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 連天書靈
暮沉原本也有時間躲開,但他心系連天瀛的安危,陰風(fēng)沖出來的一瞬,他不退反進,忽然橫身抱住連天瀛,風(fēng)勢太猛太大,于是二人立刻疊羅漢摔在了地上,刀也脫手飛在一邊。 “哎你們……” 大妖精看著二人臉對臉差點親在一起的嘴,險些樂出聲來,“……沒事吧?” 那風(fēng)最大的沖擊力只在破裂的一瞬間,所以風(fēng)勢很快弱了下去。暮沉臉不紅,心不跳的從連天瀛身上爬起來,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又伸手拉連天瀛起來,“許多年不見,公子的本事果然見長?!?/br> 唔,口氣有點像夸獎自家晚輩。 連天瀛拍了拍他的肩,“謝了。”這就準備走進黑洞。 “哎哎哎!”大妖精一個箭步躥過來拉住連天瀛,“里面什么情況你就要進去,不要命了?” “你不是想救圣女嗎,她就在里面?!边B天瀛挑釁的笑了一聲,“怎么,怕了?” “誰……誰怕了!”大妖精明顯沒了底氣,他盯一眼那深不可測的口子,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嘿,你說,這不會就是通往魔界的入口吧?” 連天瀛道:“你以為魔界入口是你家門口么,哪有這么好找?!?/br> 說完,連天瀛又要跨步進去,然而卻又一次被大妖精拉住了,“連天瀛,我怎么這么不信你呢?!?/br> 連天瀛忍住要扭斷他脖子的沖動,耐住性子,用最簡潔的語言給他解釋:“那晚梵骨白山的爆破音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贝笱洃浨逦?,“我那會兒剛到引靈陣與你們會合,木神就突然把你們托付給我然后走了,那幾聲爆破音就是在木神去的那個方向傳來的。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你還不明白嗎?” “我要明白什么?就這么點線索,我能明白什么?” “我想,公子大概想說那幾聲爆破音與方才公子砍的這一聲極其相似,”暮沉道,“魔族進入幻境當然不用砍這一刀,但外族不同,每次入境必定都有較大的聲響,所以那晚有魔族出現(xiàn)在梵骨白山上,且有非魔人發(fā)現(xiàn)了這種幻境入口,但卻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換句話說就是,那天與魔族交手的人,極有可能是魔族的異族同盟,這個異族同盟一定不是木神大人,那么也只剩下……” “我身后那位貴人?!边B天瀛淡聲道。 “不可能!”大妖精難以置信的嚷道,“誰說一定是魔族同盟,如果是意外發(fā)現(xiàn)的入口呢?……” “那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們?”連天瀛反問。 “或……或許他有苦衷呢?!贝笱行┰甑刈y頭發(fā),“哎呀,反正我就是不信他是魔族同盟?!?/br> “信不信由你?!毖劭吹犊陂_始慢慢合攏,連天瀛也顧不得跟他狡辯,一把推開他,抬步走了進去。 暮沉也不再理會大妖精,義無反顧地緊跟在連天瀛后面。 而此時的大妖精糾結(jié)得都要把頭發(fā)抓禿了,糾著結(jié)著,他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稀里糊涂也跟了進來。 身后豁然一黑,刀口封了。 “我去,這什么味兒?。俊?/br> 周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甫一進來,大妖精便被一股動植物混合在一起的腐爛味灌了兩鼻子,他下意識捂住口鼻,剛要破口大罵幾句,腳下“咯吱”脆響一聲,他無比服帖的寒毛登時就根根立了起來,“……” “死人而已?!贝饲榇司?,連天瀛仍少不了揶揄他幾句,“你別告訴我,你一個喜歡吃人眼珠子的妖精連死人都怕?” 大妖精切了一聲,“開玩笑,我……” 呼— 身處此地,法力并沒有受任何限制,相反,好像靈力還漲了不少。暮沉左手托起一簇掌心焰,照亮了大妖精剛才踩過的地方—是一根碎成兩截的枯樹枝。 暮沉搖了搖頭,似乎笑了一聲,大妖精直覺他的笑聲很有點嘲諷自己的意味,剛要吹胡子瞪眼睛沖他發(fā)一頓飆,暮沉卻理也不理他,亦步亦趨的跟著連天瀛往黑暗深處走去。 大妖精覺得自己被無視了,從自己要不要跟進來,到現(xiàn)在跟不跟上去,前面的兩位好像根本就沒在乎這些。 話說回來,自己為什么要跟進來? 為什么? “哎哎哎,你們兩個……” “小點聲!”暮沉徹底怕了大妖精肆無忌憚的粗嗓門,壓低聲音提醒他,“跟緊我們?!?/br> 大妖精心里有點不服暮沉,明明自己的法力也不弱,甚至略略高出暮沉,剛才的打斗暮沉勝就勝在他一身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兇惡煞氣,哦,還有他沒有法器傍身,一直空著手呢,若真刀實槍再較量一場他未必不能贏他。 大妖精心大,膽子也大,于是他懷著一顆我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你還是管好你身邊那只廢物的心,故意落后面遠一點,閑悠悠的晃著,“哎,你們是不是和那個人有仇啊,怎么事事都看他不順?” 那個人,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三人都心照不宣指的是誰。 無怪大妖精不知靈書的真正底細,因為三千年前的靈書并不叫“靈書”,而是與連天瀛同姓“連天”,名“書靈”。 全名,連天書靈。 雪墟巨變,連天瀛接二連三遭受打擊和重創(chuàng),許多小事早已記憶模糊,直到那日的山洞里,靈書朝昏倒的連天瀛清冽如風(fēng)地走過來,那種風(fēng),那種感覺,使他恍然想起,似乎有那么一個人,曾經(jīng)說過這么一段話。 “我心似雪,倘若哪天我做了對不起你連天瀛的事,就讓我的名字倒著念。” 倒著念。 連天書靈—靈書。 可連天瀛不想告訴大妖精這些,懶得說。 “死仇。”暮沉冷聲道。 這里的空氣并不新鮮,藏污納垢,腐木爛植,更有動物尸體的新舊臭味絲絲縷縷夾雜其中,似乎放聲喊一嗓子也不能傳播很遠,沉悶,黑暗,濕重,死氣,陰森森的令人牙齒發(fā)寒。 暮沉的性格是典型的冷熱兩面派,在連天瀛面前他比較放的開,會無意識的像從前那樣開玩笑胡來,但外人面前儼然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可大妖精不知道這些。 在他看來,暮沉就是會裝,仗著自己的法力高強裝,仗著自己“噬殺之仙”的身份裝,仗著自己的主子裝。 退一步講,即使大妖精知道暮沉不是一個“愛裝”的人,他也絕不會對暮沉高看一眼,他大妖精打心眼里認為,除了木神,除了早死的掃漏的,會喘氣的絕沒一個好玩意。 話說,他對靈書那股莫名奇妙的好感到底從哪里來呢? “是嗎?可我看見的都是他對瀛公子的真誠付出???” 如今,大妖精對連天瀛的稱呼,可謂想到哪兒喊到哪兒,十分隨心所欲了。 連天瀛和暮沉似乎在專心走路,根本沒聽他說,大妖精舉起雙臂放在腦后,就差吹幾聲口哨消遣消遣了,“嘿,瀛公子,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他時,他風(fēng)一樣飛進洞來,然后像對待寶物一樣把你抱到石頭上,那時我懷疑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嗎?說出來你可別揍我,呵呵,我覺得你們有點像戀人?!?/br>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連天瀛根本不想揍他,嚴格來說是根本不想理他,大妖精轉(zhuǎn)悠兩圈眼珠子,突然就明白前面兩人為什么視自己為無物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靈書—自己對靈書有了點好感,可暮沉說靈書和他們有死仇,所以他們自然而然也把自己一起恨上了。 屢屢自討沒趣,大妖精悻悻的也不再出聲,兩眼來回掃視著黑不見物的四周,心猿意馬地琢磨起連天雪墟三千年前的巨變。 連天瀛是雪墟仙主連天瀾的四公子,也是眾公子中年齡最小,資質(zhì)最差的一個,好像是因為自身體質(zhì)原因,他修不得仙法,聚不了靈力,所以一直避世匿養(yǎng)。 當然,此人在雪墟之亂前,在眾人的世界里是根本不存在的,避世原因也十分牽強。這也直接導(dǎo)致了后來的雪墟之亂。 據(jù)說,當年連天雪墟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在五界中威望甚高,難得地位如他,依然敬重擁戴先帝逾萬年,卻不料有一天,忽然傳出“隱報幺子”的消息,先帝草木皆兵大做文章,認定雪墟刻意隱瞞,居心不軌,頓時雷霆震怒,為表赤膽忠心,一向避戰(zhàn)主和的雪墟仙主連天瀾不得不接受帶兵攻打叛族長佑的考驗。 屆時,長佑野心勃勃很大一部分兵力正攻占澹臺王城,于是連天瀾趁機長驅(qū)直入攻進長佑王城,卻遭下鑰閉城,甕中捉鱉,八萬兵將一日之間全軍覆沒。 也就在連天瀾攜幾位王公和兩位公子離開雪墟之后,澹臺大軍突然夜襲雪照王城,當時的具體情況不知,總之留守王城的三王公連天闊和三公子連天霈關(guān)鍵時刻莫名失蹤,生死不知。 雪照城大亂。 連天瀛向臨族、世代交好的錯央發(fā)信號求救,卻石沉大海,久久不應(yīng)。 那么多的族人被屠,那么美的王城被燒,一切頃刻間化為烏有,從此澹臺鳩占鵲巢,安家落戶。 大局已定,所有陰謀詭計最終水落石出一目了然—澹臺貪慕連天雪墟的鼎盛靈氣;長佑攻下澹臺的一座“雞肋”王城,被人戲耍利用;錯央坐看風(fēng)起云涌養(yǎng)精蓄銳,直到如今一族獨大。三族沆瀣一氣卻又各懷鬼胎。 而天界在其中起著不可缺少的開頭作用,又或者說,先帝才是整個事件的主謀和cao縱者,是先帝“想穩(wěn)坐天帝之位”的野心直接導(dǎo)致了鼎盛幾萬年的連天雪墟一日夜間徹底覆滅。 先帝,澹臺,長佑,錯央。 大妖精突然有點懷疑,靈書是不是也和雪墟的這場滅頂之災(zāi)有關(guān),否則,前面的兩位何至于恨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