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88
白氏領(lǐng)著賀言春叔侄到鄭夫人宮中時(shí),就見里頭許多尚衣局、尚膳局的管事之人正在往外散,便在側(cè)廊上等了等。那些人見了白氏,忙都笑容滿面地過來施禮問安,白氏也春風(fēng)滿面地應(yīng)答著,互道辛苦。說了片刻,里頭宮人來催請,白氏這才和他們告辭,帶著人進(jìn)去了。 鄭夫人見了母親兄弟和侄兒,自然十分歡喜,拉著他們坐下,抱著石頭搓揉了一番,又問起家中近況。白氏一一說了,鄭夫人又命人抱皇長子過來。不一刻,宮人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過來,正是獾郎。 獾郎如今已經(jīng)有了八個月,長得白白胖胖,十分可人意。宮中除了皇后一脈,自上而下都把他當(dāng)寶貝。小家伙性子卻是十分怕生,見屋里幾個人沒大見過,一頭扎進(jìn)娘親懷里就不肯出來了。后來還是石頭拿著個五顏六色的鞠球,在旁邊逗著哄著,獾郎這才從他娘懷里冒出頭來,撲閃著一對黑眼睛看著石頭,伸出一只白胖的手兒,要去夠他手里的球。 宮人們忙哄石頭,要拿別的稀奇東西換他的球。石頭笑道:“一個鞠球兒,值得了什么?本就是拿來給獾郎玩的?!?/br> 鄭夫人聽了,愈加歡喜,摸著他頭頂?shù)溃骸笆^兒真真長大了!我記得以前你最寶貴自個兒的鞠球,如今凡事也盡讓著兄弟了?!?/br> 石頭抿著嘴笑,白氏卻道:“娘娘不曉得,他在家中,本就惦著阿姑兄弟,就盼著進(jìn)宮來看看。您也知道,他娘只生了這一個,他看到別人兄弟們在一處玩,早就欠得什么似的呢!” 鄭夫人點(diǎn)頭道:“早該讓他弟兄二人親近親近了!”遂命宮人帶獾郎和石頭出去玩,自己和母親兄弟說體己話。聊得片刻,不免提到前一陣的蹴鞠賽,把賀言春又夸了一頓,道:“我剛聽說這事時(shí),嚇了個半死!就擔(dān)心皇上一不高興,責(zé)你個耽于玩樂、因私廢公。誰曉得上回皇上來了,還特特跟我說起來,夸你可堪大用!我這才放了心!春兒,怎么一個蹴球賽,就鬧得滿京城里人都曉得了?” 賀言春便把其中關(guān)竅一一說了,鄭夫人和白氏這才曉得,辦蹴鞠賽原是為了cao練禁軍、提升士氣。白氏抱怨道:“你這孩子,這么大的事,你不跟阿姊說一聲,難道也不跟我說一聲兒?讓娘娘在宮里這般擔(dān)心,都是為了誰?” 賀言春慚愧道:“事發(fā)突然,京兆尹大人在營里催逼著,要個主意,我只得說了出來,誰曉得后來鬧得那般大?讓阿姊擔(dān)心,是我的不對了!” 鄭夫人忙道:“阿弟不必自責(zé),原是我多慮了。我曉得你是個好樣兒的,做事自有分寸。下回再逢著事,便不會像這般瞎cao心了?!闭f著又轉(zhuǎn)頭對白氏嘻嘻地笑,小聲道:“阿娘,您不知道,阿弟去蹴了一趟鞠,惹得京城里好多姑娘害了相思病。前兒魏國公的夫人和信陽侯的妹子,都來替人說親,想把女兒嫁到咱們家呢?!?/br> 第七十二章少年狂 賀言春怔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阿姊要給自己說親了。他大驚失色,忙在席上深深一揖,道:“多謝阿姊美意,只是我如今年輕,又才剛進(jìn)了禁軍,正是一心報(bào)效朝廷的時(shí)候,并不想成家。還請阿姊寬恕體諒!” 鄭夫人沒想到他會這般抗拒,不由看了看娘親,探詢著問:“春兒,莫非你有了意中人了?是哪家女子?這里又沒外人,何妨說出來,讓我和阿娘也替你參詳參詳?!?/br> 賀言春尚在沉吟,白氏忙接口道:“他小小年紀(jì),能有什么意中人!不過話說回來,他想得也有道理。如今咱們家剛有了起色,高不成低不就的,想說門好親事也難。若對方是那高門女子,怕別人嘲諷咱家高攀,春兒進(jìn)了岳丈家,也抬不起頭;若對方門戶略差些,又委屈了春兒。左右他年紀(jì)還小,索性再等幾年,等在朝中立穩(wěn)了腳再說不遲。娘娘,您在宮里,若碰見那容貌人品都好的小娘子,不妨先留意留意?!?/br> 鄭夫人想了想,也點(diǎn)頭,低低地道:“這也罷了。我看皇上那意思,年后指不定還要提撥重用咱兄弟。阿娘說得對,咱們自己有出息了,要多少好女子沒有?也不必急在一時(shí)?!?/br> 說著便傳膳上來,要留兄弟母親等人一同用飯。一桌子人正親親熱熱地吃飯,太后和皇帝那邊,曉得今日鄭玉兒娘家來了人,又都派人賜了菜來,可謂是給足了風(fēng)光體面。白氏見女兒在宮里這般受寵,心中十分歡喜,卻又私下里悄悄囑咐她,別人越尊重,自己行事越要穩(wěn)重。切莫恃寵生嬌,招惹是非。連遭了貶的皇后那邊,也該以禮相待才是。 白氏一邊說,鄭玉兒一邊點(diǎn)頭。母女兩個飯后又嘀咕了半天,眼看著天色不早了,白氏這才辭了要出宮。 獾郎和石頭卻已玩得難分難舍。見石頭要走,獾郎立刻癟著嘴要哭,朝前伸著兩手,要抱石頭。宮人們忙拿許多東西來哄,獾郎卻不理睬,只顧嗚嗚哇哇地朝石頭亂叫。石頭也自舍不得,嘟著嘴不肯走。最后是鄭夫人出面,親自哄好了皇長子,又再四給石頭許諾,過兩天還叫他進(jìn)宮來陪獾郎玩,石頭這才依依不舍地跟著白氏走了。 幾人回家后,白氏讓石頭去找李氏玩,自己卻把賀言春叫進(jìn)屋來,拉在身邊坐下道:“春寶兒,我曉得你的心思。只是,你和三郎的事,暫且不要告訴你阿姊。她如今在宮里,就盼著你能撐起咱們鄭家,休讓她失望?!?/br> 賀言春不料母親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和三郎的事,當(dāng)即飛紅了臉,低頭不語,白氏又嘆了口氣,道:“你二人如今是怎么個打算?我見你時(shí)常一個人坐著發(fā)呆,心里就納悶。前兒我叫人給方家送年禮去,才曉得三郎回鄉(xiāng)守孝去了。莫非……你這是被撇下了?” 賀言春忙道:“不是的。他正為祖父守孝,等開春依舊還要回來的。阿娘,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氏笑道:“兒啊,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有什么事還能瞞過我去?” 賀言春羞愧道:“阿娘,我……我也不是有意瞞您,只是不知該如何說。我與三郎自相識以來,他待我情深義重。我亦覺得,世上再找不到一個像他那樣情投意合的人兒了。萬望阿娘成全兒子,若能和他廝守一生,我這輩子便再沒什么遺憾,……若辜負(fù)了阿娘和阿姊,也只得來世再來報(bào)答你們的恩情罷!” 白氏聽了,長嘆一聲,道:“傻孩子,說什么今生來世的,你才多大?你阿爹當(dāng)年,對我何嘗不是山盟海誓,結(jié)果過了幾年,還不是乖乖回鄉(xiāng)娶親去了?你如今喜歡三郎,娘也不攔你。哪個男兒年輕時(shí)不荒唐幾年?只是你為了他不肯娶親,可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凡事總要多為自己留條后路才是!” 賀言春聽了,默默無語,半晌才道:“阿娘,就算他將來娶親,我也不怨他。畢竟是我先招惹的。況且,三郎是個光風(fēng)霽月的磊落人,他將來若另有心思,也一定不會欺瞞我,更不會做出那些落井下石的勾當(dāng),這便夠了!” 白氏見他說得這樣篤定,也不好再勸,反顯得她從中挑撥離間似的,--雖然她也確實(shí)是有這心思,卻不愿在兒子面前表露出來。當(dāng)下只得罷了,又再三囑咐他在鄭夫人面前不可露出端倪,免得寒了她的心,一切都等過兩年再說。賀言春點(diǎn)頭應(yīng)了,母子兩個又說了些閑話,賀言春便從母親房里出來了。 他在廊下站了半晌,看著院中的那方藍(lán)天,又惆悵又心疼,--雖然白氏有些話并未出口,但賀言春很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心思。一想到母親在背后意圖中傷三郎,他就覺得十分難過,替他委屈。 臘月二十七八起,朝廷各衙門開始放年假了,各處只留少部分人值守,其余人都回家過年。大夏朝一向優(yōu)待官吏,年假共是十九日,一直到正月十五過后,各地官府才重新開始辦公。賀言春放了假,越發(fā)無聊,又不想在家呆著,便日日去鄺不疑處,兩人比試弓馬箭術(shù)。過得兩天,程五齊二和邱固這幾個也找了來。一群浪蕩公子除了吃飯喝酒,便是出城遛馬、蹴鞠比箭。有時(shí)晚了,索性不進(jìn)城,就在程五莊子上過一晚。 這日下午,幾人在城外約定了,要試試看誰的馬快。一行人一口氣狂奔出了京城地界,看看天色漸晚,才停了下來。鄺不疑掉轉(zhuǎn)馬頭要往回走時(shí),看賀言春還朝前望著,便喊道:“小賀,發(fā)什么呆呢?回家去!” 賀言春見前頭正是去樊城的路,忽然覺得心里郁積的思念再也無法忍受了。他呆看著南方半晌,心里想到一個主意,立時(shí)回頭朝鄺不疑一笑,道:“鄺兄,你素日說,你這馬最耐跑長路,我看不盡然。” 鄺不疑頓時(shí)長眉一挑,道:“怎么?你不服氣?何時(shí)比劃比劃?” 賀言春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比,如何?” 鄺不疑一昂頭,道:“怎么比?劃下道兒來!” 賀言春揚(yáng)起馬鞭,朝前一指,道:“反正放年假,在家也是終日無事,不如咱們就順著這條道往南走,連跑五六日,看誰的馬快,如何?” 鄺不疑也不傻,聞言斜睨著賀言春道:“小賀,你實(shí)告訴我,你是不是相思病犯了,想讓咱們跟你一起去穎陽看方三兒?” 賀言春臉有點(diǎn)紅,卻十分坦然地一拱手,道:“鄺兄英明!什么都瞞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