問了問越寧受傷之人到底傷如何,卻見越寧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罵罵咧咧地多加了幾份,叫宮巴一一說明作用,這才放心。 越寧道謝要走,加尕布卻拉過她的手腕,摸了起來,旋即瞳孔瞪大,問了一句話。 宮巴聽完,震驚地看向越寧:“jiejie你…” 越寧連忙收回手,對加尕布拜了一下,就叫幾人帶著藥離開。 沒走幾步,宮巴就追了出來,攔住越寧,舉著一個小泥瓶,道:“jiejie,你把這個收下,加尕布說能幫你養(yǎng)身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