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意識影響的上限是十個人，我們也不像被針對的樣子，怎么到哪都能看到？

    “??？”蘇照一臉迷茫，“什么意識影響，它一直在那里呀？”

    季小滿聞言抬起頭，手指扯扯余樂的袖子，輕輕搖搖頭。

    余樂配合地吐了口氣：“算了，就這樣吧。是我腦子還不清楚?！?/br>
    蘇照沒有再接話，稍稍瞇起眼，一副困了又不敢睡的模樣?；杷目底訌┙K于醒過來，他努力撐起身子，艱難地抱住蘇照的肩膀。

    “睡吧照照?！彼f，“我醒了，我?guī)湍憧粗?。?/br>
    “……嗯。你記得帶他們?nèi)スS附近，不要一下子把目的地告訴他們……”

    “我明白?！?/br>
    季小滿又用指尖戳了戳余樂的大腿，余樂低頭一看，季小滿在顯示自己生理指標的光屏上添加了一行信息。

    【打開前后座單向隔音?！克硎尽?/br>
    余樂利落地照做，兩個人看向前方，盡力避免露出對話的樣子。

    “那兩個孩子是人類?！奔拘M說道。

    “你還真往吃食里摻東西……你這手速夠快的。當初你不是給洛非整了點嗎，那個仿生人麻痹劑還沒用完？小阮可是只給了你一片藥?！庇鄻房粘鲆恢皇?，掀起面具，捏了捏眉心。

    這座島實在是太過異常，他已經(jīng)沒力氣驚訝了。

    “只剩半支了，這個環(huán)境值得確認下?！奔拘M聲音嚴肅?！斑@里的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要復(fù)雜。老余，我覺得不對勁。”

    “好吧，怎么回事？”余樂打了下方向盤，繞過面前的樹木?！皠偛拍阋矝]讓我繼續(xù)問，你這邊有頭緒啦？”

    “我大概清楚唐亦步之前的說法了。”季小滿喃喃道，“先不說這兩個孩子是人類，我檢查了好幾遍，沒有在他們身上探測到任何外接類設(shè)備……簡單點說，現(xiàn)實加強設(shè)備被植入了他們體內(nèi)，而且大概率在大腦里。這種手術(shù)相當精密，應(yīng)該是在制造之初就埋進去的。”

    “就算搶到了現(xiàn)實增強設(shè)備，還得找個懂行的人給自己開瓢，你是這個意思？”怪不得唐亦步當初說將裝置弄到手很麻煩，余樂完全不想在這個瘆人的島上把自己的腦袋弄開。

    “……是的?！奔拘M望向窗外的巨型娃娃頭?！爸劣谀莻€娃娃頭的事情，我也可以解釋?！?/br>
    “嗯哼，聽著呢?！?/br>
    “增強現(xiàn)實最多影響十個人?！?/br>
    季小滿在自己的大腿上方添了個光屏，點出一個紅點。

    “假設(shè)這是最開始制造‘娃娃頭幻覺’的人，他的能力很強，強到足以侵蝕另外十個人的認知。”

    光屏上的紅點變成了十一個。

    “那么在認知中‘看到娃娃頭’的人變成了十一個，這十一個人又分別去感染他人的認知……”

    紅點在不斷連接、增多，最后變得密密麻麻。

    “所以我們一直能看到那些古怪的東西——它們不是專門針對我們的攻擊，而是島上這些人的集體認知，沒有增強設(shè)備的我們只能被動接受影響。對于后面兩位那種自打‘出生’就帶有現(xiàn)實增強設(shè)備的人來說，它就是現(xiàn)實。”

    “也就是說相信的人越多，那些奇怪的東西就越真實？”余樂瞄了眼光屏上的紅點。

    “嗯。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很可能是整座島的‘現(xiàn)實’穩(wěn)定后的結(jié)果。”季小滿點點頭。

    “噢——”余樂拉了個長音，“搞不好這是件好事?！?/br>
    季小滿忍不住轉(zhuǎn)過臉，看向余樂。

    “之前小唐不說了嗎，要被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影響，以為自己會死，那真的可能死?！?/br>
    “是這樣?！?/br>
    “雪茄?！?/br>
    “……什么？”

    “假設(shè)這幫人覺得‘雪茄’這個詞是死亡詛咒，發(fā)自內(nèi)心相信這個的人就會被這個詛咒殺死。你看咱倆像會信的樣子嗎？我們一開始就知道這些都他媽是假的。只要保有懷疑，咱們就是無敵的。”

    余樂哼笑一聲。

    “說來也好笑，咱們四個里根本沒一個善良可愛的好心人。精神暗示這邊應(yīng)該不用擔心，注意現(xiàn)實里的真正攻擊就好。怪不得小唐一開始就強調(diào)現(xiàn)實問題?！?/br>
    “停車！”后座的康子彥突然開口，“快左拐，左拐！”

    “怎么這么激動啊小朋友，對傷不——”

    余樂一個急剎車。

    “都下來?！?/br>
    七八個年輕人不知何時攔到車子的必經(jīng)之路前，余樂瞥了眼手機屏幕，那幾個人并不是幻象。

    “都下來?！睘槭椎哪贻p人又重復(fù)了一遍，穩(wěn)穩(wěn)舉著手里的槍?！鞍涯銈兒笞膬蓚€人交出來?！?/br>
    第147章 關(guān)注點

    當墟盜當久了, 身為掠奪者, 聽到“交出來”這樣的命令式話語，余樂第一反應(yīng)是笑。

    “我多少年沒聽過這種要求了。”他兀自笑了一陣, “我說幾位, 你們說交我就交, 那不是很沒面子?！?/br>
    “生面孔?！睂γ骖I(lǐng)頭人身邊的人說道。

    “不是自己人就行?！睘槭椎哪贻p人說，“算了, 殺了他們——”

    “動手嗎？”季小滿活動了一下金屬義肢, 打開窗戶。

    “記得留活口?！庇鄻芬矝]有廢話, 猛打方向盤。

    車子徑直朝攔在面前的人群撞去, 余樂將所有車窗玻璃調(diào)整為單向透光模式。季小滿壁虎似的從車窗爬出，翻身翻向車頂，用機槍朝四下掃射。

    為固定行李，裝甲越野頂部本身有個小小的凹陷結(jié)構(gòu)。身材嬌小的季小滿剛好能趴伏在里頭, 加上本身車頂?shù)母叨? 對面的子彈完全無法擊中她。偶爾有投擲類的武器掉到車頂, 季小滿理都不理, 把全部感知放在車頂?shù)募毼⒄饎由稀?/br>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金屬相碰后的反應(yīng)，若是那反應(yīng)不對，就算扔來的“炸彈”在季小滿鼻子底下“炸開”, 她也沒有移動的打算。

    作為地下城里長大的機械獵手, 懷疑一切可以說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 直面死亡更是家常便飯。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和有現(xiàn)實增強能力的對手對戰(zhàn)。就算不會被匪夷所思的怪象影響，對方的位置和距離也可能是假的。兩個人好歹都是在真正的廝殺中摸爬滾打的人, 謹慎永遠不嫌多。

    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或是鼻子。手機能夠幫他們確定的只有三點——周邊環(huán)境、對方人數(shù)和對方的武裝程度。

    這三點就足夠了。

    余樂一腳踹開安裝在座位附近的軍火箱之一，摸出幾枚燃燒彈，在手里掂了掂。

    “小jian商，外面可能會有點熱，防毒面罩也記得扣嚴實哈。”說罷他等了幾秒，隨后開始朝周圍投擲燃燒彈。嗆人的煙霧伴隨著火焰四處肆虐，防毒面罩后，季小滿勾勾嘴角，開始朝余樂特地留下的幾片空隙集中射擊。

    于此同時，余樂把笨重的裝甲越野開得仿佛活物。襲擊者特地挑了個樹木茂密的地區(qū)出現(xiàn)，卻沒能成功用樹木困死這輛龐然大物。

    燃燒彈燃起后，余樂幾乎原地轉(zhuǎn)了個圈，好讓季小滿射擊的角度更好些。外面射來的子彈呯呯地撞著車窗玻璃，卻沒能擊碎它們，前墟盜頭子得意地吹了個口哨。

    射擊持續(xù)了幾分鐘，季小滿收了手，敲敲車頂。余樂繞出煙霧，在手機屏幕里挨個確認敵人的傷勢——在確定對方全部喪失戰(zhàn)斗能力后，他才套上防彈背心，下了車。

    季小滿輕巧地從車頂躍下，將外套一脫，面具掀起一點點，擦了擦臉上的煙灰和汗水?！案愣耍俊?/br>
    “搞定了?！庇鄻钒褌咄系揭黄?，用手機時刻看著。

    “你們是哪邊的？”就算落到下風(fēng)，為首的年輕人沒有露出半點驚慌。他的雙腿被季小滿擊中，傷口正在呼呼冒血，眼下他的注意力大半在止血上。

    “無可奉告?！庇鄻钒攵紫律恚荒槦o賴的笑容，可惜防毒面罩只能露出他的眼睛。而季小滿將手里的外套往車窗里一丟，義肢末端彈出利刃，整個人仍未離開戰(zhàn)斗狀態(tài)。

    “你們一群二十好幾的人，非得追著倆小孩不放，要臉不？是，你們今晚要搞進攻，上戰(zhàn)場就差這倆小孩還是怎么的？”余樂故意壓低聲音，好讓自己聽起來更惡劣點。

    “明知故問?！毙∈最I(lǐng)聲音冷了下來，“他們可是我們這邊賺關(guān)注的大頭，你們不也打的這個主意？”

    賺關(guān)注？

    不過余樂沒有在面上露出驚訝的模樣，嘴上繼續(xù)：“可是人家愿意上我們的車，不愿意跟著你們混，尊重尊重當事人的意見唄？要我是你們，我會先擔心一下自己?！?/br>
    “老余?！奔拘M挪到余樂身邊，聲音很低?！案浇刑綔y鳥?！?/br>
    煙霧被風(fēng)吹散了些，幾只麻雀大小的探測鳥在附近樹枝上站成一排，頭部的攝像結(jié)構(gòu)齊齊對向這邊。

    “看來我們要成明星了?！庇鄻返吐曕托?，“早晚的事，讓它們拍，反正咱帶著面罩——”

    話還沒說完，傷者堆里突然跳起一人。趁兩人的注意力在對話上，他一把抱住個頭不高的季小滿，用體重優(yōu)勢將她慣倒在地，手上的刀眼看就要往小姑娘喉嚨上劃。

    可惜他的刀還沒落下，就被余樂飛起一腳踹上太陽xue。那人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慘叫，掙動幾下，隨后便沒了聲息。季小滿迅速補了一刀。她伸出兩根尖利的金屬手指，直接就著傷口深深戳進對方的太陽xue。

    “還真以為我是個開車的啊。”余樂一只手用槍指著剩下的人，另一條手臂伸向季小滿的方向，讓小姑娘揪著自己的胳膊站起來?！罢绽韥碚f我該滅你們的口，但后排還有小孩看著，我也不想真的和你們鬧出什么血海深仇。正好回去告訴你們的人，別來第二次了……如果你們還有命回去的話。小jian商，走了?！?/br>
    兩人踩過被燒得焦黑的草地，穿過灰黑色的煙霧，回到了車里。兩個孩子沒有逃跑，只是緊緊抱在一起，警惕地打量著他們。

    “繼續(xù)指路?！庇鄻钒l(fā)動車子，“瞧什么瞧？我們只是腦子不清楚，不是變成了沒有戰(zhàn)斗力的弱智?！?/br>
    “……謝謝?！碧K照用蚊子哼哼似的聲音說道。

    “真感謝我們的話就解釋下，賺關(guān)注是怎么回事？我是不記得這個了?！?/br>
    “有人在看?！碧K照說，“島外有人在看。長得好看、情況特殊或者行為出挑，都會有人關(guān)注……被關(guān)注得夠多，可以獲得關(guān)注點。大家的物資和人都是用關(guān)注點換的?！?/br>
    “我可沒看到什么勞什子關(guān)注點?！?/br>
    “拍三下手，左手掌心會有顯示?！笨底訌┎遄斓?。

    “小jian商你試試?！边@機制聽起來有點傻，還是讓季小滿這種邊緣情況的人試試更有說服力。

    季小滿沉默地伸出兩只金屬手掌，用力拍了三次，隨后低頭看向左手手掌?？辞迨中牡臇|西后，她怔愣片刻，拿起手機照向手心。

    “450點?！彼f?！八鼙慌牡?，應(yīng)該不是現(xiàn)實增強?！?/br>
    這回余樂沒有習(xí)慣性地接上玩笑話。防毒面罩后，他鎖起眉頭。

    好歹他當過某種意義上的領(lǐng)袖，知道這個機制意味著什么。人們需要通過各種行為取得外界的關(guān)注，然后用關(guān)注點兌換物資——聽起來是簡單的規(guī)則，然而就算這個島的增強現(xiàn)實再離奇，真正的現(xiàn)實也不會改變。

    主腦并不會魔法。物資定點投放的效率是最高的，這必然會導(dǎo)致各個勢力的迅速形成——如果在這島上單打獨斗，就算能獲得足夠維持生活的點數(shù)，物資被兌換出來后也會被其他勢力守株待兔?，F(xiàn)在看來，這里的人戰(zhàn)斗力和正常人類相差不大，必然要依附哪個勢力才能活下去。

    這么一想，那個古怪的“每周一戰(zhàn)”也十分合理。

    玻璃花房的上層人士追求的是“生活環(huán)境中缺乏的刺激感”，以這一點為前提，大家和平度日只會導(dǎo)致共同貧窮。而這樣艱險的環(huán)境下，小孩子大概是稀缺角色，漂亮還有一定自保能力的小孩更加罕見。這兩個孩子具有天然優(yōu)勢，顯然更容易獲取關(guān)注。

    這其后的問題才更加可怕。

    這里的人都知道自己被看著？他們對自己的處境知道多少？

    他和季小滿又是如何被納入系統(tǒng)的？如果這座島的管理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四個外來者，為什么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反而讓他們直接參與了這場荒唐的秀？

    “老余?！奔拘M又戳了戳余樂的大腿，打斷了余樂的思考?！啊@里的人類不止那兩個孩子?！?/br>
    “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