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53
說到這里,又把頭埋到方犁肩上。方犁也心酸起來,卻強自笑道:“你也別怕,我瞧著,這幾場仗下來,朝廷也打窮了,國庫沒了錢,也許三年也許兩年,遲早要罷刀兵。到時不打仗了,你這大將軍也可以歇著了。咱們有多少好日子過不得?你現(xiàn)在惦記著放羊,到時可別膩煩!” 賀言春聽了,也抬起頭看他,道:“我不膩煩。我也并不是惦記著放羊,只要同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好!” 方犁不由一笑,給他把揉亂的頭發(fā)撫上去,道:“這不就好了?走,回去吃飯。以后可別再胡思亂想的,我要生氣了……” 兩人一路攜手往回走,賀言春暢暢快快地流了一場淚,心上便輕松了些,方犁卻是一邊牽著他往家走,一邊心里浮上點隱隱的不安,--若有朝一日,真到了國家無仗可打的時節(jié),皇帝會怎么安置戰(zhàn)功累累的大將軍呢?難道真能容他退隱山林么? 平虜侯挨了一頓訓(xùn),精神卻漸漸比以往強了。天氣雖寒冷,他卻每日里早早起床,不是窩在屋里繡香袋兒,便是和方犁四處走動,碰到豬圈的院墻豁了口,他也要親自挽起袖子補一補;遇到路基不平整了,他也要拿鍬培兩坯土。有回墩兒看到了,心里百般過意不去,家里奴仆小廝一堆,怎能讓君侯親手做這些粗活賤活?墩兒要奪他鍬,偏力氣還沒有他大。墩兒只得轉(zhuǎn)頭告訴方犁,方犁聽了,也吩咐說都隨他去,墩兒這才悻悻地作罷。 幾人在田莊里呆到正月初十,便不得不動身往京城里去。臨走前一晚,墩兒給他們收拾行李,心中萬般不舍,虎頭更是癟著嘴哭了,后來還是賀言春親自出面哄了兩句,說等天暖了回來教他叉魚,虎頭這才又破涕為笑,把自家玩的一柄小彈弓送了侯爺,要籠絡(luò)他,好讓他一得空便過來。 等一行幾人風塵仆仆趕回京城,已是過了正月十七。胡安把他們接到家里,殺雞宰羊自有一番忙碌。賀言春在城外田莊歇了兩日,這才回鄭府去,又去皇后處請安,各自也忙碌起來。 等正月二十,朝廷各衙門開了工,便傳來了一個重大消息,說是南越國丞相殺了南越王、王后,舉兵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跟你們說,雖然我很懶,但其實也還是有一點點職業(yè)規(guī)劃的,準備這文更完,就去寫一個文接檔,新文叫《舉頭三尺》,現(xiàn)純,理想中它是個懸疑劇,各位施主,有緣的話去點個收藏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春勝景 南越國位于大夏西南沿海,前朝時在此地設(shè)置了六郡,歷來漢夷雜居,后來天下大亂,便有當?shù)乜の咀粤橥?、依仗南嶺天險以拒中原。大夏初立時,高祖皇帝派使臣說服南越王成為大夏的藩屬國,稱臣納貢,彼此相安無事已歷三朝。如今南越內(nèi)亂,國王王后被丞相所殺,后來又擁立國王與當?shù)卦脚拇巫訛橥?,王世子卻被追殺得東躲西藏,無奈之下只得派人到京城來求救。 大夏作為宗主國,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次日早朝,議的便是該不該對南越出兵。朝臣們又分作了兩派,一撥人認為,南嶺地形復(fù)雜,民風彪悍,當?shù)赜侄嗾伟O之氣,如果輕易動兵,定然傷亡慘重,即使攻下來,也無法輕易守住。如此勞民傷財,不如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另一撥人則認為,對大夏而言,此次內(nèi)亂正是不可多得的時機,朝廷派兵出征名正言順,至于打下來后,是要還國于世子,還是撤國立郡,那還不是朝廷說了算?南越若平,則大夏疆域可擴張至南海一帶,千秋功業(yè)自此便可奠定。 皇帝近年來越發(fā)有些好大喜功,聽了這話,如何不心動?當即決定對南越用兵。一連幾日,皇帝都在召見軍中將領(lǐng),商討征伐事務(wù)。大將軍賀言春身為三軍統(tǒng)帥,雖病體剛剛?cè)?,又在孝中,國事當前,卻也不得不每日都去宮中,每每議事到半夜才得回府。 只是賀言春雖新任大將軍,又有赫赫軍功在身,卻并不刻意攬權(quán)。軍事上的安排布署,均是照皇帝的意思行事,他只從旁提些建議。去年皇帝一時性起封他為三公,事后本來有些后悔,見他如此小心謹慎,心里卻歡喜起來。一日議畢了事,去皇后宮中時,卻對皇后抱怨道:“言春素來沉靜穩(wěn)重,我就喜歡他這點。只是他那性子也忒太平了些。諸事還得我去請教,他才肯開口。多一句話兒也不肯說!難道他心里還有什么顧慮不成?” 皇后與他做了上十年夫妻,哪有不懂的?聞言忙笑道:“若說顧慮,也是有的。春兒他年紀輕、臉皮薄,雖是有些戰(zhàn)功在身,畢竟還缺了歷練。不像皇上雄才大略,一百個人加在一起,也不如您事事都思慮周到。他若在您面前胡亂賣弄,可不被人班門弄斧了么?不過,話說回來,他這性子也可氣,看皇上著急不該為君分憂么?此時卻不該顧惜自家臉面!回頭我遣人說他幾句!” 皇帝受了她這一串馬屁,身心舒坦,歪在榻上道:“罷了!有事無事說他做甚!畢竟病過一場,我瞧他精神不如從前了,這才剛剛好了,就得為國事cao勞,也是可憐見的。明兒問問老徐,藥庫里那老山參還有沒有,送兩支過去讓他補一補?!?/br> 皇后忙又笑道:“皇上也休要一味體貼疼愛他!他吃公家俸祿,cao些心原也是應(yīng)該的。平白無故卻又送什么山參,別人聽見了又好去說嘴!” 皇上便嘖了一聲,皺眉道:“又是哪些人吃飽了撐的,在你面前多嘴?怎么?我的東西,我還不能賞人了?他們有甚不平之處?下回若叫我聽到了,直接拖出去打死!” 皇后抿嘴一笑,忙替他撫著胸口道:“這又是什么大事!倒是我多嘴了,不過白說了兩句,您就動了氣,回頭當心胸口又疼!不提這些,今兒燉了好燕窩羹,皇上吃一盞子再睡。” 皇帝依言接了羹碗,吃了幾口又道:“那些人還道我偏疼了你們鄭家!他們也不想想,這宮里頭有你,事事不消我分心;朝中又有言春和謖兒,處處替我長臉。我便不是君王,是那平民之家的當家理事之人,又如何不喜歡這等得力有用之人?就拿這回出征南越來說,言春身體剛好,不能領(lǐng)軍,我讓謖兒打前鋒,也有人說三道四,他們倒不想想,謖兒那軍功也是他自個兒實打?qū)嵉貟甑?,朝中又有多少將領(lǐng)首征大漠便能旗開得勝的?” 皇后聽說鄭謖要領(lǐng)兵出征,不禁又喜又憂,忙道:“奴雖不懂朝中的事,只是大臣們這憂的倒也有理,謖兒畢竟年紀還小呢,又才剛出征過一遭……” 皇帝搖頭,冷哼一聲道:“年輕怕什么,平虜侯頭一回帶兵出征,不也年未滿弱冠么?我看人豈會有錯!” 皇帝對鄭家的這份親厚,皇后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對皇帝也越發(fā)體貼入微起來。第二天恰逢宣平侯進宮請安,皇后便拉著鄭謖的手,密密地囑咐了一大通話。聽說是賀言春私下里朝皇帝舉薦了他,越發(fā)覺得兄弟當真貼心,若鄭謖也能領(lǐng)兵打兩回勝仗,在朝中有了聲譽,何愁獾郎日后沒有得力臂膀? 元始十六年春二月中,朝廷正式對南越發(fā)兵,征調(diào)江淮以南的水軍步兵騎兵共計十萬余人,分五路進攻南越。第一路由宣平侯鄭謖帶領(lǐng),從江陵郡直下南嶺,以騎兵作前鋒,步兵殿后;第二路由樓船都尉石聲帶領(lǐng),自東閩沿海直下南越后,從水路進攻;第三路和第四路,則聽取了賀言春的建議,用的是歸降大夏的兩個南越將領(lǐng),各自率兵從東西兩翼包抄圍攻。 布署大軍出征后,賀言春卻并未閑下來。他這最高軍事統(tǒng)帥說到底,其實只是掛個名,實則權(quán)力都在皇帝手中。饒是如此,大夏疆域廣闊,北有匈奴南有諸越,每天要他處理的軍中事務(wù)也不少。何況南邊正在打仗,他雖不曾親臨戰(zhàn)場,卻須督促調(diào)配糧草、查看前線軍報,每日里忙忙碌碌沒個空閑。 這天好容易下午得了空,他便抽出身來,自己先去了城外田莊,又讓親衛(wèi)去方家送信兒。等他親下庖廚,做了幾味時鮮菜蔬,方犁這才姍姍來遲。一進屋聞到魚香,方犁便笑了,道:“今日怎么這么好的興致?” 時值春暖花開,花園里桃紅李白,芬芳成一片,煞是好看。賀言春命奴仆把飯菜擺在園中亭子里,才回頭對方犁道:“成日家忙碌也不知圖個甚,轉(zhuǎn)眼就到春末了,也與你賞一回春。” 方犁洗了手臉,便被他牽著手兒,一同往亭子里走。兩人在席上吃了幾杯酒,隨口說了幾句,方犁便問起前線戰(zhàn)事。原來大夏出兵后,各路兵馬雖都有進展,卻因當?shù)厥棵窦ち业挚?,時常遭遇滯阻。賀言春雖未多言,方犁卻知道,朝中有些大臣卻對此頗有非議,認為時間拖長了,浪費錢糧物力,應(yīng)該像伐匈奴一樣速戰(zhàn)速決。 “我還以為這回皇帝又要派你領(lǐng)兵,竟是派了鄭謖?!狈嚼缑蛄艘豢诰?,看著他道:“如今見南越戰(zhàn)事吃緊,又久攻不下,他們自然要抱怨了?!?/br> 賀言春卻不以為意,笑笑道:“其實要拿下南越并不難。但南越不比匈奴。漠外土地貧瘠,人煙稀少,攻下來也守不住,索性棄之不守。南越百姓眾多,物產(chǎn)豐厚,日后要想守住,必須先降伏了當?shù)赝寥瞬豢伞K晕覀饔嵶屩q兒和石聲等人一邊攻打,一邊沿路招降。如此一來,進展自然就慢。皇上也是知道的,也就是幾位文官在旁指手畫腳,理他們作甚?” 方犁聽了,這才放心下來,想了想又道:“你雖一心想要拉扯謖兒,只是也太心急了些。難怪那些人背地里嚼舌頭,說你只顧著鄭家呢。” 賀言春正為他拆魚骨,聞言一笑,道:“他說由他說,怕什么?皇上不多心便好。再說我之所以向皇上舉薦謖兒,也并非全是出于私心。程五胡十八等人勇氣有余,謀略不足。邱固為人又太過保守。謖兒年紀雖小,卻難得有勇有謀,讓他歷練歷紅,有什么不好?等他在朝中立穩(wěn)了腳,我再提辭官的話,想來阿姊也不會說什么了。到時咱倆想去游歷名山大川也好,想隱居田園也好,提腳便能走,也少了這許多拘管,豈不是快意?” 方犁見他處處為兩人日后深謀遠慮,不由嘆息,道:“你啊,豈不聞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皇上眼下是相信你,覺得你舉賢不避親,可他日若有變故,他不定又會覺得你培植勢力、欲圖把控軍權(quán)呢?” 他說到此處,卻又覺得太過危言聳聽,登時止住話頭。賀言春卻是見他為自己殫精竭慮,心中泛起一片柔情,輕聲道:“你放心,我有數(shù)。我也不過是借力打力罷了?;噬夏侨速\精,他也想要太子日后在外朝有個得力靠山,這才由著我舉薦鄭家的人。鄭家人丁單薄,雖有些遠親,都不成氣候,也難指望他人。謖兒又和太子自小親厚,日后豈不正好能輔佐新帝?” 方犁聽了這話,這才低頭笑道:“皇上賊精,卻也精不過你。倒是我白cao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