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秋點了下頭。

    等她一走，陸時秋立刻翻身從床上坐起來，還不等他下床，就聽到他婆娘的聲音，“你怎么又回來了？”

    囡囡回答，“我回屋取東西?！?/br>
    “好！”

    沒一會兒，木氏就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推門進(jìn)來，進(jìn)了屋，背靠在門后，拍著自己的胸口，一陣后怕，沖陸時秋小聲道，“剛剛差點嚇?biāo)牢伊恕！?/br>
    陸時秋沒空安慰她，“翻到東西了嗎？”

    木氏臉上有些不自然，從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張紙條，“給你！”

    陸時秋接過來，只見那張紙上面寫著一首詩，先不提這詩，這歪七扭八的字真的太丑了。

    木氏臉頰微紅，“我……我的字，你又不是沒見過。有什么好看的?！?/br>
    她肯定不能把那字條拿回來，所以就只自己抄寫了。

    陸時秋見她生氣，也顧不上嫌棄這字跡，趕緊讀詩。

    這詩膾炙人口，情深意切，他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讀過。

    “只有這個？”

    木氏點頭，“我從她袖袋里只翻到這個。我腦子記不住，就找了紙筆原樣抄了一份?！?/br>
    陸時秋坐直身體，恨聲道，“這小子換法子了，想攛掇囡囡跟我們對著干?！?/br>
    木氏大驚，“??？那怎么辦？”

    木氏想到剛剛吃飯時，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心里一個咯噔，“你說咱閨女該不會真對殿下心動了吧？”

    這可不得了！木氏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做父母的哪能犟過兒女。尤其是她相公還這么疼囡囡。別說打了，連罵都不曾有過。

    陸時秋已是下了床，穿好鞋子，將紙條往自己袖子里一塞，“你別急，我去跟咱閨女說?！?/br>
    木氏哪能不急，這一個不好，她以后想見女兒一面都難。

    不提木氏如何著急，就說陸時秋到女兒房間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囡囡不在房間。

    問了下人才知，女兒又去了書房，他只好到書房找她。

    門外有敲門聲傳來，囡囡唬了一跳，下意識把那首詩往袖袋里塞。從這一點來看，這兩人不愧是父女倆。

    “進(jìn)……進(jìn)來吧！”

    陸時秋推門進(jìn)來，見女兒神色有些不自然，在她對面坐下。

    “爹，您頭好了？”囡囡歪著腦袋打量她爹。

    陸時秋謊話張嘴就來，“沒事了。我來找你嘮嘮嗑?！?/br>
    囡囡不明所以，以為她爹看了什么好書，要教她，“行啊，您想嘮什么？”

    陸時秋坐直身體，“我想問你有沒有心儀的男子？你看你年紀(jì)也不小了，該成親了。”

    囡囡想到剛剛那首詩，臉頰唰得一下紅了，她咬著下嘴唇，有些難以啟齒。

    陸時秋心里一個咯噔，難不成他閨女對殿下動心了？

    壞了！這可壞菜了！

    陸時秋不等女兒張嘴，開始長篇大論給女兒傳授經(jīng)驗，“這世上最美的詩不過是卓文君的那首《白頭吟》，里面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讓無數(shù)女子向往?？墒堑嬖V你，司馬相如這樣的男人根本不能嫁?！?/br>
    囡囡若有所思。殿下可不是司馬相如。

    “司馬相如勾引卓文君誘她私奔，稍微正直點的男人都干不出這事。還有一個男人連養(yǎng)家的本事都沒有，如何能托付？更不用說他當(dāng)了官，竟要休妻另娶。簡直無情無義?！?/br>
    囡囡點頭。殿下身份高貴，家財萬貫，絕對可以托付。

    “爹跟你說，男人喜新厭舊是本性。你要找，就要找個人品好的。如果你不幸嫁給司馬相如這樣的男子，不要像卓文君一樣賣弄才華，挽回男人。這種男人就像隔夜飯，早就餿了。憑你的容貌，你的本事，完全可以找個更好的?！?/br>
    囡囡被她爹逗笑了。在她爹心里，她樣樣都好，配得上這世上最好的男人。

    陸時秋見女兒笑了。

    囡囡歪著腦袋打量陸時秋，“爹，你為什么從來沒有想過納妾？”

    陸時秋東拉西扯一番，終于開始說正題，“傻丫頭。這就是爹要跟你說的。男人納不納妾不是女人管出來的，靠的是自己的自制力。不是因為你娘有多好，爹才不納妾。而是在爹心里，有個溫柔賢淑的妻子，可愛的女兒就夠了，爹不貪心。女色對爹來說不重要?！?/br>
    他再混的時候，都沒有亂搞男女關(guān)系。是因為他本身對女色就不著迷。

    囡囡歪著腦袋，“爹，你是不是不想我嫁給殿下？”

    女兒亮晶晶的眼睛像一輪太陽，刺眼的很，陸時秋別開眼，結(jié)結(jié)巴巴道，“爹……爹才沒有?！?/br>
    囡囡捂嘴偷笑，“還說沒有！爹是拿我當(dāng)傻了吧？”

    陸時秋抬頭看她。

    “一開始，我確實沒在意。但是殿下每次要送我東西，你們馬上就弄出來。事不過三，我又不是傻子?！编镟飻偭藬偸?。

    陸時秋試探問道，“那你是咋想的？”

    囡囡托著下巴，“可是殿下長的好看。我見過的人里，除了沈師兄，就數(shù)他最好看?！?/br>
    陸時秋急了，“好看能當(dāng)飯吃??？”

    囡囡振振有詞，“可是好看的男人看著下飯啊？”

    陸時秋：“……”

    囡囡支著下巴又道，“而且殿下跟我一塊長大，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感情也很深厚?！?/br>
    “可他權(quán)力太大了。爹……爹護(hù)不住你?！标憰r秋忙開口打斷。雖然說這話有些丟人，但這就是事實，“如果將來他給你氣受，爹都沒辦法給你出氣。而且你一直努力學(xué)習(xí)，考上科舉，就是為了當(dāng)官。是，他將來是皇帝，你也能當(dāng)國母。你幫助的人會更多。但是靠男人和靠自己是有很大區(qū)別的?！?/br>
    囡囡臉上的笑容變淡。

    只聽陸時秋又道，“而且他將來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你能受得了？你從小到大，除了丟過那回，沒人給你氣受過。你不知道受氣的滋味有多難過?！?/br>
    囡囡坐直身體，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問，“會像餓肚子一樣難受嗎？”

    “比餓肚子還要難受，心口疼?！标憰r秋雖然沒有被人搶過喜歡的女人，但是他的寶貝閨女要被個狼崽子叼走，這份無力感跟受氣是一樣一樣的。

    囡囡抬頭看著他，眼里亮如星子，“爹，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都是第一位?！?/br>
    她頭一回對一個男人對心。不是兄妹情，不是玩伴情，而是男女之情。

    這種感情很新奇，就像冬日里冒出的小嫩芽，對未知充滿著新奇與渴望。

    只是還沒等它茁壯成長，她最親近的人就給它潑了一盆冷水。它是要繼續(xù)掙扎還是要接受現(xiàn)實呢？親情與愛情，一左一右拉扯著她，都要她選擇。

    陸時秋彎了彎唇角，“囡囡，你在爹心里也是第一位的。”

    兩人大眼對小眼，囡囡心頭酸澀，最終敗下陣來，“雖然我舍不得殿下，但是爹比我大這么多，懂得比我多。我聽你的便是。我……我以后會避免跟他接觸?！?/br>
    陸時秋總覺得他女兒說這話的樣子有點可憐。

    從小到大，除了被拐那一次，她很少會露出脆弱的姿態(tài)。就連開始學(xué)習(xí)，記性還不怎么好的那一年，哪怕她一遍遍抄書，手指都磨破了，她也沒有氣餒，更不會覺得委屈。她就像竹子一樣堅韌。

    明明他應(yīng)該高興的，畢竟他女兒都答應(yīng)了，不會再跟殿下接觸?？伤吹贸鰜恚镟锖軅?，她是真的喜歡殿下。

    他們才十七歲，情竇初開的年紀(jì)，感情生澀，沒有利益糾葛，只有純粹。

    兩人才學(xué)相當(dāng)，殿下風(fēng)流倜儻，待人溫和，沒有一點皇太孫的架子，囡囡古靈精怪，兩人互相喜歡也很正常。

    只是殿下身份太高了，囡囡要是嫁給他，萬一受委屈，就是萬劫不復(fù)。

    陸時秋咬咬牙，硬著頭皮出了書房。

    木氏見他回來，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怎么樣？囡囡怎么說？”

    陸時秋重重嘆了口氣，只覺得身心俱疲。他明明已經(jīng)成功了，為什么一點也不高興呢？

    木氏見他不說話，有些急了，“怎么樣了？你倒是說啊。你要急死我??？”

    陸時秋回了房間，確定沒人，才開口，“女兒答應(yīng)咱們了，以后不跟殿下多接觸。”

    木氏聞言，大松一口氣，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絲喜意。

    只是當(dāng)她看到相公臉色不怎么好，她又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陸時秋躺到床上，很是疲憊，“雖然如我愿了，可是咱閨女一點也不高興。我看著她難過心里也不是滋味兒。”

    木氏有些怔然，小聲道，“我們也是為她好。”

    “可她喜歡殿下。是我硬生生拆散了他們?！彼緛響?yīng)該高興的，可是陸時秋絲毫感覺不到成功的喜悅。他好像話本里的惡毒丈母娘，不近人情地拆散一對有情郎。

    木氏沉默了。

    屋里一時間靜了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木氏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我去看看閨女?！?/br>
    木氏推門出去，沒過一會兒，她又急匆匆跑回來，“我剛剛在書房屋外偷聽，囡囡好像在里面哭啊。我也不敢敲門，怕我進(jìn)去，她還得裝作若無其事應(yīng)付我?！?/br>
    陸時秋聽后，身體沒動彈，心里卻越發(fā)自責(zé)。如果不是他這個當(dāng)?shù)臎]本事，擔(dān)心女兒嫁進(jìn)宮，會被殿下欺負(fù)，他也不至于非要攔著女兒不讓她跟殿下接觸了。

    木氏坐到他旁邊，默默垂淚。

    當(dāng)父母的，兒女不高興，他們又如何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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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六月中旬, 所有新科進(jìn)士的認(rèn)命全部下來了。陸時秋除了有三個弟子當(dāng)官, 還有一個晚輩也考中了。那就是一連考了六回的張又笙。

    許是張夫人花了大筆銀子疏通，張又笙居然得以留京。

    任命一下來, 張夫人開始撒貼子慶祝二兒子考中進(jìn)士。

    陸時秋要教書沒時間, 特地叫了休沐在家的囡囡前去赴宴，并且還叮囑她, “張夫人從小就喜歡你。她也沒個女兒，你在那邊住一晚，好好陪陪她?！?/br>
    囡囡點頭應(yīng)是。

    張府賓客滿席，張夫人得知陸時秋沒來，特地把囡囡叫到上席, 讓張又笙給囡囡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