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小姑娘卻沒有立刻吃,而是抓著她的衣服,眼神有些渙散,“娘親……你好了……” 石姣姣眨了眨眼,點頭道,“好了,你聽娘的,把這個吃了,就也會好了。” 小姑娘笑起來,丑死了,像個骷髏,石姣姣不嫌棄的摸了摸她的頭,看著她一點點吃下去,這才回了自己屋子,急需咯噔,咯噔,切了大半宿的參片。 封元淮站在石姣姣的帳篷外面,看著她的影子,眼神復雜至極。 她不懂醫(yī),連那些湊事兒的庸醫(yī)都不如,但是她從前上學的時候,時不時含個參片,就會精神好一點,明天給那些人發(fā)下去,聊勝于無吧。 一直切到后半夜,好容易睡了一個時辰,石姣姣一大早迷迷糊糊的就被拎了起來。 跌跌撞撞的跟著人朝外走,一出帳篷發(fā)現(xiàn)一直就幾乎沒露面的巡撫大人,包括封元淮都在外面等著她。 石姣姣早上都沒化妝,拎出去之后低頭不敢抬,巡撫卻率先開口問?!澳阕蛲恚o集中營中的一個女孩子喂了什么東西?” 石姣姣瑟縮了一下,心中一驚,莫不是小姑娘出事了?! 可是龍葵確實是能吃的!她自己還吃了…… 封元淮知道是什么,但是他并沒說,而是用比昨晚更復雜的眼神看著石姣姣。 “她……可是死了?”石姣姣頭抬起一些,“就是一種野果子,叫龍葵?!?/br> “龍葵?那是什么?” “不知道,聞所未聞……” 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被拎出來的醫(yī)師們,在石姣姣的身后也討論起來。 “昨晚有人聽到你半夜叫那個小姑娘起來,說給她吃了那個東西就會好……”巡撫大人說,“你在哪里找的果子,那個小姑娘今早上有好轉(zhuǎn)的趨勢!” 石姣姣猛的抬頭,難以置信的看向巡撫大人,心想著不可能吧,那東西就是個零食來著,要一定說有藥用也不是沒有,但凡食物都利于人體,但那瘟疫又是惡瘡又是嘔吐不止,怎么會…… 石姣姣震驚,但是順便也在心里唉了一聲,這個巡撫,竟然是單秦的模板。 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玄幻了,石姣姣領(lǐng)著一群人去山上采黑果子,回來之后入藥,三天內(nèi),這一場在劇情里死絕的瘟疫,竟然徹底控制住了。 天大的功勞落在石姣姣的頭上,她整個人都是懵的,自然也就不會想到,起效的并不是勞什子的龍葵,而是她這個造物主對這個世界蒼生起的憐憫之心。 她成了功臣,巡撫本來想要冒領(lǐng)功,但是封元淮這個殺神在,還和石姣姣來往密切,他根本就不敢。 瘟疫控制住,封元淮準備要走了,但是他死活不讓石姣姣跟著,石姣姣纏了幾天都沒用。 昨日收到飛鴿,封元淮已經(jīng)得知鎮(zhèn)南王狗急跳墻,此去南疆路途兇險,帶著石姣姣無異于拖油瓶。 石姣姣說不通他,假做同意一起跟著巡撫回皇都,但是封元淮一走,她就直接暴露了身份,說自己是女子,功勞給他,問出了封元淮的行進路線,還跟巡撫要了馬匹,帶著兩個暗衛(wèi),在后面追封元淮。 確切說是尾隨。 但封元淮何等敏銳,一天沒到黑,石姣姣就被逮住了。 封元淮幾乎是拎著她的后脖子把她拎到路邊的一簇樹叢,聲色俱厲。“你胡鬧什么!” 石姣姣心說我不胡鬧,你倒是把怨念都消除了,到時候你求我跟著你我都不跟著! 但實際上她就縮著脖子,悶不吭聲,做出一副非死不合作的樣子。 封元淮氣的腦殼疼,他還真沒被女人這么糾纏過,解開了先前的那些誤會,他又無法像對待一個陌生人那樣對待石姣姣,可跟在他的身邊兇險異常。 兩人對峙著沉默,封元淮看著石姣姣這一折就斷的小脖子,真的不太理解,她這樣一個嬌弱的人身體里,怎么會裝著那樣執(zhí)拗的靈魂? 實在無法,他咬了咬嘴唇,面具下憋的滿臉通紅,咬牙道,“你且回家,休書……”封元淮嘆口氣,“休書不是撕了么,便不做數(shù),待我處理了南疆的事宜,回去再說……” 這話,可把石姣姣震了一下,封元淮這種人,就算不像皇帝那樣說出的話即是圣旨,可也斷沒有言而無信的道理。 但是這話說出來,便是他最大的妥協(xié),他這反口休妻之事,基本上等同于說“你先回家,等我回去我們好好聊聊,好好過日子?!?/br> 這種話要真的是個背棄丈夫還得到原諒的女子聽了,絕對會欣喜若狂。 但是石姣姣震驚之后,卻看到了更大的機會,封元淮明顯動搖了現(xiàn)在撤了,就是傻子! “將軍……”石姣姣當然做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但封元淮攥緊拳頭,才松口氣,就聽石姣姣說,“有將軍這話,妾身便是死也心甘情愿,讓妾身跟著將軍吧!” “你!”封元淮就沒見過這種不怕死的女人! “我自帶了暗衛(wèi),定能保我周全,”石姣姣開始洗腦,“再說將軍也承認我計謀奇詭,說不定在路上,能給將軍出謀劃策。” 封元淮要說什么,石姣姣伸手就摟住了人,“將軍不信我是個福星嗎?這世上,除了將軍,沒人能傷的到我……” 石姣姣摟著封元淮,仰著小臉殷殷切切的看封元淮。 封元淮幾次動了動嘴唇,卻找不出說服她的話,但是萬萬不能要她跟著,可對一個生死不懼的人,什么能威脅到她? 封元淮看著石姣姣,眼神漸漸晦澀,或許他還有一種辦法能叫她望而卻步…… 他突然道,“你或許聽說過,我在戰(zhàn)場上毀去了容貌。” 石姣姣愣了一下,恰到好處的露出一臉惋惜,又適時的表忠心,“無論將軍變成什么樣,我都……” 封元淮拳頭攥的咯咯作響,但是動作十分迅速,猝不及防的掀開了自己的面具,鐵質(zhì)的面具抓在手上,捏到手指泛青。 “他們……說的是真的?!狈庠纯聪蚴蛔忠痪涞?。 他的半邊臉,或者說大半邊臉,自鼻梁到左側(cè)的脖子,橫貫一道長長的傷疤,看疤痕的猙獰程度,幾乎是切了他半個腦袋。 但是他刀傷以上的半張臉,卻完全匹配他這英武的身材,劍眉斜飛入鬢,雙眼狹長凌厲,輪廓斧劈刀鑿,不難想象,若是沒有那猙獰的難以忽略的刀傷,該是怎樣英姿氣概,風華無雙的人! 但是—— 石姣姣驚的生生后退一步,再一步,又一步,眼睛瞪的像是要脫眶,宛如看見了惡鬼! 這……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就算面具下是個真·癩蛤蟆,比曲興還嚇人,她也要咬牙上! 但是—— 這眉這眼,就算是拉長抻大,就算是整個像美圖精修了,可再怎么拉,這張臉也太他媽的熟悉不過! 這分明還是前兩個世界的模板!不過根據(jù)身材樣貌調(diào)整了比例,就像她每個世界寫的時候,會根據(jù)模板改變下性格沒什么區(qū)別! 啊啊啊啊—— 怎么又是他! 石姣姣驚的一連后退四五步,差點鉆進樹叢里! 她腦子攪和成一團漿糊,驚雷一閃的想,該不會每個世界都是他?! 她筆下的人物成精了?! 她正天人交戰(zhàn),腦子里噼里啪啦的電閃雷鳴,封元淮卻被她的樣子,真真切切的傷到了…… 他咬著牙看著石姣姣的反應(yīng),看她甚至要朝著樹叢里面鉆,看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如同見了惡鬼,即便是這在他的預料之中,確也忍不住胸中像是堵了巨石。 封元淮一句話未說,帶上了面具,徑直走出了樹叢,而石姣姣卻還在抱著矮樹啃樹葉,心里諸多猜測錯亂交疊,她算計好的全盤計劃,也徹底因為這張熟悉的臉,產(chǎn)生了動搖。 現(xiàn)如今空間怨念值僅僅剩下18%,而距離封元淮功高震主,料理了鎮(zhèn)南王之后幾年四處征戰(zhàn),還差好幾年。 她原本的計劃,是消除怨念值之后,如果能和皇帝說一下,讓他只是貶斥封元淮,不要殺他,就是她能為封元淮做的最后的事。 要是皇帝始終容不下他,男配為了劇情需要,一定要死,石姣姣也不打算一定管,畢竟按照計劃,那時候她已經(jīng)脫離世界。 可是…… 石姣姣揪住自己的頭發(fā),蹲在樹叢中,怎么還會是他? 她咬著自己手上的戒指,那本來是戴在無名指上的,但是無名指上面的意義實在不是能隨隨便便許給誰的,所以她把戒指挪到了食指。 冰涼的抵在舌尖,石姣姣捫心自問,這個世界步步驚險,但是她步步為營,基本沒帶任何個人情緒,就算面對封元淮…… cao,還親了好幾次,他那下巴石姣姣單獨看,就沒看出熟悉??! 還是這世界的人物樣貌隨著身形和人設(shè)變化有些大,要不然她怎么能認不出! 認出了……又能怎么樣? 石姣姣蹲在樹叢里面裝蘑菇,聽到封元淮騎馬走了,腳卻像是灌了鉛一樣的沉甸甸的抬不動。 一直等她腿都蹲麻了,兩個暗衛(wèi)都來找她了,問她還跟不跟。 石姣姣當然得跟,無論這張臉到底是誰的,任務(wù)她還是得做啊…… 封元淮快馬加鞭,一口氣瘋跑出去了十幾里,才放慢速度,胸腔中有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在逐漸的滋生漲大,堵著他的心口呼吸不暢。 他從不在意自己臉上受傷,會戴面具,一是怕士兵們看了他的樣子影響他在軍中威信,畢竟這傷當時差點將他頭顱切成兩瓣,戰(zhàn)場上敗,便是恥辱。 再者,上戰(zhàn)場都要穿盔甲戴帽子,這面具是一個屬下為他專門打造,代替帽子,還能讓眾人不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也就樂于接受。 但是今天,他看到石姣姣的那個樣子,雖然在預料之中,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臉上早就已經(jīng)恢復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 他似乎又回憶起了受傷后,當時還是個小兵,躺在臟污的地上,無望的以為自己會死的那段日子。 封元淮想要甩脫這種情緒,可是跑出了一身汗,趁著馬吃草的時候又耍了一套劍,卻還是沒能揮散這種情緒。 跟在他身后的眾人勉強追上來,氣喘吁吁的邊放馬,邊觀察者封元淮的神色,不敢上前。 而就是這時候,封元淮見到了策馬而來的嬌小身影,跑的滿面潮紅,朝著他的方向直直的看過來。 封元淮渾身繃緊,氣息粗重,眉頭擰的死緊,一股憤怒的情緒躥上來,但卻和每次想開殺戒的方式不同,竟然帶著點酸澀和委屈。 約好了似的,他徑直往山上走,石姣姣下馬跟在他的身后,騎馬騎這么快,沒追上來之前都是暗衛(wèi)帶著她跑,等到看到人影了,暗衛(wèi)才回到自己馬上。 饒是這樣,石姣姣下了馬還是軟腳,跟在封元淮的身后朝著小樹林的方向走,上坡時候手腳并用,哭笑不得。 說起來她還沒跟人鉆過小樹林呢…… “將軍……”石姣姣身后叫他,調(diào)子不自覺的變的親昵,若是她現(xiàn)在能夠站在上帝視角,一定會發(fā)現(xiàn)自己先前看著封元淮的目光,和此刻看著封元淮的目光,前者是虛假的討好,后者卻滿是無奈甚至帶著一點笑意。 “元淮?”石姣姣見他走起來沒完了,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傷他的自尊了,噗嗤笑了,“小元元!” 封元淮在一片山坡上站定,惱怒回頭看石姣姣,他懊惱死了,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朝這里走,就好像……就好像專門等著她來追…… “將軍……”石姣姣氣喘吁吁,站在封元淮的下方,仰著頭叉著腰看他,“你跑什么?追的我腿都酸疼,你嚇我,還不讓我怕一怕?” 封元淮原本無措,聞言,想起方才石姣姣傷人的反應(yīng),頓時面容又沉了,像個鬧別扭的小孩子,轉(zhuǎn)身就要朝山下走。 路過石姣姣的時候,石姣姣忍不住笑了起來,接著一屈膝,對著他的后背猛的跳起,仗著上下的高度,跳到了封元淮的背上,一把掀開了他的面具,扔在不遠處。 封元淮震驚的朝山下連走好幾步,在平整一些的地方,才總算停住,石姣姣摟著他的脖子,抱著他的腦袋,帶著笑意說,“怎么這么容易就玻璃心吶……” “下來!”封元淮松開下意識兜著石姣姣的手,甩了一下,石姣姣猴子一樣盤著他,埋在他的側(cè)頸,到這世界的這么久了,這一刻才算是真心實意的擁抱這個人。 她現(xiàn)在腦子依舊很亂,三個世界都是他,石姣姣不覺得這是巧合,但是她想不通,這事情也需要驗證,可不得不說,在這個世界里,她見到了這張雖然有變化,但是依舊熟悉的臉,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歸屬感的。 石姣姣親了親封元淮的脖子,又有點慶幸現(xiàn)在才看他的模樣,要不然怎么可能先前用那么激烈的手段…… “你……快點下來!”封元淮站著,耳根被石姣姣呼出的熱氣噴的紅透,石姣姣這才大發(fā)慈悲的下來,走到他的身前,拉著他的腰封,把他勾的離自己近些,盯著他的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