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02
賀言春和徐久聞言同時開口,一個道:“他都打過誰?”另一個道:“他女婿是什么人?” 李老兒道:“說是京里出名人家,我小老兒倒是不曾打聽清楚。你曉得這位吳爺是怎么發(fā)起來的?原先他家哪有這些礦洞?全是他仗著財大勢大,把旁邊幾家礦強(qiáng)行買過來的!人家不賣,他帶著人去打斷那礦主兩條腿,連別人兄弟妻子都打個半死,還叫人強(qiáng)行在礦契上按了手??!那挨打的礦主還想告狀,卻去哪里告去?……這也罷了,我還聽說,他那礦洞子外頭有個坑,專一用來填埋死掉的礦奴的,可憐那些挖礦的,雖是賣與他家,也不該如此欺凌!沒日沒夜地做活兒,還朝打暮罵吃不飽,哪一天不死十個八?還不就是拖出去埋了!誰人敢去管他!胡爺你說,這不是傷天害理么?上回我聽說,朝廷要收他的礦,也不知是真是假,依我看,收得好!” 方犁又朝李老兒打聽被打礦主的姓名住處,李老兒只模糊記得那人姓陳,家住某邑某里,方犁暗暗記下了,又同他敘了些生意上的事,待吃過酒飯,歇息片刻,看看天色不早,眾人便要辭了他回客棧。隨從將禮物送進(jìn)來,李老兒百般不過意,謝了又謝,將他們送出一里地才回轉(zhuǎn)。 回客棧后,徐久臉上才露出幾分喜色,把方犁賀言春叫進(jìn)房里,連夜商議第二日行程,直談到三更天氣,才各自歇息。翌日清晨,一行三人絕早起床,帶著兩名隨從,徑直往李老兒所說的地方找那姓陳的礦主去了。 那處甚是偏僻,三人行到途中,不得不下馬問路,走了好遠(yuǎn),才看到破破爛爛幾間屋,此時已是日中。兩名隨從四處警戒,徐久等人前去敲門,就見那門是幾塊木板隨意釘起來的,亦是破敗不堪,一推就開了。院里只有一個蓬頭漢子,正坐在蒲團(tuán)上編竹籃。 方犁正要上前作揖,忽然屋里沖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郎,見來了生人面孔,從廊下拿了把鐮刀,揮舞著就上來了,大聲喝道:“你們又來作甚?只管日日來打擾!我家如今家徒四壁,阿爹又被你們打斷了腿,還能往哪里去?” 方犁便知道找著人了,忙道:“小兄弟,我們是從京里來的?!?/br> 那小郎兀自不信,只不許他們進(jìn)門,含淚嚷嚷道:“我管你從哪里來的!都給我滾出去!滾!” 這時,后頭那蓬頭漢子卻喝住了小郎,道:“你說你們從哪里來?” 徐久便上前兩步,嘆了口氣道:“我聽說有人受了天大冤屈,特地派我等來此,原來竟是假的么?” 那漢子哼了一聲,并不開口。方犁又道:“陳兄,這位是大司農(nóng)丞徐大人,我等從京中到樊城,聽說陳兄一家被人欺辱、告狀無門,這才到此造訪。若陳兄還信不過,只管看這道御賜的金符?!?/br> 說著拿出隨身帶著的一道符,遞到那漢子手上。牛兒亦步亦趨地跟著,唯恐他對父親下手。那漢子雖不知道這東西是甚,看那金符文飾華麗,亦知道是金貴物什。再看方犁等人,面相也不似以往那些窮兇極惡之徒,心里便信了大半,道:“你們……你們找我,卻來做甚?” 徐久和方犁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氣,也顧不得臟,在院里隨意找地方坐了,細(xì)問當(dāng)日陳吳兩家奪礦因由。這蓬頭漢子正是陳家礦主陳世倫,見他們問起,先不提自家情況,卻道:“大司農(nóng)丞和少府中丞比起來,誰的官大?” 這二者都屬九卿部下的高官,級別不相伯忡。徐久方犁卻曉得吳家女婿必是少府中丞,陳世倫擔(dān)心徐久官小,扳不倒吳家。徐久朝方犁使個眼色,方犁便道:“自然是大司農(nóng)丞官階高!那少府中丞見了我們徐大人,還要行禮呢!況且此次徐大人到樊城來,皇上特賜了御旨和金符,欽差大臣的身份,上至京中百官,下到地方大員,誰敢不敬?” 徐大人也不說話,單是哼了一聲。那陳世倫見他們說得這樣篤定,心里這才有了指望,眼圈兒看著紅上來,忙丟了手中竹籃,撲在地上叩頭不止,口中道:“欽差大人,請為小民作主!” 徐久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道:“有何冤情,只管說來,本官自會為你作主!” 那陳世倫便命牛兒搬蒲團(tuán)與他們坐,他自己一壁哭,一壁講起了吳三奪礦的始末。原來那吳三爺年輕時,本是附近一個潑皮無賴,因他慣會結(jié)交四方豪俠,本人又頗有些義名,一傳十,十傳百,遂吸引了許多幫閑流氓來投奔他。這些人聚到一處后,公推吳三為首。因見樊城產(chǎn)鐵,是個一本萬利的勾當(dāng),便半買半搶地從別人手中奪下一處礦洞,不知從何處找了些礦奴,來與他們挖礦。后來又與官府勾結(jié),把那鑄造坊的坊主們都收服了,除了他家的鐵,不準(zhǔn)往別家買鐵去。陳世倫等人因生意上的事,本就與吳三連生齟齬,彼此看不順眼。誰知吳三又勾搭上京中高官,后來又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把女兒嫁與少府中丞,權(quán)勢漸大后,便把周圍許多礦洞都奪了過來。有些礦主見吳家勢大,甘愿去依附他,上門去助紂為虐;也有些人怕事,忍氣吞聲賣了礦產(chǎn),落個平安。像陳世倫這般生性硬氣的,又不愿賣礦,吳家便日日派了打手去礦上sao擾,叫他們不得安生??珊弈菂羌茵垔Z了礦去,卻還不放過他們,但凡聽說陳世倫要告狀,便上門打砸一番。打得陳家人如驚弓之鳥,見了生人便疑是打手們又來了。 徐久聽了,氣憤不已,道:“女婿不過在京中做個少府中丞,岳丈就敢在地方上這般作威作福,回京碰到李義,我倒要當(dāng)著皇上的面問他一句,這是哪一國的法度!” 陳世倫越發(fā)淚流不止,方犁又道:“除了你,也還有別的礦主受欺負(fù),這些人難道如此好性兒?就沒人想辦法告他?” 陳世倫哽咽道:“我何嘗不是到郡府去告過?哪里扳得動他!反被他打斷了腿!我三弟被他打得在榻上躺了半年!別人看我家這般凄慘,誰還敢強(qiáng)出頭?” 徐久道:“若有人為你們作主,你可能把這些遭欺辱的礦主們都叫過來么?我等也一人問幾句話!” 陳世倫忙拍著胸道:“有何不可!保證一叫就有人來!若大人能與我等伸冤,情愿舍了這性命不要,也要報此深仇大恨!” 徐久拈著須,點(diǎn)頭不語。正在這時,屋外那警戒的隨從突然匆匆進(jìn)了院,附在賀言春耳旁說了兩句。賀言春聽完,臉色微變,快步過來道:“徐大人,三郎,外頭路上有人來了!” 第八十五章逢兇險 陳世倫一聽,臉色大變,慌忙道:“這必是吳家的打手們探聽到消息,趕過來了。牛兒,快去地里叫人!” 牛兒卻不肯走,道:“阿爹,留你一人在此,我不放心!” 陳世倫急道:“快去!我左右已是腿斷了,他們能拿我怎樣?快去叫人要緊!” 牛兒這才含著淚,如飛般往外跑了。陳世倫又對眾人道:“各位大人,來的這些都是亡命之徒,膽大包天,各位便服到此,只怕要被他們害了!后頭山上樹林甚密,還請上山去暫避一避!” 方犁道:“陳大哥,我們?nèi)糇吡?,那些人怎肯放過你?你隨我們一道走!”說著便示意那小隨從去背他。陳世倫卻不肯,只含著淚道:“我腿腳俱廢,跟著豈不是拖累你們?快快上山,不要管我!日后若能幫我報此大仇,陳家上下感激不盡!” 說罷又叩頭不止,賀言春見他一味耽誤時間,忙道:“陳兄,報仇的事緩緩再說,眼下保命要緊。我們對后山地形不熟,你不跟著,卻讓我們到后山亂竄,能去哪里?” 說話間,那隨從早已經(jīng)把陳世倫拉起來,背上就往外跑。陳世倫見他說得有理,也不理犟了。外頭馬匹早已備好,一行人出了門便飛身上馬,陳世倫與隨從共騎一乘,在他指點(diǎn)下,都打馬往山后小徑上跑去。 山路甚是崎嶇狹窄,兩旁都是密林,馬兒本就跑得不快,徐久又不擅騎術(shù),跟了半里路,卻聽到后頭隱隱傳來馬蹄聲,眾人曉得追兵近了,都有些慌亂。賀言春看情勢緊急,勒住馬道:“你們先走,我去阻他們一阻!” 身后隨從急道:“都尉不可!他們?nèi)颂嗔?,一兩人根本阻不??!?/br> 賀言春沉吟未語,這時陳世倫卻道:“從此處上山,有一處山洞,甚是隱秘,只有我陳家人曉得。各位不妨棄了馬,跟我藏到洞里去。” 徐久和方犁相互看看,都拿不定主意。賀言春卻道:“也好!你們都趕緊下馬!跟陳兄去林中,我和小殷沿這條路走,把人引開!” 徐久忙阻止道:“都尉不可,你二人對周遭小徑又不熟悉,過不了多久,只怕依舊要被那些人追上,那時逃脫無路,卻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