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提自己跟金窈窕的關(guān)系，金窈窕掃了她一眼，也沒多嘴。金家的女孩兒們太難了，因為沒得選擇人生的權(quán)利，才養(yǎng)出跟金家男孩們的自信大相徑庭的卑弱。難得堂姐在這種教育下還能保有事業(yè)心，既然說想好好工作，那她也沒必要強調(diào)對方是個關(guān)系戶。

    同事們沒多質(zhì)疑，立刻笑嘻嘻跟堂姐打起招呼，堂姐雖在金窈窕跟前沒啥底氣，面對其他人時卻能看出教養(yǎng)良好的落落大方。且平常應(yīng)該也是個善于交際的人，說話溫溫柔柔卻很有分寸，很快就融入進了一群陌生人里，竟比金嘉瑞受歡迎許多。

    在人前，她也不主動跟金窈窕說話，還是隱宴的項目組經(jīng)理笑嘻嘻地提議：“金總監(jiān)，大家最近忙飛了，現(xiàn)在有新同事進來，不如晚上聚個餐？”

    堂姐還以為自己給金窈窕增加了麻煩，趕忙擺手，金窈窕看了她一眼，卻笑道：“好啊，大家那么辛苦，帶你們聚個大的。”

    她那么好說話，眾人當即一片歡呼。

    雖然他們更想吃金窈窕做的飯，只不過聚餐這種事情，顯然沒有叫上司下廚的道理，那就太不像話了。

    但能跟太子殿下一起聚餐，已經(jīng)非常棒了！

    ——

    不過雖然不好親自下廚準備聚餐，金窈窕中午也沒叫他們湊合，帶著這群加了好幾個星期班的股肱之臣一起在廚房做了簡易三明治，算是增加團隊凝聚力的趣味性互動。

    其實這三明治說簡易，也不盡然。

    新鮮的牛rou碎壓成餅狀，煎到七分熟，夾在烘烤得恰到好處的厚吐司里，搭配現(xiàn)成的水牛乳芝士和干酪片，她在一旁偶爾幫忙，多數(shù)指導(dǎo)，組員們則干得津津有味，時不時詢問她某些東西是否能加，氣氛高漲，比點現(xiàn)成的外賣還鼓舞士氣。

    芝麻菜、酸黃瓜、墨西哥辣椒圈，或者最簡單的西紅柿片，金窈窕只取締掉幾個明顯會影響口味的食材，其余都隨他們?nèi)ィ詈蟮娜髦纬善穾е魅藗凊r明的取向出爐，熱氣騰騰，各有特色。

    統(tǒng)一的牛rou餅香氣充盈在廚房中，金窈窕從冰箱里拿出前些天練手的甜點給他們搭配。

    堂姐雖然刻意在隱瞞自己跟金窈窕的親屬關(guān)系，看到那道甜品，也不免充滿好奇：“這是什么？”

    這甜品十分素凈，通體乳白，碩大一塊盛在盤子里，簡直就像一塊新鮮豆腐似的，散發(fā)著淡淡的涼氣，十分低調(diào)，看起來甚至可以說有些寡淡。

    “奶凍。”金窈窕用刀利落地將這塊其貌不揚的大“豆腐”切成等份的方塊，“用水牛奶做的，我準備放在“隱宴”的甜品菜單里。”

    就這跟豆腐如出一轍的東西？

    眾人聽得有些懵，她也不解釋，只找出叉子讓他們自己吃。

    項目經(jīng)理插起一塊來，舉起細看，越看越覺得這玩意平凡，甚至湊近以后連香味都散發(fā)得很淡，要說像布丁吧，偏偏用叉子就能整塊叉起，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他張口試探地咬了一口，眼睛頓時瞪大了幾分：“？”

    什么情況？

    這奶凍聞不到多大的香味，入口之后，竟然軟糯到瞬間在舌尖融化。濃郁的奶香帶著微微的涼意在融化的瞬間包裹了住味蕾，豐沛的滋味順著喉嚨霎時間沖得滿腦子都是，清淡的甜味恰到好處，并不搶香味的風(fēng)頭，這濃墨重彩的口感，可跟看起來太不一樣了！

    他立時將剩余的奶凍塞到口中，還想再叉一塊，結(jié)果低頭看去，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盤子。

    周圍一幫同事比他聰明得多，小口小口的珍惜品嘗，像是生怕嘴長得太大會立時把奶凍吃完似的。

    金窈窕問：“味道怎么樣？”

    大伙兒只剩點頭的份兒，項目經(jīng)理砸吧了下嘴，忍不住反復(fù)回憶舌尖殘留的滋味，搖搖頭道：“金總監(jiān)，你現(xiàn)在把你手上那塊丟地上試試?！?/br>
    金窈窕：“？”

    項目經(jīng)理：“我立馬就撿起來吃?！?/br>
    金窈窕：“……”

    項目經(jīng)理見她沒有照做的意思，只能遺憾地拿起自己做的三明治填肚子，結(jié)果三明治一入口，他又錯愕了下。柔軟的牛rou餅夾著豐沛的rou汁從吐司邊緣蔓出，淌得他滿嘴都是，配合上拉絲的水牛乳奶酪和渾厚的干酪味兒，簡直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這是我做的？這居然是我做的？”

    一旁有同事看不下去了：“吳經(jīng)理你想啥呢，rou餅是金總監(jiān)調(diào)的味道好么？”

    項目經(jīng)理恍然大悟似的，邊吃邊落下淚來：“我說呢，我要有這手藝，我老婆也不至于跟我離婚了?！?/br>
    金窈窕：“……”

    看不出來，還是個命途多舛的漢子。

    ——

    金窈窕說請同事聚個大的，聚餐地點就選在了臨江相當?shù)驼{(diào)的一處俱樂部。

    這地點相對高端，能來的人不多，因為她的要求，項目組近期實在辛苦，帶大家來玩一玩，也算是個心意。

    大伙兒果然十分興奮，進俱樂部后情緒更加高漲了，只是十分不巧，剛踏入大堂，金窈窕就迎面撞見了從里頭出來的一伙人，當中并排行走的一高一矮帶來的反差沖擊尤其強烈。

    身后傳來同事壓低的噴笑聲：“哇靠，快看前面，那兩個并排走的人?！?/br>
    “噗，對比是不是太殘忍了，美男和野獸嗎？”

    “什么美男和野獸，美男和倭瓜差不多?！?/br>
    金窈窕瞥了眼那位倭瓜，其實就是普通中年發(fā)福企業(yè)家的形象，挺著個啤酒肚，有些矮胖，要放在外頭，稱不上丑陋。偏偏他身邊的那個陪襯高大矜貴，品貌實在過于出眾，艷壓之下，竟真的襯得他圓頭縮腦，有幾分像倭瓜。

    她本想避開的，那位走在倭瓜旁邊的英俊男人迅疾如電地轉(zhuǎn)頭朝她看了過來，隨即停下腳步，注視著她。

    這次恐怕真的是路過了，目光相對，她嘆了口氣：“沈總，真是不巧?！?/br>
    倭瓜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兩邊，仰頭看著沈啟明問：“沈總，您認識？”

    沈啟明頷首，凝視金窈窕：“這是我……朋友?！?/br>
    倭瓜樂了，趕忙叫來旁邊的工作人員，嚴肅叮囑：“這是沈總的朋友！好好招待知道么！”

    被叫來的那位工作人員趕忙答應(yīng)著下去，沈啟明看了眼金窈窕身后的大部隊，頓了頓才問：“來玩？”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碰上?！苯瘃厚灰残χ鴴吡怂砗笠谎郏瑪[手道，“不打擾沈總您玩，我們先走一步?！?/br>
    她說罷果真干脆利落地帶著人離開，被聞訊趕來的俱樂部工作人員殷切地請去貴賓樓層，沈啟明站在原地，回首目送她的背影離開，遲遲沒動。

    他不走，其他人也只能干站著，跟在他身后一個穿絲質(zhì)旗袍的女孩踟躕了半天才小聲開口：“沈總，您怎么不走？”

    沈啟明回過神，眉頭微皺，終于邁開腳步，走出幾步后，又低頭朝倭瓜說：“麻煩何總給他們多送點飲料，少上酒?！?/br>
    倭瓜何總是隔壁省的地產(chǎn)大佬，在這家俱樂部有不少股份，有個在臨江的項目投資敲不下來，特邀請他到這里談生意。

    倭瓜聽了，趕忙點頭，叫來旁邊的服務(wù)員去落實，笑著跟沈啟明道：“沒看出來沈總對朋友還挺關(guān)心的?！?/br>
    沈啟明沒說話，他身邊的蔣森憋不住似的笑了聲。

    倭瓜疑惑地看著他：“蔣總？”

    “沒事沒事。”蔣森擺擺手，余光瞥向沈啟明，沈啟明并不搭理他，在倭瓜的指引下進入包廂。

    倭瓜此番有事相求，客氣極了，剛進門就叫了那旗袍女孩一聲：“婉婉?！?/br>
    女孩愣了下，看了眼沈啟明，隨即臉紅地垂下頭，貼近過去：“沈總，我?guī)湍撏馓??！?/br>
    沈啟明避開她的手，自己把大衣脫下交給旁邊的服務(wù)員，淡淡回答：“不用，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女孩縮著手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倭瓜，倭瓜急了，給她使了個眼色，又笑：“沈總啊，我介紹您跟婉婉認識哈，這姑娘真的，又聰明又體貼人，這年頭打著燈籠也難找了?！?/br>
    沈啟明嗯了一聲，婉婉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沈總，我給您倒酒?！?/br>
    沈啟明：“不用，我不愛喝酒?！?/br>
    婉婉站在一旁：“……”

    蔣森忍著笑意招手：“來我這坐吧，婉婉是吧，名字怪好聽的。你沈總不喜歡別人挨得太近，你別忙活了?！?/br>
    婉婉抿了抿嘴，見沈啟明竟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看了眼那張英俊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半晌后只能心有不甘地坐去了蔣森旁邊。

    ——

    有俱樂部股東的叮囑，隱宴項目組的人吃得開心極了，雖然俱樂部的餐廳肯定比不上金窈窕的手藝，可光光憑借此處vip包廂的奢華，就足以讓項目組的員工們大開眼界了。

    就是來前大伙兒本來約好要喝酒的，俱樂部卻免費送來許多果汁，叫人覺得浪費了可惜，于是最后不醉不歸變成了喝一肚子維生素。

    大伙兒吃完，本來想走，被強調(diào)過要好好招待他們的服務(wù)員卻熱情地邀請：“各位貴賓飯后要不要去我們的娛樂區(qū)轉(zhuǎn)轉(zhuǎn)？我們俱樂部有spa中心，高爾夫球場、保齡球場，還有全臨江最大的實彈射擊場，是我們老板動用很多關(guān)系才組織起來的項目，只有我們俱樂部的vip貴賓才可以進入哦?！?/br>
    他這么一說，眾人當即都來了興趣，誰不想見世面呢。

    金窈窕放下手中調(diào)得味道不怎么樣的果汁，淡淡道：“走唄?！?/br>
    一場聚餐下來，項目組的氛圍明顯比以往更加融洽了，難得有機會，一起玩玩也好。

    ——

    射擊場的位置在俱樂部地下一層，隔著門都能聽到里面砰砰的響聲。

    大門內(nèi)，程琛沉著臉摘下耳罩，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被后坐力震到的胳膊，轉(zhuǎn)向坐在旁邊的一位穿著紅色裙子的卷發(fā)女人，臉上這才露出笑容：“怎么樣，蕾老師，我的水平?！?/br>
    蕾秋大方地拍了拍手：“兩發(fā)七環(huán)，兩發(fā)六環(huán) ，一發(fā)八環(huán)，很不錯了?！?/br>
    旁邊的人也笑著恭維，既恭維程琛，也恭維蕾秋。

    程琛憋悶了那么多天的心情，這才仿佛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借著破風(fēng)的子彈好轉(zhuǎn)不少。

    這位蕾老師是臨江電視臺的一位高層，手里捏著好些欄目，聽說最近對方手下的某個節(jié)目正準備采訪臨江本地的知名企業(yè)和青年企業(yè)家，他想要爭取一下這個名額，一是對宣傳餐廳幫助，二是青年企業(yè)家這個稱謂對程家的企業(yè)形象也有官方層面的助力。

    近來他手上捅出不少簍子，要真能成功，也算是為他在程家的地位做的補救。

    因此今天特地將這位蕾老師約來俱樂部玩耍。

    他剛才射擊的樣子估計挺帥的，蕾老師身邊的女孩兒都星星眼看他，蕾老師臉上的笑意也明顯很多。

    程琛覺得有門兒，招手跟服務(wù)員要來杯水，坐下閑聊。

    聊起生意上的事情，蕾老師身邊的女孩問：“程總，最近有家叫銘德的公司話題挺高的，聽人說你們兩家還有競爭關(guān)系，他家有個股東投資了你們家的生意，是真的么？”

    程琛喝了口水，深沉點頭：“是啊，那位股東是銘德老板的三弟，現(xiàn)在從銘德退股，投資了我們后續(xù)即將開業(yè)的三家云鼎餐廳?！?/br>
    那女孩訝然：“居然還是銘德老板的親戚嗎？怎么就退股投資你們了？”

    程琛聳聳肩：“人都往高處走，銘德現(xiàn)在一塌糊涂，他更看好我們也不奇怪?！?/br>
    “銘德一塌糊涂嗎？”女孩更吃驚了，“不是說銘德老板生重病是假的嗎？而且他女兒金窈窕也很厲害的樣子，說是已經(jīng)把公司里的股東們管得服服帖帖了?！?/br>
    “你說金窈窕？”程琛嗤笑，“不瞞你說，那個退股的股東就是被她逼走的。剛管事就把公司管得四分五裂，外面那些傳聞有幾分真？”

    他說這種不為人知的消息，在場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蕾老師笑了一聲：“程總，你們兩家是競爭關(guān)系，你說的話，也未必能盡信吧?！?/br>
    程琛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總歸是實話，不過她這個人，我承認小手段是挺多?！?/br>
    見大家感興趣，他索性將當初自己請來蒙老先生，對方卻悶不吭聲半路截胡的事情講了出來，當然內(nèi)容經(jīng)過了幾分潤色，再加上怒然退股投向程家的金老三，直把銘德宛描述得如卑鄙小人一般。

    他說的內(nèi)容半真半假，很容易叫人相信，在座的女孩兒們聽完后果然蹙眉，露出有些排斥的神色：“她怎么這樣啊，程總您也太慘了?！?/br>
    程琛微笑。

    他混了那么多年江湖，身邊女人就沒斷過，相當清楚女人對女人有多么容易產(chǎn)生敵意。

    同樣的事情，男人做出來似乎不算什么，可換成女人去做，女人們的包容心卻會大大減少。尤其當這位做事的女人還年輕貌美的時候，那可太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了。

    他擅長利用人類的劣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