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馬在前瘋狂奔逃，大夏騎兵在后緊緊追趕，眼看兩撥人離得越來越近，前方卻突然出現(xiàn)一座綿延起伏的大山。那山十分險峻，山間只有一條細(xì)細(xì)的羊腸小道。程五等人眼睜睜看見匈奴人馬從小道中穿進(jìn)去，漸漸消失了蹤影。

    “cao他娘！”程五在大漠里晃蕩了十幾天，這還是離匈奴人最近的一次，眼見人跑了，頓時按捺不住焦燥，道：“將軍，已經(jīng)到了這里，怎能白白放手？反正蠻子人少，不如我們殺過去！”

    賀言春卻勒馬搖頭，仰頭看著面前高山，沉吟道：“不可輕敵！此處地勢極險，易守難攻。蠻子熟悉地形，一定會在中途設(shè)伏。傳令后面，今晚就在這里扎營，先住一天?！?/br>
    后面騎兵追發(fā)了性子，暗地里都有些不服氣，但將軍發(fā)了話，也只得作罷，各自跳下馬來，生火做飯不提。賀言春卻讓人叫了邱固和胡十八來，幾人圍坐一團(tuán)，商量起明天要怎么辦。

    賀言春道：“我剛才問過向?qū)?，要過這山，只有蠻子們走的那一條小路。若打別處繞過去，騎馬要五天時間。咱們的馬快，說不定三四天就能到?！?/br>
    邱固聽他這么說，顯然是想繞過去，忙道：“等我們花三四天功夫繞過去，還不曉得蠻人們跑到什么地方去了?！?/br>
    胡十八也點(diǎn)頭道：“正是，他們就算不跑遠(yuǎn)，再從小路跑山這邊來，跟咱們捉迷藏，咱們不照樣拿他們沒辦法么？”

    程五道：“繞也不行，強(qiáng)攻也不行，那怎么辦？難道白白將他們放走了不成？”

    幾人都沉默下來，賀言春思忖片刻，道：“我有一個法子，咱們分兵擊之?！?/br>
    邱固眼前一亮，道：“你是說……”

    賀言春點(diǎn)頭，道：“咱們?nèi)硕?，這撥匈奴人少，既打不過咱們，帶著許多牲畜，又逃不快。依我想，他們必定會固守此處天險，不敢輕易遁去。不如邱固和十八帶五千人駐扎在這里，每日派少量兵馬試探，使匈奴人不敢掉以輕心。我和孝之帶五千人馬，今晚就動身，繞過這座山，過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各位意下如何？”

    幾人都默默點(diǎn)頭，邱固道：“將軍，咱們只帶了十來天糧草，如今已經(jīng)過半，若蠻子狡猾，使咱們這趟也撲個空，一萬人馬卻到何處找糧去？”

    幾人都看向賀言春，就見眼前的少年將軍盯著面前的火堆，神情肅然。兩束小小火焰在他眼底跳躍，使他看起來就象一只大漠里的頭狼，充滿機(jī)警和冷靜。

    他沉默片刻，堅定道：“等我四天！不信咱們捉不住這群蠻人！若這趟撲空，那就繼續(xù)朝前趕！他們牲蓄多，絕跑不過我們！”

    當(dāng)晚，在夜幕掩映下，賀言春和程五帶著五千人馬，悄然離開了駐營地。邱固和胡十八看著人馬沒入黑沉沉的夜色中，心里又是隱隱的期待，又覺得沉甸甸的。

    第二天一早，胡十八派了小隊兵馬，順山間羊腸小道往前試探，走不到一里，果然遇到伏兵，兩邊峭壁上山石滾滾落下，利箭嗖嗖往下射。夏兵慌忙后退，悻悻歸營。邱固和胡十八又裝模作樣，帶幾個人順著山勢來回查看，一副氣惱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到了午時，夏軍再派小隊人馬進(jìn)山，不出所料，又被伏兵打了出來。到晚間，眾人為防匈奴人趁夜偷襲，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絲毫不敢輕忽。

    如此過了兩日，邱固心里時刻捏著把汗，暗自計算軍中糧草，擔(dān)心此行撲空后，一萬人馬斷了水糧，可就萬萬不好收梢了。晚間趁著天黑，他再次命人去山路上刺探了一番，見伏兵仍在，心里這才欣慰了少許。

    第三天早上，太陽照常從東邊升起，把大夏騎兵的營地映成一片淺金色，又越過險峻山勢，照在山另一邊的草場和河流上。淺淺霧氣中，蜿蜒的河流像一條發(fā)亮的緞帶。河邊草地上，大群牛羊正甩著尾巴吃草，一副十分安詳?shù)纳駪B(tài)，讓人幾乎忘了，山對面還有一群劍撥弩張的夏族士兵。

    山腳下，一個匈奴青年騎馬四處巡視時，忽然聽到遠(yuǎn)處一片隱隱的聲音，似乎是雷聲。他皺眉四處張望，就見天清氣朗，一片烏云也沒有。青年臉色變了變，跳下馬來，伏在地上側(cè)耳傾聽了片刻，十分驚慌地翻身上馬，一邊策馬朝營地狂奔，一邊從腰間撥出號角，舉到了嘴邊。

    正在這時，一枝利鏃從后面激射而至，穿透青年的頸項，帶起一簇血花。那青年晃了一晃，一聲未吭地從馬上摔了下來。

    就見山麓邊的地平線上，一群騎兵如鬼魅般冒了出來。沒人知道他們從哪兒來的。這支蓬頭垢面、渾身汗臭的隊伍，如一片沸騰的鐵水，直朝匈奴人的營地流淌過去。領(lǐng)頭的年輕將軍，在看清匈奴人臉上錯愕的表情時，從腰間撥出了雪亮的長刀。

    這一仗打得毫無懸念。留在山這邊的匈奴士兵，大多是老弱病殘之人，怎敵得過勢如瘋虎的大夏騎兵？在進(jìn)行了極為短暫的抵抗之后，就被程五帶人拿下。賀言春則帶騎兵順著山路掩殺進(jìn)去，一路勢如破竹。山那邊的邱固聽到喊殺聲，立刻組織人馬兩邊夾擊，不到一個時辰，就將埋伏在山上的匈奴兵盡數(shù)斬殺。

    胡十八在帶人穿過山路，抵達(dá)西麓的草場后，就見賀言春和程五正坐在營帳旁，審問跪在地上的幾個匈奴人。賀程二人雖滿眼血絲，精神卻十分振奮。賀言春抬頭看見胡十八，忙道：“趕緊把向?qū)Ы羞^來！”

    胡十八忙叫士兵去叫人，自己則走到賀言春旁邊，又是激動，又心悅誠服，道：“將軍，程校尉，想不到你們這么快！”

    程五撓撓頭，笑道：“能不快嗎？兩天兩宿沒睡，就馬上吃了點(diǎn)干糧！渴死我了！有水沒有？”

    胡十八忙遞上水囊，程五一口氣喝盡，將水囊遞還，自己走了。片刻后回來，手里拿著幾塊干奶酪，遞給賀言春和胡十八，道：“來嘗嘗蠻子的東西！”

    幾人正在分吃，士兵帶著向?qū)б宦沸∨苓^來，賀言春便指著地上匈奴人道：“問問他們，是右賢王哪個部落的，往西邊是干什么去的?！?/br>
    那幾人看衣著應(yīng)該是部落中的貴族，其中一人雖然跪在地上，神情卻十分倨傲。向?qū)锨巴麄儑\里咕嚕說了一串話，那人卻言辭鏗鏘，大聲喝斥周圍幾人，顯然是不許他們同夏人告密。

    賀言春神情冷肅，指著那人道：“砍了！”

    程五一怔，就見旁邊侍衛(wèi)手起刀落，白光一閃，那人頭顱滾落下來，身體卻跪著未倒，只從頸脖中噴出老高的血來。

    程五有點(diǎn)惡心，把手里干酪扔了。向?qū)б矅樀醚劬Πl(fā)直，旁邊幾個匈奴貴族更是瑟瑟發(fā)抖，放聲尖叫，一人跪爬著上前，拉著向?qū)炔患按f了老長一段話。那向?qū)犃酥?，回頭對賀言春道：“將軍，蠻人說，從此處向西四百里，便是他們祭天的圣城瓦拉城，那地方有部落的小王駐守，他們已經(jīng)派了人去求援，恐怕援兵不久就要過來了?！?/br>
    賀言春點(diǎn)頭，吩咐道：“十八，你和邱固趕緊把周圍清掃干凈。讓一千人換上匈奴人的衣裳，在營地里守著，其余人都在周圍設(shè)伏。咱們吃飽了，睡足了，好生恭候小王兵馬的到來?！?/br>
    第九十七章關(guān)山險

    這天到傍晚時,天氣還十分晴朗，后來突然起了風(fēng)。大風(fēng)從空曠無際的原野上刮過，發(fā)出嗚嗚的怪叫,聽著十分瘆人,細(xì)沙和草屑紛紛揚(yáng)揚(yáng)從空中落下來，方圓幾里,全是灰蒙蒙的一片。

    到半夜時分，風(fēng)停了片刻，寂靜大漠里，隱隱傳來急促馬蹄聲,就見莽莽沙塵中，大股騎兵如鬼魅般突然出現(xiàn)。領(lǐng)頭的匈奴漢子斜穿一領(lǐng)羊皮褂，半邊赤膊露在外頭,眼神如鷹隼般銳利。在遙遙看到營地邊的火光時,漢子突然一揮手，命大軍停下了。

    他對身邊人說了兩句，那人便獨(dú)自騎馬，朝營地而來。一路大風(fēng)又起，那人走到離營地不遠(yuǎn)處，用匈奴話高聲喊叫。片刻后，營帳里四五人出來，翻身上馬往外走,中間一人也用匈奴話大聲回答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