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陳定方先前說沒聽幾回琴,聽不出好壞其實是怕蕭曼只有顧慮才那般說的,昔年皇后便地大家親傳,一手琴技京中無貴女敢與其爭鋒,也是靠這一手琴技,得圣上看重,聘為正妻,只是如今皇后卻很少再彈,沒當年的心境,手法再是精妙,彈出來的樂曲也是一片苦澀。 而太子承了皇后這身樂理天賦,又有大家悉心教導,琴技自然也是不俗了,周圍人為了奉承太子,免不得從琴技上討好他。 是以陳定方?jīng)]少聽聞絕佳的琴技,只是琴聲可聞心聲,那些為奉承太子而來的,哪怕掩飾地再好,琴聲里難免帶著功利之態(tài)。 但如蕭曼只這般令人聞之心靜,聞之忘俗的,卻是頭一次。 一曲終了,蕭曼只見陳定方遲遲沒有說話,以為自己彈得一般,一般到還需陳定方努力想夸自己的措辭,便讓人將琴收了回去,而自己走到陳定方身邊,與他并肩坐著。 “都說是哥哥夸大其詞了吧,夫君實話實說便好。” “我在想還好你哥不懂夸人,不然也不會讓我這般意外?!?/br> 蕭曼只不太懂陳定方這句話的意思,有些不解地看著他。這到底是彈的好還是壞啊。 可陳定方卻是沒再說下去,而是輕挽著身邊的佳人,看著頭頂花葉繁盛,綠意盎然,兩相無言,卻情濃意深。 等到了晚時,蕭曼只粗略將賬冊翻了一遍后,大致心里有了個數(shù),正欲再費些功夫深看這些賬冊的時候,陳定方見蕭曼只遲遲沒回房,便過來將她帶回了房。 “明日可是三朝回門的日子,若是被岳丈岳母還有蕭兄看到你精神不濟的樣子,定要怪我沒好好待你?!?/br> “只看了這么會,又不熬夜,怎會精神不濟呢。”可顯然蕭曼只沒理解到這只是陳定方帶她回房的借口。 第二日起身時,她確實是精神不濟,可這精神不濟卻不是賬冊看的。 她沒想到那冊子會被陳定方發(fā)現(xiàn),不但發(fā)現(xiàn),還學冊子里的人,在她身上輪番行了一遍。直到后半夜都不帶停息。 更惱人的是,他還把白日的事情又提了起來,每當她不愿再來時,他都會拿這話堵她,“我可是不愿你近身?” 這般下來,她精神頭能好才奇怪了。 不過今日到底是三朝回門的日子,蕭曼只怕爹娘久等,哪怕再是困頓,還是勉力起了身。 而陳定方卻是精神頭十足,一副饜足的樣子,看在蕭曼只眼里別提多氣人了。 而蕭國公府闔府上下都盼著今日,曼只今日便要回門,也不知她在世寧伯爵府過的如何,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等世寧伯爵府的馬車駛到街角時,門房便眼尖地看到,然后迅速通傳進內(nèi)府,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蕭曼只下馬車,看到蕭國公府大門的時候,眼底有些微微發(fā)酸。 等在見到蕭家一家子親人后,眼眶的淚終是忍不住流了出來。 蕭夫人見蕭曼只眼底雖有些憔悴,但與女婿一起時情意nongnong的樣子,才放心下來。別的都是虛的,兩口子感情好才好。 孔嬤嬤將在世寧伯爵府的一些事挑揀了同蕭夫人說了。 蕭夫人在聽聞大夫人在新婚第二日便把掌家權(quán)分了些給蕭曼只后,有些驚訝。 只是為娘的,第一個想到的,都是在心疼兒女上頭的。 想到先前在蕭曼只眼底下看到的憔悴,蕭夫人有些心疼,“早知她婆母會早早將掌家權(quán)分給她,我就該在她未出閣的時候,多練練她的,這下忽然接過手,定然手忙腳亂,還好孔嬤嬤你在她身邊,我才能安心些。”蕭夫人說完,嘆了口氣。 大家族都看重那掌家權(quán),可掌家又豈是那么容易的。 就如蕭國公府,人口雖簡單,但想要掌好家,也得費蕭夫人不少心力。 蕭夫人想到她剛掌家的那會,雖然有蕭老太君在旁指點,一群忠仆忠心辦事,可饒是如此,還是走過很多彎路。 世寧伯爵府的人口比蕭國公府復雜多了,且蕭曼只初來乍到,府中仆人不定肯聽命于她。 “依著老奴看,小姐應當是能撐起來的。”孔嬤嬤想著蕭曼只不過才用了一日,便從賬冊里看出侯府的大致情況,且看樣子小姐似乎已經(jīng)有了對應之策,孔嬤嬤想過早接手掌家之權(quán),也非什么壞事。 初初入府,在府中下人還不了解你為人處世的時候先行下手,震懾下去,可比下人對你了解深透,有應對之策后要有效得多。 蕭夫人在聽到孔嬤嬤的寬慰之后,稍稍放了下心,“但愿如此吧。不過曼只即為侯府的長子嫡媳,也是遲早要立起來的。” “夫人想通便好。依老奴看姑爺是愛惜小姐的,兩人感情宛若蜜里調(diào)油,只要有小姐的地方,姑爺?shù)难凵窬蛷臎]有離開過。就算下人敢行欺辱之事,姑爺也會護著的。” “你這般說,我便放心了。定方是個好孩子,把曼只交給他我也放心?!?/br> 而這會蕭曼只正帶著陳定方將蕭國公府的后院逛了一遍。 以往陳定方來蕭國公府的時候,因為身份是外男,是以內(nèi)宅之地從未踏足過。 不過如今他已娶了蕭曼只為妻,這蕭國公府的后宅他自然是能踏足的了。 蕭國公府前身是前朝一品大員的府邸,那位大員喜好攀附風雅,是以院中建筑皆走江南蘇氏園林的風格,一花一木都透著雅致。 第一任蕭國公隨□□奪了天下,獲□□賞賜了這座宅邸,蕭家?guī)状讼聛?,對院中原本建筑并沒有大修大改,是以還保留原本宅邸江南蘇園雅致精巧之風。 想來也只有這般精細的園子,才能養(yǎng)出這般雅致通透的美人。 而蕭曼只初次回娘家,心中自然愉悅不已,這會不免將院中所有事物,都同陳定方講一遍才好。 “那里原本有個秋千,因為我小時身體不太好,不能像別的孩童那般到處玩鬧,所以哥哥便替我做了一個秋千,供我解悶。只是后來經(jīng)了年歲,慢慢腐朽,才將它換了下來?!?/br> “這梨樹是我十歲的時候種下的,雖然出力的都是哥哥,我只挖了一會土就累得不行?!?/br> 聽蕭曼只講她在這院中的回憶,陳定方似有陪她再經(jīng)歷了一會她過往的感覺。你以往的人生雖無我的身影,可余生相伴,定然有我。 …… “前面便是我住的院子了,走,我?guī)氵M去?!?/br> 陳定方跟著蕭曼只走進她出嫁前的閨房,淺碧色的紗幔在微風透過紗窗的吹動下泛出綠色波紋,妝臺前的長頸瓶中斜插著一支枯梅枝干,床頭的香囊散發(fā)出淡淡幽香,房間保持著蕭曼只出嫁前的原樣,連木梳的擺放都是照著她的習慣來的。 陳定方在見蕭曼只的情緒在進入她閨房后便變得有些低沉,想來是觸景生情了?!叭蘸笪?guī)愠;貋肀闶恰!?/br> “哪有出嫁的姑娘還三天兩頭往娘家跑的。不過有夫君這句話便夠了?!笔捖粶\笑著,眼中帶著點點神采。 而還沒等兩人濃情蜜意一會呢,便被蕭縱的忽然闖進給破壞了個干凈。 “今天小妹回門,我就知道你會同她一起回來,酒早就準備上了,今天不陪我喝個盡興我可不讓你走?!?/br> “哥哥。”哪有三朝回門,舅兄拉著妹婿胡亂喝酒的。 “小妹,你可不能一嫁人,心就偏了。不過你放心,我盡量不灌醉他便是。”反正他說的是盡量,要真把人灌醉了也不關(guān)他事。而且就陳定方這酒量,想灌醉他都難。 眼見著陳定方被蕭縱拉走,蕭曼只只能無奈嘆了口氣。反正也只今日,便由著他們?nèi)グ伞?/br> 等兩人該回去的時候,蕭縱是被人扶著來送蕭曼只兩人的。 而陳定方卻是氣定神閑,除了身上有些酒氣,全然沒有喝醉的樣子。 等上了馬車,蕭曼只有些好奇陳定方是怎么在不把自己喝醉的情況下把蕭縱給灌醉的,要知蕭縱的酒量也不淺,想灌醉他可沒這么容易。 “一直都是他在搶我杯中的酒,我都沒喝幾口,又怎么會醉?!毕氲绞捒v當時的措辭,陳定方就有些好笑?!澳銚屛襪eimei,我搶你酒喝。” “你兄長,其實是最舍不得你的。” “我小時體弱,哥哥從小便很護著我,不過他也是肯定你,才沒把你灌醉。哥哥就是這么一個人?!?/br> 蕭縱嚷嚷說要灌醉陳定方,也只是嘴上痛快,其實他心里門兒清,哪有三朝回門把妹婿灌醉的道理,倒是出門了也不好看,但嚇唬還是得嚇唬的,于是酒都他喝了,醉也就他一人醉了。 不過這也得是蕭縱看得上眼的人才有的待遇,要換一個,他管你好看不好看,還巴不得你不好看,非得灌到你找不著家門才好。 待回了世寧伯爵府,自是要先去大夫人那里知會聲的。 而待蕭曼只到了喜壽堂,卻有其他人在。 來人是二房的二夫人,她這會來,是聽說大夫人將掌家權(quán)分了蕭曼只一部分,過來探聽消息的。 在得知大夫人確有將掌家權(quán)全數(shù)交給蕭曼只的想法后,二夫人不免上起了眼藥。 “我說大嫂,哪有新婦剛?cè)腴T,婆婆就把掌家權(quán)痛快給了的道理。別家婆婆都恨不得把掌家權(quán)握自己手里才好,這她要是仗著手里頭有管家權(quán),倒時不給你臉,你這個做婆婆的規(guī)矩往哪立?!?/br> 大夫人哪還能不知道自己這個妯娌,是寧可自己不得好,也不讓別人好的茬。 如今侯府已經(jīng)分家,她掌家權(quán)交給誰都輪不到他們來置喙,可他們偏偏心中沒半點數(shù),都分家了還想來分杯羹,以往他們從侯府拿走的都是些小頭小利,想著到底是侯爺?shù)陌?,大夫人也隨著他們?nèi)?,可侯府掌家?quán),二房三房卻是半點插話權(quán)利都沒有的。 大夫人心中門兒清,面上卻不動聲色,和二夫人打起了太極。 二夫人說了半天,口干舌燥,偏偏大夫人愣是沒個準信,恰巧這會蕭曼只回門歸來,前往喜壽堂來拜見大夫人,二夫人見人來只好收住了話題。 蕭曼只一進屋,見二夫人也在,便道:“二嬸也在啊。” 二夫人前頭剛還同大夫人上蕭曼只的眼藥,這會看蕭曼只也有些不自在,應了一聲后便沒再說話。 不過后來一想自己可是長輩,她一個晚輩,自己心虛什么,便又變了嘴臉,陰陽怪氣道:“聽說大嫂剛將掌家權(quán)分給了你,也別怪你二嬸我多嘴,你到底還年輕,又是新進門的媳婦,這不懂就該多問,可別覺得自己什么都能行,照著自己瞎弄一氣,倒時弄的一團胡亂可就不好收場了?!?/br> 二夫人這話聽著讓人頗為不適,但蕭曼只聽完神色未變,反倒沖二夫人笑笑道:“二嬸說的是,曼只年輕資歷尚淺,很多事情自然得虛心求教。索性有婆母在旁坐鎮(zhèn)指導,我們這侯府啊才不會一團亂,二嬸你說是可不是?” 二夫人豈會聽不出蕭曼只暗里的意思,是在說如今侯府已分家,你這個二房的別插手到他們侯府里頭來。你二房站在可已經(jīng)不是侯府的人了。 二夫人沒想到這新婦看著柔柔弱弱的樣子,本以為空有長相,內(nèi)里定是個草包,本以為好拿捏,沒想到卻是個硬骨頭。 二夫人可不能就在一個小輩面前落了下風,本想再說上幾句,可一旁的大夫人卻不是死的。 怎樣教導媳婦是她的事情,你一個二房,手未免太長了些。 “祥哥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我思量著也該幫他張羅起親事來了,你那可有中意的,要沒中意的,我這倒有幾家閨秀,家世條件皆可配祥哥兒?!?/br> 祥哥兒是二房長子,只比陳定方小上兩歲。二夫人對自己長子的婚事自然萬般上心,人選是有的,正是她娘家侄女。 可這會聽聞大夫人打算插手祥哥兒的婚事,心中自是老大不樂意了,她可不覺得大夫人會那么好心,會有什么好的閨秀安排給祥哥兒。 而且她想著我兒子的婚事,你一個做嬸嬸的有什么資格插手進來,聽到大夫人的花,自然是一口回絕了。 “這倒不需要大嫂cao心了,人選我已經(jīng)拍定了。就是這下聘……大嫂,你看若不由侯府出面,也有面子些不是,到底一家人,這點忙,大嫂應當不會拒絕的吧。” 若真由侯府出面,這聘禮也當由侯府出了,你兒子娶妻,侯府出聘禮,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蕭曼只先前沒見識過二夫人的嘴臉,這會被驚到不知該怎么形容她了才好。 世上怎會有人有把厚臉皮,行進地如此輕松隨意還毫不心虛的態(tài)度。 大夫人卻是見怪不怪了,二房三房的臉皮有多厚,她這些年可沒少見識過。 動不動拿親兄弟掛嘴邊,熟不知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更何況他們還早就分家了。 第44章 吃癟 只見大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端了端身子,語氣中略帶失望,“弟妹這話可是生分了。侯府雖分了家,可二叔到底是侯爺胞弟不是,你們怎就不算是侯府的人了,說什么以侯府的名義出面,弟妹可著實讓人寒心。若是被外頭的人聽去,還當是兄弟鬩墻,侯府鬧不和呢?!?/br> 二夫人沒想到大夫人會將這么一頂高帽給她戴頭上。不過她一向是潑皮慣了的,最擅長做的,便是順桿而上。 “是我失言了,大嫂說的極對,侯府雖分了家,可我們到底還是一家人。所以這祥哥兒的婚事,自然勞費大嫂多cao心了,畢竟大嫂是過來人,這祥哥兒又是你親侄兒不是?!?/br> 蕭曼只光在邊上聽著,臉上的表情就差點把持不住。 若非她親眼所見,若有人告訴她事件會有二夫人這般之人,蕭曼只定然覺得里面夸張占多數(shù),到底是高門夫人,怎會如市井潑婦般無賴性子。