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47
方犁嗤道:“有什么對不住的?叫他這回吃個虧,以后待人處事才有長進。不然依他這性子,以后真得罪了什么難纏人物,管叫他吃不了兜著走!大戶人家的西席,豈是那么好當的?” 賀言春點頭,又把世子回來上學的事也告訴了他。方犁聽了,勸賀言春也把蹴鞠好好練一練,說:“你和他能玩到一處,日后才好攀扯交情。咱們倒也不用上趕著巴結他,好從中謀利;只防著以后遇到什么難處,多個熟人到底多一條路?!悴灰游沂袃~,真正咱們平民百姓,事事只圖保個平安罷了?!?/br> 賀言春忙道:“我怎會嫌你?你為了我好才說這話,我怎會不知道?又不是那不知事的懵懂小兒!” 想了想又道:“再說你也不是什么平民百姓了,現(xiàn)是天子親自賞賜的郎官呢!” 方犁也笑了,說:“屁!京城里郎官多的是,隨便丟塊石頭,不定就能打中三個!也就是出門應酬時存些體面罷了?!?/br> 兩人閑話了幾句,方犁又問京中胡安等人是否安好,正說著,又納悶道:“我昨兒想了一夜,不記得路上遇到什么熟人。這可真是奇了,胡伯到底是從哪兒知道我生病的事的?” 賀言春心頭一跳,扭頭看方犁,就見他盤腿坐在清涼月色中,一手托腮,凝視苦思,似是為此事頗為苦惱。賀言春干干地咽了口唾沫,才緩緩開口:“這事……是我隨口說的,胡爺爺原本不知道?!?/br> 方犁詫異,轉頭看著他,賀言春被他看得直發(fā)毛,這當兒,也只得硬著頭皮,戰(zhàn)兢兢把自己夜間夢到他病重的事說了,最后道:“那夢怪得很,跟真的一樣。醒來后我在月亮地里坐了半夜,想到你們遲遲未歸,只怕路上真出了什么事?!覍嵲诜判牟幌?,才跑出來找你們了?!?/br> 方犁微張著嘴,呆呆看著他,兩眼亮晶晶的。賀言春愈發(fā)局促不安,心里怦怦亂跳起來,既怕方犁知道了他那一腔別樣心思,又盼他能察覺出一點端倪,自己也十分矛盾糾結。 正忐忑不安,忽聽方犁道:“那是哪一天的事?” 賀言春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方犁又道:“你做夢是在哪一天?” 賀言春想了想,說了具體日子。方犁低聲道:“是么,這可真真巧了?!?/br> 見賀言春不解,又說:“那一晚正是我病得最重的時候,夜里迷迷糊糊。后來聽到有人大喊了一聲三郎,才驚醒過來。當時是墩兒守在旁邊,我還問他是不是你來了,他說我燒糊涂了。” 這話說完,兩人相互看著,都不作聲,靜默片刻,才笑了起來。 “竟是真的!”賀言春喃喃道:“幸好我叫你了……” 方犁嘆了口氣,揉著臉道:“好春兒,難為你惦記著我。為一個夢還特意逃學出來。看回去你娘不打斷你腿!” “不會的,我出門留了字的,”賀言春想了想,又低聲道:“再說,我如今這么大了,自己還作不了主么……” “你大個屁!”方犁又笑,抬手準備在他頭上揉一把,卻又停住,上下打量起來。 十幾歲的半大小子一天一個樣兒,面前的人早不是當初那個小可憐兒了。骨rou初成的個頭看著雖單薄,卻已經比自己都有男人模樣了。 方梨不由感慨道:“這是偷吃了什么?怎么長這么高了啊,估計比我都高吧?” 賀言春笑起來,道:“咱倆站起來比一比?” 方犁搖頭,恨恨道:“不比!明兒提醒我多吃一碗飯,我就不信,我難道長不過你!” 賀言春笑道:“那你多吃rou。太挑嘴不行。太挑嘴長不高!” 本以為方犁要狡辯兩句,哪曉得他從善如流,點頭道:“好?!?/br> 說到這里,兩人對望著,一時都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方犁才站起身來,道:“天晚了,進去睡罷?!?/br> 賀言春卻不舍得把大好機會就此放過,忙倉促喊道:“三郎!” 方犁停了停,回頭看他,賀言春卻又不知道怎么說,只得囁嚅道:“三郎,我……我在家一直想著你呢……” 方犁笑了笑,說:“我也是啊。哎好困啊,有話留著明兒再說罷。你都忙一天了,還不累?等涼快了,也該進屋歇著去了?!?/br> 賀言春的心漸漸沉進涼水里去,頓了頓,才緩緩道:“好。” 方犁便自個兒進了屋。賀言春坐在廊下,胸口處跟被人挖了一大塊似的,空落落的,漸漸涌上滿腹心酸茫然。呆看著院里清白月光,獨自坐了半夜才回屋。 昨夜為了照顧方犁,他二人是一間房里睡的。此時他也不點燈,只摸黑進了房,聽到黑暗中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曉得方犁已經睡著了,便大著膽子,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頭,借著透進來的月色,看那張玉白色的臉。 他看了半天,又痛苦又絕望,不知道要怎么樣才好。直到方犁翻了個身,面朝里睡了,他才悄悄兒走至床榻另一頭,在方犁腳頭躺下了。 第三十九章賀新郎 一直等賀言春躺安穩(wěn)了,方犁才緩緩睜開眼睛,直愣愣地瞪著滿屋黑沉沉的夜色,想嘆氣又忍住了。 他從前只覺得賀言春特別粘他,這也沒什么,畢竟兩人相遇時,那孩子孤苦無依,誰對他好一點,他都會全身心依賴上來。況且,賀言春也不止是對他好,商隊里從胡安到六兒,他對誰不是巴心巴肝地好?連方家的牲口都格外喜歡他。 如今看他眼神熾烈纏綿,偏又躲躲閃閃、欲語還羞,方犁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小子分明是情竇初開,喜歡上了自己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