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幻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43
賀言春道:“放心好了,徐夫子最怕槐蠶。上回地上落了條蠶,我瞧他避得老遠。你這盒里這么多,都放到他茶室里去,還不得嚇死他?” 石頭想到徐夫子被嚇的情形,把食盒抱得緊緊的,一張嘴咧得老大地笑。兩人依舊騎馬上學去。到了公主府,賀言春把食盒偷偷藏在院外草叢里,自己帶石頭進了學堂。那幾個學生曉得他二人昨天挨了欺負,都在旁邊擠眉弄眼地笑,兩人只不理會。 石頭一坐到席上,便迫不及待地朝賀言春使眼色,想問他什么時候動手。賀言春也不理他,只想著一會兒要尋個什么由頭,把小胖子引到徐夫子休息的茶室里去,嫁禍于他。正無主意,忽見前面兩個孩子湊在一處,小聲說得眉飛色舞。賀言春支著耳朵,細細聽了一會,原來一個在說偷看大人們春宮圖冊,另一個聽得垂涎三尺、艷羨不止。 賀言春聽了,立刻有了個計策,面上卻不露聲色,只有心里暗暗籌劃。過得片刻,徐夫子前來授課,考較諸人功課時,見有些孩子太過愚頑,不由生氣,大發(fā)了一通議論,講至中途,仆人來請,說有位管事來找他。徐夫子便讓孩子們自己讀書,他自去旁邊與管事的說話去了。 夫子一走,課堂里大小孩子就都無心讀書,交頭接耳說起話來。又有孩子借機拉屎拉尿,溜出去玩。賀言春本打算放學后再作打算的,此時見小胖子王小郎也溜出去入廁,暗地里覺得天賜良機,忙跟著去了,一路并不驚動他,只遠遠地綴著。 那王小郎君原想趁著入廁的時機溜到外頭玩會兒,又怕仆從聒噪,因此也不喊人來侍候。等尿完了,正要出茅房,忽聽外頭有人小聲交談,聲音壓得低低的。小胖子好奇,且不先走,蹲著聽了片刻,竟曉得了個驚天秘聞,原來那兩人說的是徐夫子茶室里藏著一本極好的春宮圖冊,他二人十分向往,準備這會兒去偷來瞧一瞧。 半大小子好奇心最盛,又是去偷大人們不許看的春宮圖冊,王小郎一聽就動了心,忙一邊朝外跑,一邊喊等等他。等他出來,外頭一個人也沒有。小胖子只道別人丟下他先去了,忙一路潛行,鬼鬼祟祟跑到徐夫子茶室,朝里張望了一番,就見空空蕩蕩,鬼都不見一只。 茶室乃是徐夫子平日里休憩的地方,就在學堂隔壁。王小郎在門口徘徊,想起那絕世春宮圖,心里癢癢的,欲要進去翻找一番,又沒生那么大膽兒。正躊躇不定,不意侍候徐夫子的仆人聽到動靜,從外頭進來,問他在這里做甚。王小郎支吾兩句,怏怏地回去了。 賀言春躲在后頭,冷眼看小胖子走了,立刻把藏在草叢中的食盒拿著,從院后翻窗進了徐夫子茶室,見里頭有些茶具茶點盒,便揭開食盒,把槐蠶放進去,又把蓋子還原,把各處痕跡都抹除了,這才悄悄翻出去,把窗戶依舊從外面扣好。 他前腳剛走,徐夫子后腳就回了茶室。他講了半日課,又跟管事的羅嗦了一陣子,十分口渴,便進了茶室,倒出茶水來喝,又順手拿了本書,一邊看,另一只手邊往茶點盒里摸點心吃,不意觸到軟綿綿活生生的一團物什,揭開來看,就見食盒里爬著五六條青里透白的粗大槐蠶,彈跳掙扎不止。 徐夫子當即面目失色,丟了茶杯,發(fā)出了一聲不似人叫的慘嚎。 外頭仆人聽見聲音不對,忙跑了過來,就見徐夫子連滾帶爬地從茶室里出來,摳著自己喉嚨,嗷嗷地要吐。仆人忙端上茶水來,他也擺手不接。等吐出幾口黃綠水,徐夫子緩過氣兒來了,才厲聲喝問道:“誰到我這里來過?剛才誰來過?” 那仆人見他氣得面目焦黃,非同小可,深恐自己挨打,不敢撒謊,想了一想,忙把王小郎供了出來,道:“卻才王小郎君來過,像是在尋人,在門口張望了一回就走了?!?/br> 徐夫子據(jù)此認定,必是王小郎昨日挨了罵,今日來尋機報復。他怒火中燒,拿了戒尺便去學堂里,尋著了王小郎,指著他鼻子道:“你這無法無天的小畜牲!我往日看你父母面上,不跟你計較。今日斷饒不了你!手伸出來!” 說著一連在那手上打了二三十下,王小郎何曾受過這等嚴懲,當即咧著嘴鬼哭狼嚎,哭得眼淚鼻涕都下來了。側院里奴仆們不知發(fā)生什么事,都圍過來看。也有那膽大老成些的,候著徐夫子氣性稍平了,過去勸道:“夫子且不要生氣,小孩子不聽話,本該挨打。只是這王小郎君平日也還乖巧聽話,不知今天做了什么,怎么惹得夫子這般生氣?” 徐夫子氣得喉嚨老粗、話不成話,旁邊仆人忙代為解釋了一番,眾人才鬧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有奴仆拉著王小郎,問他去茶室里做甚。王家小胖子倒也不傻,曉得槐蠶事小,偷春宮冊事大,哪里敢把實情說出來?只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一味地喊冤屈,眾人見此情形,嘴上不說,心里卻坐實了這樁調(diào)皮搗蛋的事非他莫屬。 大伙兒又勸的勸拉的拉,把徐夫子請到旁邊坐了。自有仆人進去收拾茶室,把散落各處的槐蠶都拿出去丟了。徐夫子卻心有余悸,死也不進去了,亦且吩咐仆人,連那茶點茶具都要拿出去丟掉。 石頭站在廊下,從頭至尾看了一臺精彩大戲,心情異常興奮,深覺小叔計策高明,令他這口鳥氣出得十分暢快。暗地里決定,從此賀言春指東,他絕不往西,唯小叔馬首是瞻,指哪兒打哪兒,絕無二話。 那邊廂王小郎君回了家,手腫成包子,哭成了個淚人。他娘親王夫人,乃是侯爺一母所生的親妹子,又子息艱難,只得了這一個兒子,看得如眼珠子般嬌貴,見他挨打,不由心疼萬分,少不得要摟在懷里細細地詢問。小胖子先還不敢說,后來才避重就輕,不提自己道聽途說,只抽抽噎噎地告訴他娘,夫子茶室里有冊春宮圖,學生們?nèi)巳硕伎催^的,他今日不合動了念頭,也想去瞅一眼。其實并沒有看到,卻被夫子尋了由頭,挨了頓好打。 王夫人聽了,雖曉得孩子說的不一定是實情,卻也深惡這徐夫子,竟拿春宮冊給學生看。回頭問跟著王小郎的奴仆們時,這些刁奴生怕主人怪罪自己,也添油加醋地編排起徐夫子的不是,導致王夫人心頭更怒。第二天便坐了馬車去公主府里,姑嫂兩個說貼心話時,王夫人屏退眾人,并不提學堂里孩子挨打之事,只說徐夫子背著人拿春宮冊給學生們看。 公主聽了也吃驚,猶不肯信,只說借他個膽兒也不敢。王夫人痛心疾首地勸道:“阿嫂,昨兒我家小子親口說的,說看到幾個孩子湊在一處瞧那春宮冊呢。他也想看,只是擠不上去!我聽了,嚇了個半死。阿嫂你想,咱們是什么人家?這傳出去要被人笑死的!這是怕咱家小子們學不壞么?巴巴地請個人來教那種東西!” 公主心中疑惑,但事關家風教化,卻也寧信其有,不信其無。這事不能張揚,她便對主事的悄悄說了,過了幾日,找個由頭辭了徐夫子,另聘了一位姓仇的夫子。 那徐夫子自認為教授學生盡心盡力,想不到卻被東家一聲不響地辭了,簡直羞憤欲死。可憐他臨走之時,還百般地想不通,不曉得得罪了哪位神仙,才落得如此下場。 新來的仇夫子,因公主親口跟他囑咐過,不要因為是家學便放松了教導,立學之前、先要立德等等。仇夫子不敢大意,一進來便嚴加管束。學堂里學生忙著對付新夫子,尋釁鬧事的少了好些,賀言春和石頭的日子這才好過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小賀學壞了 第三十六章消閑夏 忽忽已到夏至,賀言春這幾日算了算,從方犁出門到現(xiàn)在,已是將近兩月,商隊也該往回走了。 一想到不久就可見到三郎,思念便越發(fā)如野草般,日日糾纏雜生,不可去除。 年輕人火力足,他晚上在榻上鉆心鉆肺地想得深了,免不得要勞動五指君紓解一兩回。夜里好容易睡著,也并不安生,亂紛紛做些綺夢,總與某人有關。每每醒來,他便又是羞愧又是情動,個中滋味,實難描述。 這日一早,賀言春和石頭到學堂時,就見里頭好些學生都聚在一處,圍著新來的一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中間那人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長得白凈細致,身上衣服紋飾輝煌,看著卻十分面生。 那人看到賀言春,略略一怔,問旁邊人:“咱家學里何時新添了人?哪兒來的?” 早有嘴快的回話道:“世子不知道么?那是養(yǎng)馬的鄭大家兄弟。還有一個是鄭大家小子,都來咱家上學來了?!?/br> 賀言春聽了這話,才曉得那位便是世子曹葵,想必他近日才從益春郡回來,也來學里上課了。 原來曹葵的父親曹平老家本在益春郡一帶,他家大片封地田莊,幾乎占了郡內(nèi)一片土地。當初曹平與安平公主成親,曾來京中住了兩年,卻因長安氣候干燥,侯爺甚是不喜,過了幾年便執(zhí)意帶公主回老家去了。 安平公主卻是自幼在京中長大,去益春后,種種不慣難以盡述,再者又思念母親兄弟,前幾年便帶著兒子回京里來了,夫妻倆分居兩地,各過各的。如此一來,世子曹葵便時常要兩頭跑,在京城里住段時間,也須去益春郡露個面,免得別人說他失了孝道。 那益春郡雖富裕,到底是偏僻地方,哪有京城這般繁華?因此曹葵每次都是迫不得已才去俯就。這回一去小半年,原是要等他父侯過了四十大壽才能走,所以才拖到了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