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67
齊小白忙脆生生地應(yīng)了,帶著賀言春又去歇宿的屋子。兩人順石階往下走了一小段路,路邊三五間屋子,便是侍衛(wèi)們換崗歇息的地方了。 齊小白帶賀言春進了一間屋,把東西都擱在一間空榻上,道:“張大、牛兒、五兒的屋子在那邊;你、我還有吳石,咱們?nèi)齻€住一間屋。別處做飯洗衣,都有小火者。咱們這里偏僻,服侍的人少,飯是他們做了送來,衣服還得自己洗。這是你腰牌,一定要收好,沒它你進不了宮門。換了衣裳咱就出去,我再帶你看看別的地方?!?/br> 賀言春便在屋里換上了侍衛(wèi)的衣裳。宮中侍衛(wèi)服是統(tǒng)一制式,上面是赤色禪衣,露白羅內(nèi)領(lǐng),下著深青裈褲,腳上麂皮武靴。宮中不必披盔帶甲,只在胸前掛一片輕甲,聊作裝飾。賀言春個頭高,這一身披掛好了走出來,連齊小白都不由嘆道:“好一個英姿勃勃的少年郎!便去太極殿門前值守,這模樣兒也夠了??上Х值皆蹅冞@里來!” 兩人一路往回走,賀言春便道:“齊兄,我看清暑殿里空空的,也沒幾間屋,這等偏僻地方,怎么還要這么多侍衛(wèi)守著?” 齊小白笑道:“我才來時,也這么想?!闭f著帶他來到路邊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指著遠處道:“瞧見沒有,這靠西邊還有好大一片園子呢。咱們這些人,可不只為了守清暑殿這一處房屋。連房子帶園子,都歸咱們巡守?!?/br> 原來清暑殿在延壽宮西邊,附近是一座小小湖泊,周圍有偌大一片林地,再往遠走便是宮墻。侍衛(wèi)除負責(zé)清暑殿宮室安全,更重要的職責(zé)是每天早晚沿林地和宮墻巡查,防火防盜。 賀言春點頭,又道:“齊兄,清暑殿里住著多少人口?里頭可有與咱們相熟的?” 齊小白看看他,道:“侍衛(wèi)與宮人,無故不得搭訕;若非傳喚,侍衛(wèi)一律不準進殿,這你是知道的罷?那里頭的宮人,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在咱們眼皮子底下來往,時間長了,也都眼熟,我估摸著,有個五六人的樣子?!?/br> 賀言春便不再問,跟齊小白回了值守的屋子。里頭眾人見他進來,又閑聊起來,問他是哪方人士。得知他家就在京城住,頗嘆息了一番。賀言春這才曉得,原來其他人都是從各郡良家子中挑選而來,家世雖然清白,京中卻并沒有高門大戶的宗親,雖然進宮當了侍衛(wèi),卻只能落到偏僻地方來值守。 胡十八最為年長,清暑殿侍衛(wèi)中都以他為尊,這時朝賀言春笑道:“這里雖升遷無望,好在事情不多,也能圖個清閑,偶爾躲個懶,上頭也不大管,不像正殿里侍衛(wèi),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小賀你既是家住京里,每月便讓你多休沐幾天罷,左右我們出了宮,也沒處可去?!?/br> 賀言春如今一心掛兩頭,正需要假期,好時常出宮與情郎相會,聞言大喜,忙向眾人道謝,又說了片刻話,胡十八看看桌上一個沙漏,站起來道:“小白在這里守著,走,小賀跟咱們巡一趟去。” 侍衛(wèi)們紛紛起身,賀言春忙也跟著站起來,五人一組,胡十八領(lǐng)頭,他排最后,沿著小徑巡西園去了。 自這日起,賀言春便宿在宮中,和眾人輪值巡守,一連幾日都沒什么事。這晚他獨自在清暑殿前當值,到三更天氣,卻遠遠地看見小徑深處緩緩飄來兩團燈火,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兩個宮人回殿里來了。賀言春筆直地立在殿門外,就見那后一個宮人路過他時,把斗蓬微微掀起,露出一雙妙目,眨也不眨地看著賀言春,正是鄭玉兒。 兩人四目相對,賀言春心里狂跳起來,鄭玉兒看著他,腳步卻不停,兩人匆匆一晤,她便從賀言春旁邊經(jīng)過,和那宮人打殿旁一處側(cè)門進里頭去了。 賀言春朝清暑殿里呆呆看著,就見里頭黑燈瞎火的寂靜一片,想到這里沒什么人服侍,阿姊在里頭必定過得清苦,心里便有些凄涼;轉(zhuǎn)念一想,也幸好她住在這荒涼地方,皇后耳目到不了這里,雖然苦些,卻于性命無虞,這就要謝天謝地了。 賀言春想到這里,才放下心來。既然阿姊暫且無事,晚間獨處時,他那心神便要分去大半,去思念他家三郎了。 他像一頭反芻的老牛,在斷糧時節(jié),只得把自己和三郎在一起的每處細節(jié)都拿出來,反復(fù)咂摸,牽手、擁抱,……以及親嘴兒,每一處都有滋有味,要人細細品味半夜。砸摸到最后,只覺得前幾日的情形美好得如同幻夢,心里便又甜蜜,又惶恐。 如此這般過了十來天,有一日,胡十八等人去西園里巡查,留賀言春在殿前值守。大殿側(cè)門處,便有個小宮人探出頭來望了望,見周圍沒人,朝賀言春招手兒。賀言春忙走過去,道:“jiejie有何吩咐?” 那小宮人不過十□□歲年紀,眉目生得十分清秀,朝賀言春望了望,臉色微紅,輕聲道:“你便是賀小郎罷?” 賀言春點頭,小宮人便道:“玉兒jiejie叫我告訴你,她想吃阿娘做的酸棗糕。辛苦小郎回去說一聲,切莫忘了,也切莫搞錯了。” 賀言春忙笑道:“多謝jiejie。我記住了。阿姊身體可好?” 那小宮人擺手道:“好著呢,別擔(dān)心。你拿糕進宮時,莫要讓人看見。我先進去了。”邊說邊急急忙忙地往里走了。 賀言春也忙左右看看,幸喜無人,便回殿門口站著去了,心里卻暗暗地嘆息,阿姊巴巴地叫人來告訴他想吃糕,這必是宮中生活太過清苦了。阿娘聽見,還不知要怎樣傷心落淚呢。 到了十一月底,不覺他已進宮半月,胡十八便讓他回家去休沐幾日。賀言春頭天晚上便將東西收拾好了,第二天一早,徑從側(cè)門出去,一身輕松地往回趕。 等他到家時,家里人才剛吃完早飯。石頭見小叔回來了,便不肯去上學(xué),被李氏照著屁股拍了幾下,才哭喪著臉走了。白氏讓人重新端上飯菜來,守著賀言春吃了,見旁邊沒有人,便悄悄問:“進去見著你阿姊沒有?” 賀言春點頭,放下碗道:“阿姊沒變,還是以前那樣兒。就是她那日使了個宮人過來同我說,想吃阿娘做的酸棗糕。敢是宮里飯菜吃久了,嘴里寡淡無味?” 白氏怔了怔,突然一把抓住賀言春的手,險把桌上碗掃到地上。賀言春慌忙接住碗,朝桌子中間推了推,就見他娘神情緊張,道:“她說想吃什么?真是酸棗糕?你可記得真了?” 賀言春忙扶住阿娘,道:“我記得真真的,那jiejie親口告訴我的。還叫我不要搞錯。” 白氏又悲又喜,落下淚來,撫著賀言春的手,哽咽道:“兒啊,你阿姊她,她這是有了身孕了!” 賀言春怔住了,見阿娘興奮到失了態(tài),也半信半疑起來。就見白氏歡喜了片刻,又忙忙地擦去眼淚,把頭上發(fā)髻抹了抹,臉色也平靜了,只眼神還透著股喜色。整理完了,才輕聲對賀言春解釋道:“你阿姊在家時,并不愛吃酸棗糕。她特意托你告訴我,約摸就是這個意思。有了孕的人,才喜吃酸食兒?!@事你沒告訴別人罷?好,一個人也不要說,只放在你心里。你幾時回去?我這就叫人去買酸棗,回來做糕!……哦對了,我還得進公主府里一趟,把這事告訴公主知道!” 說著便自去張羅安排了。賀言春獨自在屋里坐了一會兒,把前后情形都回憶了一遍,心底里才歡喜起來。 ……阿姊有身孕了?是了,皇帝如今還沒有兒女,若她能順利誕下孩子,便是皇長子皇長女。無論是男是女,地位都將十分尊貴,到時皇帝必會賜阿姊封誥,她在宮中也有個依靠了。 只是……,皇后和大長公主能容得下她嗎? 想到這里,賀言春又深深擔(dān)憂了起來。 第五十五章滿室春 賀言春想到阿姊,且喜且憂。不過,當他看白氏坐車出了門,立刻決定把煩惱丟下,先去看看心上那緊要人兒。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去后面馬廄里,牽馬出門,麻利地直奔方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