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可這會親眼所見,蕭曼只想不信都難。 據(jù)她所知,二夫人娘家門第在京中雖論不上不高,可也絕不算低,吃穿用度上比起世寧伯爵侯府,也絕不會相差太多的。 所以這到底是先天的性子,還是后天的養(yǎng)成,蕭曼只一時間還真猜不出來。 而大夫人與二夫人過手多年,自然是有能力駁回二夫人各種無賴至極的要求,而且看其神色,依舊那派氣定神閑,絲毫不見被二夫人氣到的樣子。 任蕭曼只看了,也不得不驚嘆大夫人這養(yǎng)氣的功夫極佳。 二夫人磨了半天,都不見從大嫂這邊搜羅到什么好處來,心想這有了媳婦的人還真不一樣,在媳婦面前,婆婆的威風(fēng)得硬撐著,照著以往大嫂那不耐煩的性子,自己這般纏磨,早就應(yīng)了諸般要求,那會像今日這般,任她說破嘴皮子都不見她點頭許諾一件事,還處處給她丟軟刀子。 二夫人一向是自己不痛快,別人也別想痛快。 她是知道大夫人先前對圣上的賜婚有多抗拒,對這個兒媳婦有多不滿意的。 于是她話鋒一轉(zhuǎn),立馬轉(zhuǎn)到了蕭曼只身上?!罢f起來我倒是羨慕大嫂,這媳婦是圣上賜的婚,聘禮呢宮中又添了不少,省了大嫂不少心力,可不像我,一個祥哥兒的婚事就夠我煩累的,以后其他哥兒到了適婚的時候,我該cao心成什么樣子哦。” 大夫人沒想到二夫人竟會說出這般不顧及臉面的話來。 以往她潑皮歸潑皮,可所求的無非就是利,臉面上還是處處捧著大夫人的。 這會說出這般話,已經(jīng)是全然沒了顧及。 白眼狼便是白眼狼,喂的rou再多,都不會記得你的恩,卻會因為你的一次不喂rou,記恨你,而從你身上撕咬下一塊rou來。 二夫人本以為大夫人會氣急敗壞,從而亂了陣腳的時候,大夫人卻一副似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弟妹是羨慕我兒能得圣上賜婚啊。好說,都是一家人,既然弟妹羨慕,我明日便入宮去求皇后,讓她在圣上跟前說說,也給祥哥兒賜個婚吧,也省得你這般勞心勞力,損耗身體?!?/br> 羨慕?誰羨慕?二夫人差點跳腳。要是圣上賜婚,她那娘家侄女還能有戲? “大嫂不必這般認(rèn)真,我也就是說說,能得圣上賜婚,那是天大的福分,我家祥哥兒啊,沒這個福分,也就不勞大嫂cao心費事了?!?/br> 大夫人等的便是二夫人這句話,“既然弟妹不讓我插手祥哥兒的事,那我也不再自討沒趣了,以后祥哥兒的婚事,我大房也不會再插手,免得說我好心卻折損了祥哥兒的福分。” 只是不讓你去圣上那里求賜婚,哪是讓你什么都不管呢,二夫人這會也急了,“大嫂,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我也乏了,弟妹就先回去吧。”大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待二夫人氣沖沖地扭頭離開,蕭曼只卻依舊坐在一側(cè),自顧自喝茶。 等她見大夫人的視線轉(zhuǎn)向她時,才放下茶盞,走到大夫人身前?!捌拍干眢w不適,做兒媳的只當(dāng)竭力服侍才是?!?/br> 二夫人吃癟而走,大夫人這會心里頭正爽快呢,自然對蕭曼只也和善了語氣。 況且她方才與二夫人的那爭鋒里,蕭曼只明明什么都沒做,卻沒少挨箭,大夫人對此多少也有些愧疚。 “我這哪用得著你伺候,你回門歸來也該累了,快些回屋歇著吧?!?/br> “謝婆母體恤,那兒媳先告退了?!惫Ь葱卸Y退下,蕭曼只神色雖保持如常,可到底不是傻子。大夫人與二夫人的麻煩對話里,二夫人沒少拿圣上賜婚來開堵大夫人,再聯(lián)想自己出嫁前大夫人對自己并不算友善的態(tài)度,蕭曼只想著看來大夫人是不滿圣上賜婚的,而大夫人的不滿,恐怕闔府上下都知道。 那夫君呢?蕭曼只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態(tài)度。 他對她很好,婚前體貼,婚后恩愛,可她就是想知道,他在剛接到賜婚圣旨的時候,是什么心情,他對自己的好,是出于真心喜悅,還是純粹是丈夫的責(zé)任。 而等蕭曼只回房,陳定方卻不在,聽下人說,是被世寧侯叫去了。 蕭曼只回房見不到陳定方的人,坐著腦中又難免胡思亂想,便想著不若彈個琴,也好平定平定心境。 陳定方從世寧侯那回來后,還在院門口,便聽到蕭曼只的琴聲。 不似昨日讓人聽完心定氣閑,這會琴聲里似乎慘雜了不少心事。 陳定方是知道蕭曼只一回府便去了大夫人那,這會不禁想著莫不是去母親那的時候受了什么委屈了? 蕭曼只彈的投入,也沒注意到陳定方的走近,待她察覺跟前落下一道陰影時,才恍惚抬頭,看到陳定方正看著她。 見她知道他來后,陳定方索性坐到蕭曼只身邊,看著嬌妻寫滿心事的側(cè)面,問道:“可是在母親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蕭曼只搖搖頭,“只是聽了些傳聞,本想著等你答復(fù),可又覺得萬一得到的答復(fù)我不滿意,豈不是自尋煩惱?” “什么傳聞,你盡管說來,若你不滿意,就當(dāng)我從沒說過,那自然也就不會煩惱。” “你既都答復(fù)了,我怎么可能當(dāng)做你從沒說過?!辈贿^被陳定方這般一逗,蕭曼只感覺自己忽然舒坦許多,原本為難不知該不該問的事情,說出來也變得順理成章。 “你剛接到圣上下旨賜婚的時候,心中對這樁婚事是個什么態(tài)度?” 第45章 蔓延 “在容襄和親之后,我便等著這一道旨意賜下。所以對我而言,賜婚對象是何人,她的脾性為人如何,都不是重要的。圣上認(rèn)為我該娶她,我便會娶。至于說期待,也是有些的,畢竟是日后要相伴一生的人,我又豈能真的不在乎??晌覜]想到最后賜婚對象會是你?!?/br> 其實陳定方因為蕭縱的原因,雖沒見過蕭曼只的面,卻對蕭曼只并不陌生。 雖說他每次聽蕭縱在他面前提起蕭曼只時,都覺得蕭縱夸張居多,心中其實并不全信,可真當(dāng)賜婚的對象成了那個好兄弟天天在你耳邊提起的那位meimei時,陳定方有種極為微妙的感覺。 哪怕先頭再是覺得蕭縱夸張成分居多,可到底有些大石落地的感覺,起碼,這個人她應(yīng)當(dāng)還不錯。 只是他沒想到,他不過一眼,便被那人奪去了余生所有的目光。 那日在馬場上,他首先看到的便是她一身紅烈似火般的騎裝騎行在馬背上,揮球舉桿,好不恣意。 而后當(dāng)他察覺李四小姐害人的意圖時,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應(yīng),便策馬沖上前去,萬幸,他接住了她。 然后他看到她伏在他的懷中,受驚的眼神楚楚可憐地看著他,讓他在那一刻,迅速閃開了眼,因為他忽然有種先前都不曾體會過的感覺,像是入了魔怔,忽醒便是一陣迷惘,但卻又覺得就那般魔怔進(jìn)去,倒也不錯。 之后他將她放下馬,視線卻一直不敢直視她。 等她被蕭縱接去,帶到客房醫(yī)治的時候,他才似是從魔怔中徹底醒來。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他想,原來她便是蕭曼只,他未來的妻子。 之后一次次的接觸,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光再也不能從她身上離開,不知何時開始,他開始期待他們的婚禮,開始在夢中時常出現(xiàn)那道佳人的影子。 哪怕大婚那日,他都有些如墜夢境之感,生怕自己會醒來,卻發(fā)現(xiàn)佳人已不在他身邊。 挽住蕭曼只的手,放到心口,“只只,此時我只慶幸娶的人會是你?!?/br> 蕭曼只忽然覺得自己先前為何會鉆了牛角尖,夫君對自己的好,自己若還不明白,才是那沒心肺的人吧。 “那你先頭在宮里送我的那支白玉簪子,可是代以你心意之物?”這個疑問在蕭曼只心頭好久了。只是臉皮子薄,又覺得兩人都是夫妻了,再說這個也太羞惱人了,便一直沒問出口,如今趁著這個契機(jī),正好順勢脫口而出。 陳定方本以為在自己將簪子送出手的時候,蕭曼只就該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本朝男子若送女子釵環(huán)首飾,這其中代表了什么,恐怕沒人不知,可他卻是萬萬沒想到,蕭曼只壓根不知這風(fēng)俗。 “所以你只是以為我不過送你尋常的簪子而已?” 這一刻,蕭曼只很想收回前頭的話,她就不該問的,這下倒好,她好似那接了別人的一片情誼,卻把人情誼轉(zhuǎn)手拋腦后的無義之人。 “其實?!笔捖恢讣饩局惗ǚ降囊骂I(lǐng)子,眼神卻始終不敢再直視他,輕輕說道:“在接了簪子后,我還挺歡喜的。哪怕沒那層意義在,我也會極為珍稀的?!?/br> 伸手抬起那張越埋越低的紅臉,然后迅速在紅唇上落下重重一吻,“還算有些良心?!?/br> 雖說之后蕭曼只少不得以身踐行其內(nèi)心之疚,不過總算坦白了兩人的心跡。 看了眼熟睡了的嬌妻,陳定方掀上床帳,起身出了屋外。 “白日少夫人在去喜壽堂時候,還有何人在場?” 陳定方知道大夫人的脾性,她哪怕心中再是對你不滿,也不是會嘴上說出來讓人當(dāng)面難堪的人。 況且蕭曼只才剛?cè)腴T三日,除了第一日請安,因為陳定方之故,兩人稍稍去遲了些,大夫人臉色才會不太好看,但那事當(dāng)時既然已經(jīng)揭過,大夫人自然不會再往心里頭去。 之后幾日蕭曼只皆沒再做過任何惹大夫人不悅之事,是以大夫人也絕不會把因為圣上賜婚,而導(dǎo)致她心里頭不爽利的事情同蕭曼只講的。 是以陳定方猜想只有一種可能,當(dāng)時喜壽堂里定然還有他人在場,在蕭曼只面前說了些閑言碎語,才導(dǎo)致她回來后悶悶不樂,然后忽然問他是如何看待圣上賜婚這件事的。 “回大公子的話,是二夫人。”小廝回道。 聽聞是二夫人,陳定方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自己這位二嬸,一向便是縱你平日對我千好萬好,可你只要一時不順著我心意來,我便視你為豺狼虎豹的狼心狗肺。 對二嬸能說出什么瘋魔的話,陳定方都表示不意外。 可以往她只貪些小惠小利,到底也沒做太出格的事情,陳定方雖不太瞧得上他這位白眼狼性子的二嬸,可到底顧念到底是一家人,對二房的眾多兄弟姊妹也是在能力范圍之內(nèi)能照料的便照料一番。 可白眼狼之所以是白眼狼,那便是你無論對他們有多好,他們也不會感恩。 “大公子,小的倒是聽到一傳聞,說是二夫人的娘家侄子借著世寧伯爵府的名義在外頭欺善行惡,結(jié)果卻啃到了硬骨頭,這官司恐怕是免不了的,就怕倒是連累府中?!?/br> “他招惹了誰?” “聽說為了爭花樓的女人,把腿傷剛好不久的林七公子的腿再一次給打折了。林七公子腿傷剛好又添新傷,恐怕一輩子都要落下了。林家哪肯罷休,只是這事一個時辰前剛給鬧出來的,小的估摸著這會二夫人還不知道消息呢?!?/br> 說起林瑞祥,幾個月前也不知招了什么邪,平白無故從馬車上滾了下來,好在命大,只腿被車輪軋了下,斷了,可卻沒傷到其他要害。 這會剛養(yǎng)好傷,憋了幾個月,自然迫不及待往花樓里鉆。 哪知身邊帶的人手不足,被二夫人的娘家侄子追著打了一通不說,自報家門,偏偏還有人不吃你這一趟。 你貴妃胞弟,我還皇后的親戚呢,你jiejie就是個妾,皇后才是正宮,我用得著怕你? 林夫人素來最心疼自己這個幼子,這會眼看著自己孩子的腿被人生生打斷,以后恐怕還會落下殘疾,自然是要討個公道的。 更何況那人還是皇后母家的親戚,還出口貶低貴妃娘娘是個妾,這事鬧成現(xiàn)在這個局面,不驚動圣聽,恐怕是沒完了的。 如今事態(tài)還沒蔓延開來,不過是林家因為林瑞祥的傷而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而已。 第46章 起風(fēng) 陳定方總覺得這事透著些蹊蹺。雖說林瑞祥先前從馬車跌落,是他的手筆,可這會二夫人的娘家侄子將人再一次打斷了腿,甚至永久留下殘疾,這便值得深究了。 而且二夫人的娘家侄子打的還是皇后娘家親戚的名頭。這事若說沒人在背后cao控,只是單純的巧合,陳定方是不信的。 看來這幾日圣上對朝堂的一番清理,到底是觸到了某些人的底線,開始出招了。而世寧伯爵府自然成了引火最快的一個點。 在如今京中的勛貴之家過的皆不如以高閣老為首的一干寒門官員的時候,他世寧伯爵侯府能至今不衰,穩(wěn)站勛貴之家的行首,靠得可不僅僅是宮中的皇后,而是能在每次皇權(quán)交替中都能站對自己的位置,得到每一任皇帝的信任。 而太子作為世寧伯爵府站隊的下一任君王,這從龍的任務(wù)便交托在了陳定方身上。 而高閣老等人卻是站隊于安淑妃所出的二皇子。 安淑妃是在生二皇子的時候難產(chǎn)而死的,二皇子一生下來便沒了母妃,在宮中日子過得可想而知,偏偏宮中傳言安淑妃之死,乃是那位明面上一派和氣,實則最是容不得人的皇后所為,這被有心人引導(dǎo)一番,二皇子自然是恨皇后入骨。 偏偏皇后為人挑不得任何錯處,執(zhí)掌后宮多年,深得圣上信任,親兒子又是太子,未來的皇帝,可以說想要扳倒皇后,除非你能成為那萬萬人之上的人間君王,否則你連她的指甲蓋都傷不到分毫。 與高閣老等人合作,自然成了沒有母族支持,圣上寵愛的二皇子唯一的選擇。 而高閣老等人也很明白,當(dāng)年先皇會大力栽培寒門子弟,是因為勛貴世家坐大,引起帝王的猜忌,可如今寒門坐大,勛貴世家衰敗,兩輪便又調(diào)換了個個,當(dāng)今圣上猜忌寒門高官,卻打算提拔被先皇打壓到土里的勛貴世家。 當(dāng)今太子的母族便是勛貴世家的世寧伯爵府,自先祖開朝以來,便從不見世寧伯爵府衰敗過,甚至在先帝打壓勛貴世家時期,都能因站對當(dāng)年在眾皇子中風(fēng)頭不顯的當(dāng)今圣上,而立馬翻身,成為勛貴世家之首。 若他們支持太子,也不過錦上添花而已,況且圣上對他們這批寒門官員這般忌憚,太子又豈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